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犬舍
CH.15 犬舍
首都來的“海産富商”宅邸中，男主人卻罕見地穿得像個“普通人”，但仍延續了他那花裏胡哨的品味，黑色褂子上印着各色展翅的白海鷗，胸口大方地敞開，露出古銅色的皮膚和精壯的胸膛。法萊懶散地倚靠在門口，沉郁的眉目因含笑而多情，幽綠的眼眸望着樓上。
“我親愛的夫人，再不下樓花兒都要謝了~”
“別催我！”
“好好好，你慢慢來。”
這家夥消失了大半個月突然出現，讓自己陪他出去，本以為是打扮成貴婦出席，結果這家夥是要去趕集！不管了！芙蕾絲快速地把首飾摘下來，套上溫妮的小圍裙遮住腰際。
妝容一卸，搞定收工。
等得有些無聊時，他那有趣的夫人下來了：漂亮的卷發十分精神地抓了個高馬尾，頗具海邊風情的圓領連衣小短裙，細腰被向日葵圖案的圍裙紮住。冷色被清爽的妝點成幹練。
“噢~親愛的，今天的你太完美了，和我放在一起簡直是完美情侶！”
法萊摟着漂亮廚娘的肩熟門熟路地往小巷中拐，這房子雖然地處富人區，但有一條狹窄的暗角巷可以直通集市。不怕死地湊近芙蕾絲，吃了兩拳後忍着痛親昵低語。
“我還擔心夫人最近跟蹤得太辛苦了，忘了怎麽化妝呢~”
芙蕾絲清淩淩地目光紮來。
“是某個不着家的丈夫跟蹤得太辛苦吧？”
誰知道呢……出去熟悉地形也能撞見這家夥和人火并。再說了她就不信他沒派人跟蹤自己。
法萊哈哈大笑，抛了個媚眼。萬幸這張臉俊得濃麗才不讓這家夥看起來像個輕浮的神經病。
“我完全可以跟你報備的，親愛的！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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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巷子不過兩米寬，卻因連通富人區和集市這樣絕佳的位置而擠滿了出不起錢的小商人們。五花八門的商品挂在牆上，老板們更是滿身琳琅親自叫賣。
法萊摟着人擠在小巷裏，笑嘻嘻地分享那日火并的原委。
“記得你進城那天我和你介紹的巴倫狼犬嗎？我這次來瓦哈裏要做成的買賣之一就有它……”
法萊挑眉示意，前方魚攤旁巴巴地蹲着一條毛色繁雜但光滑的痩狗，它正眼巴巴地盯着深盆裏的魚跳起，飛速躍起咬住便在罵聲中蹿進更窄的深巷中。
“這是瓦哈裏本土的小鬣狗，體格一般，但勝在靠海抓魚練出來些小聰明。巴倫獵犬是北方的犬種與瓦哈裏本土犬繁育出來的新品種。強壯、聽話、聰明，唯一的毛病就是容易得病，壽命不長。”
芙蕾絲看着說起動物來眼神發光的男人，嘴角抽了抽。
“所以你那天是和賣狗的打起來了？”
法萊簡直要給她有趣的腦回路樂死。
“美人你真是——是我去買狗，結果我的人被狗咬了！我怎麽忍得下這種氣！”
美人聞言流露出驚訝的神色，和法萊相處的這些時日早就和他的屬下混了個半熟。這些人都是他親自選出來的皇家騎士。能把這些人才咬傷到的絕不是能作為商品出售的狗……
法萊見她很快明白，唇邊的笑意越發深了。
“沒錯，那個瓦哈裏商會裏最大的狗販子做了一筆大生意，手上根本沒留夠能給我交貨的巴倫獵犬，所以用野狗濫竽充數……所以我得帶上你去和本地繁育圈子裏……”
他後面說了什麽芙蕾絲根本沒聽進去，心裏異樣的不安如驟濃，回頭望向那狗逃竄的深巷，髒黑的地面上躺着半截死魚……
不對、很不對……自從她來到瓦哈裏，追殺幾乎消失匿跡了。一座商業小城，哪怕因為即将到來的慶典而戒嚴，安珀家也絕不至于半點滲透不進來。加上除了這個瘋子以外這麽大規模地購買獵犬……
豔陽高照的上午，芙蕾絲卻瘆出了一身冷汗。
他們已經……
“到了！”
法萊帶着芙蕾絲來到暗角巷拐角盡頭一個不起眼的小門戶前，停下腳步，身邊的她神色比平日裏要冷淡得多，面容白得有些失去生氣。
“怎麽了？”
回過神來的芙蕾絲垂下眼眸，強行讓自己的思緒專注于此刻，她得幫上他。
“……沒什麽，太陽太晃眼了，你繼續說。”
男人深邃的目光在她冰雪般的面容上凝着，讀出她的不安，随即如常露出笑哄的神色。
“親愛的，你覺得我是什麽樣的人？”
“……”
這麽個完全與正事無關的問題逗得芙蕾絲冷冷地剜了人一眼。
“惡趣味的神經病。”
法萊得意洋洋，笑容閃亮，動作輕佻卻又力道無比輕柔地撩起芙蕾絲的下颌。
“沒錯！弄死獵物是最差勁，最無聊的玩法。”
低頭湊近，幽綠的眼眸與她剔透的灰眸直直相對，碰撞中糾纏出別樣的意味。
“我絕不允許任何事物破壞我們的游戲。”
被這麽一打岔，芙蕾絲徹底冷靜下來。
“我知道了。”
