第16章 氤氲綠野
氤氲綠野
教室裏現在格外寂靜, 只留下頭頂風扇轉動以及筆觸輕輕劃過紙張的聲音。
鹿莞爾一時怔住，沒料到陸濯清會突然這麽說，一瞬間沒反應過來他究竟是什麽意思。
好不容易鹿莞爾的思緒才轉了個彎, 而後她心無芥蒂地朝他揚起一個笑臉, “也可以啊，我們可以互相交換着看。”
此時的鹿莞爾還單純地以為他剛才說的那句“想看嗎”, 就只是簡單地想把寫的東西給她看的意思。
說完她就已經把自己寫到一半的便利貼遞給他了。
陸濯清垂眸，便看到小小的一張便利貼上，已經滿滿當當地寫了大半頁的字, 不僅如此還用①②③的序號一一列舉出來。
不愧是文科生，明明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課堂小測試, 卻被她如此認真的對待, 認真程度堪比答文綜卷。
陸濯清就這麽瞧了好一陣, 像是戳到了他的某個笑點, 終于忍不住了，莫名笑出了聲。
鹿莞爾突然感受到身旁少年身體輕顫，擡起頭時，目光定在他輕微上揚的唇角，繼續往上，對上他含笑的眉眼。
完全不知道他笑什麽。
鹿莞爾還以為是自己寫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伸手拿回自己的便利貼一看, 發現也沒有寫什麽特別敏感的詞彙。
鹿莞爾瞥了眼兩臺上的袁頤枚, 确定她沒有看向他們這個方向, 這才放下心來。
她俯下身來，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放低聲音問他，“你笑什麽啊？”
究竟有什麽好笑的？！
陸濯清也學她的樣子, 俯身說，“我不知道。”他說的确實是實話，因為确實說不上來是為什麽。
總之就是想樂，而且還是莫名其妙的那種。
鹿莞爾的便利貼上面的內容已經被他看過了，但是她還沒有看他的。
于是她總覺得自己虧了。
生怕現在直接問，陸濯清會突然反悔拒絕。
鹿莞爾趁他不備，伸手直接把他的便利貼從他的手裏抽了出來，下一秒陸濯清手裏一空。
那張藍色便利貼已經出現在鹿莞爾的手裏，她定睛一看，腦袋瞬間宕機，像是突然出現了個“正在加載中”的白色圈圈出現在她的腦袋上。
還一直轉啊轉的那種。
而後那個白色圈圈變成了層層紅色的怒火，在腦袋上方噴湧。
陸濯清的便利貼上，什麽字都！沒！有！
所以他一開始說的那句“你要看麽”，其實是在逗她玩兒呢？
此時的鹿莞爾也顧不上要禮貌，她把桌面上的草稿紙稍微立起來一些，擋住自己的腦袋，不爽地瞪了他一眼，咬着牙道，“不是，你騙我呢。”
陸濯清瞧着她這副不服氣的樣子，忽地斂颚笑了，“我騙你什麽啦？”
“你這便利貼上什麽都沒有！”鹿莞爾把手中的便利貼翻過來又翻過去，結果上面空白一片。
她剛才低頭寫字的時候，餘光明明看到他拿着筆比劃了一下，結果原來根本沒有寫字。
“你這不是騙我是什麽！”她皺緊眉頭。
陸濯清看着她蠢裏蠢氣的呆萌樣子，嘴角的弧度控制不住地緩緩上揚，磁性的笑意順着喉嚨慢慢溢出。
“我也沒說我的便利貼上面有字呀。”他說。
“你！”鹿莞爾臉被氣得有些發燙，卻半天憋不出一句狠話來，糾結了老半天，才說出一句，“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陸濯清盯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經道，“我在你心裏是哪種人？”
