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重逢
CH.18 重逢
民謠中的故事在娓娓訴說中收尾。孩子們将鮮花被紛紛抛到臺上,老琴師談起歡快的曲調,引得酒館中的不願離去的觀衆們敲着酒杯,扯起嗓門一起放歌,迎接火熱的夜晚。謝幕後的說書人穿過後臺,微笑着擁抱迎上來的熱情大姐希瓦。
“太精彩了甜心~”
“哎,我們貴族老爺親選的供應商小姐來了!”
摘下兜帽衫,面具下露出一張野性而俏麗的面容,小麥膚色,圓月面龐。這位剛來瓦哈裏顯得像難民的小姐顯然已經很好地融入這座海濱城市。唯有一雙靈動而狡黠的琥珀色眼眸依然如初。
“又開我玩笑了!這不都是托你們的福。”
希瓦也不是半個月前的樸素打扮,換了身幹練的褐色長袍,妝容明朗,腰帶和徽章都标志着她是商會中的一員。
這位精明能幹的商婦抓住了節日的風口,城內的果蔬需求大幅增加,供不應求的情況下,她成功地談下了不少外來商隊的蔬果需求,将整個村的果農都團結起來奔致富了。當然,這中間少不了兩位朋友秋卡和莉莉的幫助。前者是商隊中交際廣泛的青年俊才,後者則是天生的一把談判好手。
“哪裏,你這不是也給我這個小舞臺嘛!”
莉莉親熱地挽住希瓦的手腕,兩人一起沖老琴師招手離去。這位是希瓦的舅舅,在莉莉提出需要一份“每天不重樣”的工作時,吟游詩人的搭檔這樣合适的好崗位便送上門來了。
兩位美女落座隔壁秋卡約好的酒吧。
“你最近忙什麽忙呢?”
“就上次拉你一起談下來的那個獅鷺王都來的商隊,他們有個東西想拜托我賣出去。”
“什麽東西?”
“其實不是什麽新奇的東西,海邊人不是都會燒熱海水然後用那個熱氣得到淡水嘛。但是速度就很慢,也騰不出來那麽多耐燒的鍋。”
希瓦拿起兩個酒杯放到一起,用手比劃着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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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造了一個這樣的大裝置,把海水倒進左邊,加熱以後右邊打開就能得到淡水。厲害在于左邊的這個金屬桶加熱速度很快,而且非常耐造!這樣得到淡水的效率就大大提高了!”
說到興奮之果農出身的希瓦眼神發光,有了充足的淡水海邊就有更多土地能利用起來。
“聽起來不錯。”
莉莉笑把自己那杯“冷卻“桶拿回來,抿了口,被果酒甜辣的口感取悅,笑眯眯地咂着紅潤的唇。希瓦見狀掐了掐妹妹棕裏透粉的臉蛋,笑着打趣。
“有你出馬,我保證秋卡就先給我開了這第一單!”
“那也得他人到這了,才能成全你吧。”
“也是,這小子人呢!約會都不準時,難怪還是單身漢,啧,想當初漢斯追我的時候快住在我家農場了……”
周邊的漢子們喧嘩着起哄,見到酒館裏的心上人故意弄出些動靜引人矚目。莉莉欣賞着男女們糾葛,微笑着想到:秋卡是個好人,表達好感的方式都正派含蓄,出镖回來便邀約了聚會,只可惜她對情愛尚無勢在必得的意志。
兩個女人說說笑笑,聊了半小時,只等來商隊裏一個小夥子急匆匆地來報信。
“老大家裏出了事,沒辦法過來了,讓我來給兩位說一聲”
“發生什麽事了?”
希瓦拉住小夥子,關切地詢問。小夥子愁眉苦臉,顯然真心實意地為大哥感到憂愁。
“我們老大有兩個哥哥……大哥好賭,這次玩了個大的把自己賭進去了,二哥為了替大哥還賭債,現在人找不着了,只能找我們老大。”
小夥子的神色直溜溜地盯着希瓦,就差沒把“你是商人有沒有什麽消息能幫我們老大“寫在臉上了。有之前的情分在,希瓦當下便安慰道。
“有什麽我們能幫上忙的,盡管開口。”
……
作別希瓦後,莉莉回到臨時下榻的旅館休息。說是休息,其實她不太需要睡眠,不過是把後日演出的故事寫下來,而後望向窗口等待着。月上中天時,終于等來了那聲敲門。
吱呀一聲,燭火的暖光自內傾瀉,照亮姑娘冰雪般的面容。
四目相對,莉莉慢慢翹起唇角,眼中溢出喜悅。
握住芙蕾絲的手時,靜谧的氛圍被男人調侃似的話語打斷。
“這位就是你效命之人啊,親愛的?”
