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船長
Ch.1 船長
海鷗潔白的羽翼振開,一聲長鳴驚飛無數同類。浪幽幽地撞上礁石,烈日把波光的邊緣照得刺眼。水中,八爪魚飄忽游過,靠近甲板下的陰影,下一秒它被一只布滿老繭的手驟然抓出水面。
蠕動的肢體纏住粗壯的指節,啪,被狠狠摔在地上。
“安靜點,疤臉,滾進去。”
被低斥了,疤臉大漢讨好地笑了笑,撿起甲板上亂動的“零食”。
“頭兒還沒談完?”
海鷗潔白的羽翼振開,一聲長鳴驚飛無數同類。浪幽幽地撞上礁石,烈日把波光的邊緣照得刺眼。水中,八爪魚飄忽游過,靠近甲板下的陰影,下一秒它被一只布滿老繭的手驟然抓出水面。
蠕動的肢體纏住粗壯的指節,啪,被狠狠摔在地上。
“安靜點,疤臉,滾進去。”
被低斥了,疤臉大漢讨好地笑了笑,撿起甲板上亂動的“零食”。
“頭兒還沒談完?”
青年站在高處沒有言語,瘦長得像根竹竿,紅褐色卷發下碧眼冷漠。
“知道了知道了……惹人厭的貓頭鷹。”
疤臉嗫嚅着鑽進艙裏。
奧克仰頭,遙望向船長室,神情擔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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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精幹粗犷的海倫號,船長室古樸而富麗,抛光的烏木鋪了地板,東方異域的幽香彌漫,而坐鎮主位的男人顯然能豔壓他花裏胡哨的沙發。昂貴的綢緞襯衫随着主人飲茶的動作皺起。
“許久不見,你還和從前一樣大膽。”
主人語氣輕柔,仆從們則恭敬地沉默着。
端坐在男人對面的年輕女人絲毫沒有畏懼,她瘦削而精致,張揚的卷發襯得面容小巧,墨綠色的絲絨裙擺盛開在沙發上。
“生意而已,不是你也有別人。”
吱呀,沙發裏的男人站了起來,一瞬擋住了落地窗未曾阻攔成功的陽光。
“莉莉,對老朋友友善些麽。”
從接受這艘船,到招來一幫臨時船員可廢了不小的功夫,換人是不可能的。
女人那雙剔透的灰眼裏,流瀉出寡淡而真切的笑。
“我誠意十分,希望你喜歡我的禮物。”
其實和他重逢算得上一件幸事。
她利落地站起身,盛開的裙擺剎那閉斂。
兩張美麗的面容逼得如此近,隐約能聽見刀劍相向的铮铮嗡鳴。
“聯系我,用老方式。亞當。”
美人沉靜的嗓音念出他的名字,轉身離去,輕盈如風。
“替我向你的未來伴侶表示祝賀,親愛的。”
祝賀對方能有這樣一位獨特的夫人,也祝老友接下來行事順利。
美人在仆從的服侍下帶上鬥篷,聞言下船的腳步頓了頓,看了眼笑容不懷好意的船員,輕巧地回望他了一眼示意。得到那人十分紳士地、了然的回禮。
女仆溫妮握住小姐冰涼的手,以表安慰。
“沒事了小姐,你表現的很好。”
扣住拇指的手松開,她一腳踩上軟轎,姿态優雅。
“可以更好。”
一番清談将日光耗盡,黃昏暗淡之時,被三面懸崖包圍的靜谧海灣裏燃起篝火熊熊,歌舞熱鬧。馬恩港作為薔薇公國近海海灣處為數不多的小港口,吸引了不少亡命徒的入駐。
得到即将遠航的命令,三副甚至把妓女也帶來這尋歡作樂,得趁出海前把報酬揮霍盡——誰知道有沒有命活着回來。
Una nia se perdió
如果有個姑娘迷了路
Camino de Santa Eulalia
在聖歐拉利亞迷的路
Una nia se perdió
如果有個姑娘迷了路
Y si la encontraba yo
如果我能找到她
……
“先生您真的要接這單生意?貿然走私可是大罪,她不是害你嗎”
私掠船還稱得上官方授權,若是貿然出海被打成海盜便德不償失了。奧克老媽子任勞任怨地一邊打掃衛生,一邊絮叨。
“老朋友的禮物,稱心得我無法拒絕。”
船長大人姿态挺拔地站在窗邊,望着狂歡的水手們若有所思。
“下去玩玩吧,奧克。”
最後掃平沙發上的褶皺,瘦高的青年慣性地行了個騎士禮。
“當然,如您所願,先生。”
“還有,下次聽牆角換雙靴子。”
奧克剛準備摸下樓梯的腳步一滑。
……
嘩啦啦的篩子搖得震天響,廉價的葡萄酒香與烤肉味四溢。豪邁的歌謠與歡呼震耳。杯盞交換中,竊竊私語流淌擴散。臨時招募而來的“船員”們顯然沒有乖乖聽話的壞習慣。
“切,那個小白臉憑什麽當船長,怕是連海都沒出過吧!”