鹿莞爾皮笑肉不笑，只是說，“真奇怪，我寫字的時候明明看見你動筆了，怎麽便利貼上是這樣的。”
“你寫字的時候還看我？”他又笑。
鹿莞爾差點被他的反問噎住，“我才沒有故意看你呢，是餘光！”餘光不經意瞥見的，她又不是閑着沒事幹去偷看他。
陸濯清注意到她鼓起的腮幫子，收斂起笑容，正色試探問道，“你生氣啦？”
鹿莞爾，“……”
其實本來這也不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只是突然覺得自己被“戲耍”了，所以心裏稍稍地覺得有些許的不爽而已。
卻不曾想，就這麽水靈靈地被他這麽一直截了當的問出來，她心底最後一絲生氣的火焰也瞬間熄滅。
見她不答，陸濯清伸手拿過放在桌面上的筆，抽出筆帽，攤平桌面上的藍色便利貼，還真的做了往便利貼上寫字的準備，“別生氣了，我現在寫給你看。”
鹿莞爾本來想說——
其實也沒這個必要，她也不是很想看。
畢竟這種“理想型”的課堂小測試，應該大部分學生填下的答案，都是比較屬于官方回答一類的吧？
不用想都知道什麽詞語會成為這次調查的“高頻詞”。
不過鹿莞爾最終也沒說，一方面是說實話她也确實對他的答案有所好奇，另一方面是——袁頤枚開始回收便利貼紙了。
便利貼從後往前回收，回到袁頤枚手裏，已經是寫滿了字的厚厚一疊。
袁頤枚從這一百張中，随機抽取了十幾張做統計樣本。
一邊看，一邊在黑板上寫下對應的詞語，女生給出的答案一般都是：愛幹淨三觀正尊重女性之類的詞語，而男生給出的理想型是安靜漂亮聰明獨立有孝心等。
總之都是一些積極正面的詞彙。
也是，正所謂“理想型”，又怎麽會有人t寫缺點上去呢？
袁頤枚面無表情地看完一張又一張的便利貼紙，終于在看到一張藍色便利貼紙上面的一行字之後，臉上僵硬的表情舒緩了不少。
這也是袁頤枚看了這麽多回答之後，第一次真情實感地誇贊道，“這個同學的回答就很有意思，我覺得這句話是全場最佳。本來還以為應該不會有同學能夠回答到這方面，說實話給了我一個驚喜。”
這麽一句話，勾起了臺下學生們濃濃的好奇心，也包括鹿莞爾。
只不過，鹿莞爾還發現了一個隐藏的亮點——藍色便利貼。
教室裏這麽多人，拿到藍色便利貼的同學應該也有不少。可是不知怎麽，鹿莞爾竟然下意識就覺得，這個便利貼應該就是陸濯清的。
許多人都在好奇地等待着結果的揭曉，譬如這張便利貼是誰寫的，上面究竟寫了什麽內容竟然能夠得到袁頤枚毫不保留的誇獎。
只不過，袁頤枚特意賣了個關子，沒有第一時間公布藍色便利貼上面的內容，而是拿起鼠标按動PPT，進入下一頁。
電子白板屏幕最上方加紅加粗的幾個字“談談理想型”，正是這一頁的标題。
标題的正下方。
放着一個小段子的截圖，當這個截圖po出來沒幾秒鐘，臺下就已經發出了尖銳的爆笑聲。
袁頤枚勾勾嘴角，笑着說，“怎麽，這就是你們單身人士現在的真實想法是吧？”
圖片上的字是——
【總有人問我為何不脫單，以下是我的真實想法：
長得帥的追我：就我？？？
長的醜的追我：就你？？？
嘴甜的追我：呃好惡心。。
嘴笨的追我：啧二愣子
脾氣好的追我：裝的
脾氣不好的追我：垃圾】
可不是麽？這可太太太是了。
“這就是大家之所以單身的原因吧？好不容易有個聚會吧，有男生參加。某些女孩子理想型就是一米八，打探一聽好嘛裏面沒有一個是一米八的，幹脆不去了，在宿舍睡大覺，結果就錯失了和一個臉長得甚至能夠媲美彭于晏的一米七九大帥哥。”