芙蕾絲柔和的灰眸立刻豎起堅冰似的刺,防備地看向來人。眼神如水般沒有起伏,卻隐含着威脅的暗流。
一聲輕笑,莉莉笑着将下颌貼在了好友精致的頸窩裏,眸光盈盈地看向他,魅聲道。
“哎呀,看來……你的跟蹤狂嫉妒我。”
芙蕾絲眸光溫軟,側頭淺淺笑着,安撫她的小姐,中途還不耐煩且嫌棄地瞥了一眼“跟蹤狂”。
“……”
火氣上來了!
“是啊,如果沒有我這個跟蹤狂,你們可見不到面。”
“噢,是這樣嗎?”
莉莉饒有興趣地看向芙蕾絲。那個冰雪美人竟破天荒地又笑了,握着莉莉的手輕聲道。
“如果沒有他我應該早就來找你了。”
……不是要利用我嗎!現在就把我甩在一旁了?
男人有些氣急敗壞,就差沒把心聲逼問出來。
“她究竟怎麽蠱惑你,什麽條件?你想毀約?”
“不,我會留在你身邊。”
芙蕾絲靜靜地望來,那雙坦蕩清澈的眼眸中映出他皺起的眉眼。
“沒有條件和蠱惑,只是我想她事事如願。”
依舊是平鋪直敘 沒有情調地說着。可那雙眼裏沒有半分作假,照得他滿心悵然。她從來是這樣,連利用和隐瞞都坦蕩果決,所以自己才無比欣賞。法萊感受着胸口中湧動的陌生情感,半晌懊惱地偏過頭,該死,他真嫉妒!
莉莉見狀在芙蕾絲身後樂出聲,火上澆油。
“跟蹤狂先生,你先別急,你好像還有更急的訪客啊。”
“?”
話音未落,另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門外走進來,平日裏打理得精神的卷發也亂糟糟的,一臉疲倦地走進來,目光轉了一圈在莉莉身上停滞片刻。
“先生,聽說你們剛從鬥獸場出來,裏面的情形是否方便告知一二呢?”
法萊挑着眉望向這個突然冒出來不知是敵是友的家夥。
秋卡長嘆一口氣,拿出一塊懷表,打開後裏面是一大家子的合照,後排并肩的三個男人笑容燦爛。
“請放心我不是你們的敵人,我的二哥目前在裏面生死未蔔,我只想他平安無事地出來。”
“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在編故事?”
實話刺耳,秋卡果斷地從懷中掏出張眼熟的,已被撕掉半截的黑券。
“這是我大哥進了賭場的證據,他把整個人都賭進去了,二哥為了救他也進了賭場,大哥被蒙着眼送回了家,二哥……卻沒回來。”
秋卡深呼吸,握緊拳又松開。
“我的人現在進不去,鬥獸場戒嚴了。我猜有人會了解裏面發生了什麽,幫我找到二哥。”
法萊凝視他半晌,露出一個笑容。
“你是怎麽找到我們的?”
“行镖的人我們都有常合作的蛇(情報販子),我讓手下們拜訪了鬥獸場周圍所有的點,有人認出你是入城當天結婚的商人,進去游玩大概率會被帶進賭場,我就來碰碰運氣。”
“你是商會的人吧?為什麽不向他們求助。”
秋卡苦笑,摩挲着那個懷表。
“商會的人也進不去鬥獸場,那裏并非他們的産業。等交涉結果的話人是不是還活着就不知道了。”
小屋被沉浸透一剎,秋卡感到自己的目光如同被推得皮球。對視一眼,無數人略過自己的懇求,答聲抱歉,他早已不抱希望,卻又不得不抓着這似有還無的救命稻草。
“說說你的幾個哥哥,我不保證有眉目。”
昏燈下,這個初次見面的姑娘秀麗的眉目清冷而直接地望來,雪一般明亮。
“秋卡,冷靜下來。和她說說看,事情不會比現在更壞了,對嗎?”