法萊滿意地勾勾手，一個貨郎打扮的騎士将禮品遞到芙蕾絲手上。二人遂敲門。許久後一個皮膚黝黑的年輕人打開了門，他笑眼微眯，看起來很是和善。
“你就是法萊先生吧？”
“正是在下。閣下便是林先生吧？”
“是的，請進。”
三人穿過大大小小的狗舍，其中不少籠舍中已經空了，仍有少數品種各異的狗卧在籠中。
看得出這地方是經過精心打理的：較為老舊的犬舍大小不同材質看起來也有所區別，越走越深新籠舍卻幾乎等大。
這裏的主人發生了什麽嗎……芙蕾絲冷靜地分析着眼前的畫面。
“小心！”
被法萊攔住頓步片刻才反應過來，灰瞳驟縮，一只狗站在籠舍後，并未被鎖鏈拴上：它體型不算大，但也比市場見到的那只鬣狗壯碩得多，毛色繁雜但皮毛光亮，漆黑的眼似乎在打量來人，張着嘴喉間發出輕微的吼聲，一時間此起彼伏的吼聲在犬舍內回蕩。
“菲多！安靜！沒關系的，這是伯父養的狗，他平常很聽話的……”
在年輕人的招呼下，菲多頓了頓搖着尾巴，蹦着過來和親近的人打招呼，狗狗微跛還撒歡，一時間讓氣氛融洽起來。
法萊不動聲色地将芙蕾絲護在身後，幽綠的笑眼中有着濃郁的欣賞。他彎下腰，盯着它，向菲多伸出手。
“好狗狗。”
片刻後該名男子被狗狗舔得發癢逗笑不止。
“……”
芙蕾絲無奈地轉過頭去，趁這個機會将禮品遞給年輕人。
“久仰菲戈先生的大名！聽說先生最近身體抱恙，特地帶了補品過來。”
林停下腳步，接過芙蕾絲遞來的補品。
“唉，您有心了，但叔叔的狀況不是抱恙這麽簡單。”
林的眯眯眼裏流露出擔憂的神色，看向小路盡頭的屋舍。
“時間還早，叔叔應當還沒醒，不介意的話請二位聽我抱怨幾句吧。”
“我的叔叔，菲戈·貝倫是瓦哈裏是被商會雇傭的最年輕的訓犬師，在十四五歲的年紀就可以獨自馴服海邊的鬣狗了，後來再加入商會，随着镖隊東奔西走帶回了不少适應性強的犬種，組織開展了犬種繁育的工作。說是半個巴倫獵犬之父也算名副其實。”
随着講述，那條雜毛狗輕巧地來到眯眯眼身邊坐下。林笑着摸了摸它的腦袋。
“菲多也是叔叔在外面帶回來的狗崽子，我看着它長大，現在也是老夥計了。”
聽見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菲多吐着舌頭看過來。
“菲多兩歲的時候，巴倫獵犬被成功繁育，叔叔也因此得到了大筆財富，和心上人順利地結婚後，我的小侄子出生了。然而沒想到其中一條被用做繁育計劃的野狗意外掙脫了牢籠，咬傷了我年幼的侄子……”
“嗷嗚！”
菲多叫了一聲，林苦笑着摸摸菲多的頭。
“我們的菲多勇敢地保護了小主人，盡管結局并不算好。那只野狗最終被趕來的嬸嬸槍殺。”
“從那以後我的叔叔就變了，不斷地馴養猛犬，嬸嬸也因此和他離婚……”
林有些抱歉地道。
“所以二位若是來購買巴倫獵犬的話可能要失望了，犬舍裏能賣的狗都賣掉了。不能賣的狗也被人帶走了一批……剩下的實在是……”
“請別這麽說。”
男人低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語。
“能聽到這些故事，親自拜會菲戈先生我就不虛此行了。”
林的眯眯眼微彎，笑意中有些許期待。
“那二位便随我來吧。”
狗狗漆黑有神的眼睛注視着二人走進主人的屋舍，蹲坐在原地等待。年輕人蹲下，摸了摸老狗的背，眯眯眼睜開。
“我們菲多認可的人，能不能改變叔叔呢……”
法萊和芙蕾絲推開門：房間裏擺放着簡單的一張床和書桌，書桌上散落不少收據。床鋪後方被簾幕隔開，中年男人咳嗽着向他們望來。
“林，關門！”
二人對視一眼，配合地關上房門，屋內霎時一片昏暗。眼前的中年男人體格健壯，但是蒼白着臉，右手腕還裹着紗布，聲音沙啞。
“林帶你們看過了吧，要哪幾只？”
法萊微笑着坐下，芙蕾絲站在他身邊不動聲色地瞄着桌上的收據。
“菲戈先生，生意的事倒也沒有那麽着急，畢竟，您這裏的貨色都不太讓人滿意啊……”
“外面那些都是別人挑剩下的、無聊的家犬。真正的好貨我可不會假手旁人！”
聞言法萊幽碧的眼神一沉，笑容越發挑釁。
“是嗎？希望能讓我滿意了”
高大的中年男人站起身，揮手扯開簾子，一股腥臭襲來：他身後竟是一個鐵皮搭成的獸棚！黑鐵打成的籠舍滿是咬痕，裏面單獨關着血跡斑斑兩三只巨大的犬，脖子上還拴着粗大的鐵鏈。察覺到威脅，它們掙紮着地擺出進攻的姿勢，喉嚨中溢出警示的咆哮。
“這些畜生可是三天沒吃飯還能爬起來的好貨啊！”
菲戈·貝倫望着狗，溢滿血絲的眼球裏綻出精光。
“噗……嗯，好！”
法萊忍不住以拳掩面，忍住笑意。
此刻他身邊的芙蕾絲正背起手，冷眼觑着訓狗人，目光倒像看着瘋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