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宴會
Ch.2 宴會
午後，皇家橡樹莊園，潔白的大理石廣場上鋪陳起貴重的長桌。仆從們靜谧地穿梭，将食物與美酒一盤盤裝擺。替換的樂隊奏首手圓舞曲，琴聲悠揚。
“亞當·霍華德？那個抱回來的瘋子真的把船讓出去了？”
“那肯定啊，誰能撼動弗農在霍華德家族的地位~”
“可惜了那張臉呀……做我的入幕之賓也不是不行啊”
衣裙華貴的少女們紛紛掩面輕笑。
一旁早早混入宴會中端茶送水的女仆溫妮忍不住撇了撇嘴以示不滿。
這位和自家小姐算是少年玩伴的亞當少爺身世坎坷，半路被霍華德家族認回，憑借優秀的成績去外國進修，歸國後便出任海軍少校，去年還擊沉了海盜獲得二等功。
這樣出色的實績在這些貴族夫人、小姐的眼裏卻遠遠不如一個獲得家族支撐的草包。
“聽說今天的宴會王儲克裏斯殿下也會來？”
“沒錯，那可是個金龜子……”
“還沒有沒出嫁的妹妹該帶出來走一走啦！”
“帶出來有什麽用，風頭還不是她的！”
女士們舉起華美的蕾絲扇子竊竊私語，又自覺噤聲，不甚友好的目光頗為默契地紮向走廊盡頭處大步闖進來的少女。對于這幫見慣大人物的貴族女士們來說，罕見的出格比炫富更紮眼。
溫妮期待地看向走廊盡頭的身影——自家美麗的小姐。
她未撐着寬大的裙撐，卻依舊有着苗條纖細的腰肢，如同在自家庭院裏一般。步伐輕盈有力，如此無禮卻又貼合她淡漠的氣場。銀灰色的緞面裙邊随着她利落的步伐輕柔拂動，紅寶石點綴在她修長的頸間，長發盤起，精致的面容素淨而高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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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絲·安茹。
美人身上展示着不同于獅鷺的風采。安茹這個古老家族是鄰國薔薇公國中最聲明悠久的一支。誰也不清楚他們到底靠什麽延續着貴族的財富，又是如何在一代代權力鬥争中抓住了風向，免于淘汰。
只是他們似乎一旦選擇站出來，就容易受到萬千矚目。
她優雅，神秘，如昙花乍現。
帶着不太聰明的仆從，人卻如霜雪般光芒刺目，打扮出格。
莉莉絲徑直走向長桌，清冷的目光掃過一張張或是不滿或是驚訝的臉。
她要找的人似乎不在這。
絲毫不理會背後關于自己的着裝是否得體的議論，莉莉絲徑直走到花園，一撩開裙擺準備翻過低矮花牆，忽然聽見背後遠遠一聲嗤笑。
她放下裙擺，遮住那雙可愛的繡着金色小蚌的鞋，冷漠而美麗的灰眸中泛起漣漪。
來了？
“翻啊，如果能翻過去我就把這個給你。”
她利落地回頭對上一雙戲谑的眼，以及閃閃發光的一只金懷表。
臉長得不錯，可惜不是畫像上的那張臉。
莉莉絲姿态優雅地拎起裙子，漠然地轉身，利落地跳過了花牆消失在他的視野裏。
男人低頭笑了。
“去，跟着她。”
清澈的長鳴在天上遙遙回應。
莉莉絲登上馬車。
“街心公園。”
女人提起裙擺，走進鴿群飛舞的公園裏。噴泉倒影着她清冷的回眸，和天空中盤旋着的、罕見的鷹隼。
莉莉絲神色自若地放飛一只信鴿，不出意外地，沒飛多遠便被那畜生叼走。
……
宴會上，被女人們叽叽喳喳圍住恭維的男人慵懶地笑着，那股子壞勁兒勾人得很，不自覺的撩得未經人事的姑娘們臉紅。
“殿下，您說的那些我都不介意！只要您願意娶我！”
瑪利亞小姐粉紅着臉頰，十分羞澀。
法萊眯眼望向天空，一轉頭笑着靠近姑娘香氣馥郁的面龐和睜大的眼，心快從胸脯中跳出來。那是一雙深邃陰郁，又多情的眼，清幽的綠色華貴如翡翠，長而忽閃的睫，閃得人心軟。
“真的嗎？”
還未等這段愛情故事寫出下文，忽然勁風自天上猛地沖襲來。伴随着亂七八糟的尖叫與裙擺翻滾，猛禽把姑娘堆吓得散亂。
男人忽然躍上餐桌，矯健地伸出手臂接住俯沖的鷹。那張指甲大小的密信裏只劃着兩個單詞。
“Piss off”（滾）
羽翼在他身後展開，英俊沉郁的眉目在勁風與陽光中舒展開，他驟然大笑，意氣風發。
花容失色的姑娘們咬着手絹，一邊罵着瘋子一邊紅了臉看着男人揚長而去。
溫妮坐在角落裏咂舌，這大概就是姑姑說的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吧。
要是亞當少爺能學學壞，說不定比這家夥更受歡迎！
……