加之心上人宛宛的音色拂過,他莫名地安定下來。
法萊則不置可否,饒有興趣地看着事态進展。
于是,高大英武的北方漢子在旅館內,說起自己的“家”。
……
獅鷺北境被連綿不絕的山峰包圍,這讓寒冷的北風無法到達大陸腹地,而他的“故鄉“偏偏就在群山的豁口間,冬季狼群肆虐傳說叼走了這裏不少孩子。秋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狼叼走的,總之獵戶在一個大雪天的森林中發現了他,于是他成了嬸嬸的第四個孩子。
嬸嬸使得一手好箭,若不是撫養這麽多的孩子她可以過得很富裕,四個孩子中只有姐姐繼承了她的箭術,留在山裏。二哥繼承了嬸嬸的勇氣與愛心,帶着他和大哥來到南方闖蕩,開一家肉鋪帶着所有人在這座城市裏紮根了下來。大哥呢則學會了嬸嬸嗜酒的愛好,卻被南方的習氣帶壞了,不知什麽時候染上賭博。但由于秋卡當了學徒後,終日跟着運輸隊跑,并沒有什麽機會能夠勸誡大哥,只是在每次回家時旁觀着或高興着炫耀或咒罵着憤怒的大哥,以及二哥不厭其煩地說教。
“也許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想放棄大哥了,只是沒想到賠進去的只有那個不肯放棄的人。”
秋卡嘆息着把自己的錯誤攤開在衆目睽睽下,期盼這樣的坦誠能夠換來一絲幫助。眼前的三人聽完神色各異,神色冷淡的女士似乎在思考,而富商先生則皺着眉,莉莉則一邊記錄着什麽一邊輕拍身側人鼓勵道。
“別猶豫親愛的,你的想法總是讓我耳目一新。”
冷美人破冰一瞬,微微笑了随即清冷地道。
“我們确實進過鬥獸場裏的賭場,裏面的賭博項目不太正規,被我們看到些不該看的所以才戒嚴了。你的大哥都能被平安送回來,在我看來有幾個征兆,可能會有所冒犯。”
“首先,賭場并沒有要趕盡殺絕的意思,讓賭徒活着回來繼續消費遠比一具屍體來得有價值。這也側面說明你二哥的價值大于等于大哥欠下的債款。”
芙蕾絲征求性地再次望向莉莉,未等莉莉說出什麽,秋卡已經先開口。
“你盡管說,不用顧及。”
“那麽你二哥回不來的情況有三種情況:一是人死債消。二是人沒死,賭場扣着人不給走。三是人沒死,他不肯回來。 ”
芙蕾絲鋒銳直白地敘述殘酷地随着目光紮向求助者,似乎沒在乎身側投來的其他目光。
“你肯花多大的代價,為哪一種情況買單呢?”
室內再次陷入沉默,秋卡的面上呈現出近乎空白的茫然,腦海中是一段段混亂的記憶交錯:他想起在嬸嬸家度過的第一個夜晚,想起山裏大雪紛飛時暖爐畔的鬥嘴,想起兄弟三人醉倒的餐桌,一些被刻意掠過的争吵,想起死于自己手中的盜賊那張面巾下過于年輕的臉龐,想象着二哥變成屍體的樣子……他并沒有二哥那樣好的心腸,可也沒有與家人斷得一幹二淨的勇氣。
“我想見到他,無論生死,無論多大代價。”
秋卡用沙啞的聲音答道。
“很好,鬥獸場這邊的情報由我來整理彙總。你去找到那個把你二哥帶進賭場的家夥,把你自己送進去吧。”
姑娘修長帶着薄繭的手指點在那張黑色的紙券上,為迷茫的馴鹿指明了沖撞的方向。
而因相似的欣賞彙聚的兩束目光,則在無聲中錯開。
莉莉看着那家夥不忿的樣子,很難得地為自己所擁有之物而感到愉快。
“那芙蕾絲的忙就拜托你咯,跟蹤狂先生。”
幽碧的眼眸如狼一般盯緊威脅者。
-你憑什麽篤定我會幫你?
威脅者言笑晏晏地,沒骨頭似的被美人攬着,舒服地眯起眼,從容地與狼對視。
-憑你在觊觎我最美麗的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