“就是,說不定還把命賠上了。”
“諸位我倒是有條明路。”
一時間衆人目光彙聚到了瘦小精幹的男人身上,頭上裹着豔麗的紫色頭巾,一雙吊梢眼奕奕,最驚人的是他舉起酒杯的手只有四個手指。此人外號剃刀,那斷指據說是和黑手黨打賭輸了被剃刀活活斬斷的。
“說說看?”
“財務大臣的大公子,最近在征集水手……”
利益不宜聲張,蒼蠅嗡嗡嗅到了肉香,觊觎盤中餐。
啪地,被不經意揮飛。
“對!就這麽辦!”
“這艘船是我們的!”
一時間縱情歌舞聲越發大了,刀鋒的寒光在暗處彙聚,一雙雙急促的腳步彙聚成河,人影晃動,來勢洶洶。
“把船交出來吧,毛還沒長齊的家夥!”
“就是!我們可不服你!”
“把海倫號交出來!”
砰!
舞女的腰鼓被飛镖紮破,所有喧嚣瞬間被漏氣的洞口吞噬,安靜得只餘火光跳躍。人群中,有人的面色暗了下來,察覺到一絲風雨欲來的訊號。
船長室的門被一雙修長的手輕柔拉開。
高大的青年穿着白色綢緞襯衫,黑色馬褲勾勒出長腿,腳踩皮制長靴,腰上挂着金色橄榄枝紋飾的長劍,常見的裝束,卻是難得的好身段。
他邁出大門,擡起頭。
天地間光華靜谧傾來,月光朦胧,篝火熠熠,不少海盜們迷糊着心想也許神話不都是騙小孩的把戲。
“我想我給諸位支付了足夠的報酬,為何鬧事?”
被這雙柔和如淺海的眼眸注視着,一時間無人應答。過了片刻人群中方有人粗着嗓子回道。
“有人出的價格更高。”
亞當微笑,如話家常。
“讓我猜猜,是財務大臣長子弗農的跨洋船隊。”
男人赤裸着膀子,一頭卷發被紮成一束粗壯的辮子,頗有悍匪的氣勢,花裏胡哨的紋身爬滿了精壯黝黑的臂膀,外披着髒的近乎成灰色的黑外套,腰間別着鈎鎖彎刀。
“不錯!況且你這樣的小白臉能有什麽航海經驗!”
“炮手羅斯,數次出海遠航探尋新大陸,曾和月輪海盜團交手成功歸來。”
羅斯得意地一揚臂引來陣陣歡呼喝彩
“說的不錯,就是我。”
他高挑起粗眉,舉刀指向面前的富家小白臉,越發嚣張起來。
最看不慣這些出身優越的家夥從容的嘴臉,呵,面對暴風雨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哭呢。
“既然知道——”
話還來不及說完,面前寒光迅疾閃過,巨大的地道刁鑽地震入掌心。哐當一聲,短刀幹脆落地,衆人一陣嘩然。
羅斯看着自己顫抖的右手,滿臉不可置信。
男人優雅地收起裝飾品般的細劍,語調柔和依舊。
他慢慢擡起眼,目光一寸一寸地碾過全場。
“我想除了本領之外,優秀的水手必須學會服從他的領導者。”
此時此刻周遭一片鴉雀無聲。
他随手抓住船帆上墜下來的繩索,利落地翻身躍上高處。男人居高臨下地垂眸,身後是漆黑夜空與滿天星鬥,逆着月光,晦暗中他深邃的面龐沉靜,某種極具侵略性的氣場鋪陳開,像是猛獸在哈欠後張開獠牙。
晚風飒飒,他招手,暗處有人遞上裝好火藥的燧發槍。
下一秒,震天響的槍火射穿了船帆,伴随着硝煙味,嘹亮的嗓音響徹整艘海倫號。
“我了解你們在場每一個人。我的金幣可不是交易給無能之輩的。”
黑漆漆的槍口依次對準不同的面孔,冷酷地摁下扳機。
“暴徒”
砰!
“小偷”
砰!
“奸細”
砰!
三發空槍,四聲響。
兩人白了臉色,滿頭冷汗顫抖地轉頭看向跪着的那個倒黴蛋——煽動叛變的剃刀白着臉,靴子上的銀飾被打穿個洞,幽幽冒着煙。
“你們真的認為自己能在領主的寶庫裏分一杯羹而不是被騙去送上絞架?”
“比起被抓住吊死或是在燒殺搶掠的路上被海軍槍殺,為何不成為我的部下呢。”
“別太天真了,先生們,來點信仰吧。”
一束束火把漸次在男人身後亮起,迅速撕裂暗夜。雪亮的弓弩在山崖邊牢牢地包圍了海倫號。羅斯亂糟糟的眉毛下,碧綠的眼中,燃起憤怒。
這是軍隊才配得起的武器!
“忠于財富,忠于眼前的新機會,忠于你們的船長——”
亡命徒們被照得無從遁形,露出驚惶的神色,仰望天上跳動的火焰,明亮而柔和的光照在男人那雙蔚藍的眼。他低頭微笑,溫文爾雅。
“亞當·霍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