袁頤枚說起段子手到擒來，“再說男生吧，有人說到他的理想型是‘溫柔愛笑’的，這首先會說‘勞資蜀道山’的川渝小美女就被你匡匡篩選掉了，你這不單身誰單身？可愛酷酷的小女孩招你惹你啦？”
臺下爆發出了陣陣劇烈的笑聲。
“當然啦，我也不過只是舉個例子，想跟大家說的是，理想型不是用來挑選未來的男女朋友的，并不是當一個人完美的踩在你的理想型上的時候，你才需要去談戀愛。”
有同學舉手提問，“那為什麽還要我們寫理想型呢？”
袁頤枚笑着回答，“其實呢，理想型是給不喜歡的人設立的。”
臺下若有所思。
袁頤枚輕輕按動鼠标，PPT便已經來到了下一頁，上面放着一張辯論賽的圖片，上面寫着一行字——“愛是自由意志的沉淪。”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過這一場辯論賽，如果沒看過的同學呢，我很建議大家能去看一看。”
有不少同學紛紛捧場說，“老師，我看過這個辯論賽，特別好看！”
“那就太好了。”袁頤枚笑笑說，“其實這個就是老師這節課想說的重點：當你遇一個人的時候，你們可能就推翻你所有的臆想和理論，包括你們今天在便利貼紙上寫下的詞語。那個時候你會明白，喜歡的從來不是類型，而是感覺。”
說到這兒，袁頤枚再次拿起那張放在一旁的藍色便利貼，“而這位同學的回答，正好就是這門課我想說的。”
一而再，再而三地多次賣關子，簡直就是點燃了學生們內心深處濃濃的好奇心。
不少人紛紛起哄，
“老師，究竟他寫了啥啊？”
“快說快說，賣關子我們忍不了了。”
鹿莞爾也隐隐期待了一下，忍不住瞥了身旁的陸濯清一眼。
直覺告訴她，這張藍色便利貼，有七八成的可能是陸濯清。雖然這種感覺根本沒有什麽科學依據。
誰知她偏頭的瞬間，陸濯清恰好也來了過來，視線電光火石在空中碰了短暫半秒，兩人便不約而同快速地移開了目光。
而後鹿莞爾便聽到袁頤枚說，“他的回答是：‘我的理想型是一個具體的人’。”
臺下瞬間炸開來。
“啊啊啊啊誰這麽會啊。”
“救，原來還能這樣答？”
“學會了學會了，以後可以留着告白用哈哈哈。”
臺下炸開，也有一些人在竊竊私語。
總之百人的大教室裏，就算是每個人都壓低聲音談論，那也能鬧出不小的動靜。
在嘈雜喧鬧聲中，鹿莞爾又忍不住偏頭看了陸濯清一眼。
這會兒不僅再次被抓包，被偷看的當事人陸濯清這會兒并沒有着急躲閃她的目光，反而直白地迎接住，勾唇笑問她。
“又看我？”
什麽叫又看……她只是眼神抽抽亂瞟了幾下。
好吧，其實說出來也沒人信。
鹿莞爾只好實誠地把心底的疑惑問出來，“這是你寫的？”
“你覺得是我啊？”他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尾音有些微微上揚，像是在故意逗她的語氣。
“……”鹿莞爾沉默，拒絕回答，下一秒，她便眼睜睜地看到，陸濯清不知從哪裏變出一張藍色便利貼。
鹿莞爾看了眼桌面上的便利貼，又擡眸看着面前的他，杏眼睜圓，語氣聽起來有些吃驚，“你沒把便利貼交上去？”
“交了。”
陸濯清把手中這張藍色便利貼有字的那一面倒扣回來，輕輕推到她的面前。
“只不過我拿了兩張，這張僅你可見。”他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