此時正忙着“學壞”的亞當船長，正細致地翻閱着海圖，桌面上還堆滿了皇家學院新出的天氣研究論文。海盜頭子羅斯看着那張海圖雙眼直放光，連問題也沒聽進去。
“不能走私的理由是什麽？”
何況幫老朋友“帶點貨”也不能叫走私吧？
被看不慣的奧克冷着臉踹了一腳。羅斯挑高眉，不服氣地瞪人。不就是仗着跟在老板身邊的時間長嗎！
“回答先生的問題！炮手。”
羅斯的注意力這才回到老板那張漂亮的小白臉上，無奈地扒拉着滿頭髒辮的腦袋，臉皺在一起。
“先生，您以前是海軍啊，幹嘛來趟渾水！”
眼看着一臉冷漠的消瘦青年和毛糙大漢要在面前打起來，亞當輕輕叩了下桌面，指着桌面上奄奄一息的油燈。
“再說了這海上根本就沒有走私船，你們應該清楚得很啊！”
聞言正要給燈續上油的奧克，動作呆滞在半空。
亞當靜谧地擡眼，神色平靜地給出指示。
“繼續。”
奧克深吸了口氣，按捺住心裏的驚濤駭浪點燈，船艙裏亮起柔和的光。
“我國一直到薔薇公國的海域是不允許有走私船的，這是條默認的規矩。先生，要麽是海軍，要麽是海盜。”
羅斯無奈又為難地看向燈火裏俊美而沉靜的面容。
他……能做海盜嗎？
船長室內一陣安靜。
亞當摘下單邊眼鏡，慢慢地摩挲着銀質鏡框。
他知道自己的“職務”很兒戲，卻沒想到兒戲到這個程度。難怪公國的海上“剿匪”計劃一直不順，而自己被排擠出海軍。看來是動了誰的蛋糕。
沒有走私，非官即盜，這說明海上貿易已經被壟斷了。
都是官，或者說……都是盜。
所以與其冒着被海盜搶掠的風險單獨走私，或是和信譽無法保障的海盜合作，不如直接走官方渠道出海。
眼下他還需要貴族頭銜做事，不宜和那幫霍華德撕破臉。
“說說看，怎麽當海盜？”
羅斯髒兮兮的船長帽下熊一樣的眼睛裏冒出興奮和憧憬。
“嗨！這您可問對人了！海盜的聚集地叫‘幽靈集市’，集市會在各個小島上遷移。遷移的信息通過許多渠道在海盜之間流傳。集市幾乎是決定我們行動的存在。”
羅斯忍不住挺起自誇了句。
“只有像我這樣大海盜才有資格收信”。
“既然如此，這艘船便給你。我住書房。”
羅斯張大嘴，眼神中流露出驚疑，這又是玩什麽新花招？
“那、您、您呢？”
“暫時充當被你綁架的霍華德成員。”
年輕船長再次露出好脾氣的微笑，話語卻不容拒絕。
“現在，我們可以啓程了。”
羅斯被看得一激靈，點頭稱是。
“綁架貴族”這樣的罪名一旦被扣上，怕是只有“仁慈的貴族”能把自己撈出來了……賊船易上難下啊。
于是在一個風平浪靜沒有月光的夜，當漲潮吞沒岸邊碎木時，海倫號駛出海灣。
飛掠而來的信鴿被盤踞在桅杆上的青年捏住，奧克戴着皮質手套，小心翼翼地拆卸各自腳上仿真皮的一層秘信。不少兄弟因為小瞧了這毒，解藥吃得不及時腹痛了三日。
閱後銷毀，奧克一鞭子甩在甲板上，警醒某些打瞌睡的值夜水手。随後靈活地繞到了船長艙的後方，鑽進小書房裏。
“先生，白面鸮來信了。”
奧克熟練地在白紙上寫下一串流利的符號。
“未開 月季将死 如期等待宴會”
弗農以運送萬聖節儲備之名征用的阿波羅號，隸屬于他所任職的海軍第五艦隊。他親愛的堂哥沒有任用船只配備的原水兵，重金招募有經驗的水手出海，若真的只是為了海運節日物資可不必防備到這種程度。
恰好少年時曾一起消暑的莉莉絲遞來一個無比合适的機會，一艘“洗白”的海盜船，經過改造後被登記入冊成船廠亟待下水測試服從性的新船。象征性地運輸幾百斤木炭作為考察。原本的交易目的地是克利西海岸的桑納島，并帶回當地的果幹制品。
莉莉絲早已準備好了結項的貨物，目的是僞造行程。
搶下弗農要對接護送的貨船，帶着“貨”繞路去一趟曼坦南島。
報酬是這艘船，一艘名下可以登記最少150人的大商船。
讓他無法拒絕的報酬。他需要這艘船，需要出海一趟吸引霍華德們的注意力，沒什麽比一個貿然出海的“逆子”更有威脅力了。
亞當·霍華德雖然不受貴女們換一個，但依然是被承認的貨真價實的霍華德。這點也算是家門不幸。他有着一舉扯下這古老家族遮羞布的能力。
男人倚坐在絲絨沙發裏垂着眼，燭光懷抱中的一切都顯得無比寧靜。可船上的燈火注定受波濤驚擾，夜海神秘而危險的氣息浩蕩無盡。窗上的綠琉璃凝出晦暗的色澤，與他長睫下的暗影遙遙呼應。
亞當再次打開那卷海圖，目光落在了海圖中标注着克利海的、懷表大小的區域。
不同于別的區域标注清晰的航線與港口名稱。
這塊小小的海域中心近乎空白，根本就沒有“曼坦南島”的字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