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崩
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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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之日在三天後。
其實如果是友人聚餐,随意即可,但介于謝須彌這些人每一個都有不凡的身份,也都是百忙之中抽出來湊一起的聚餐,那意義又有點不一樣。
而且周望岫心思細膩,結合謝須彌的眼界跟性格,猜測這位能讓她引為好友的主導者必然身份高貴,非尋常人,對方是特地聚局而引謝須彌跟自己。
那對于她自己而言也是意義非凡,是謝須彌跟對方圈子的核心人物鄭重邀請她融入對方社交圈。
所以周望岫對此還是蠻看重的,也聯系了國外相關時裝行業的人為自己準備相關禮服。
其實出席的禮服,謝須彌已經挑好了,配着珠寶的,但周望岫知道只有一套不夠,還得有別的。
未必虛榮,但必須尊重場合,敬羅衣,是禮遇。
談及買房子的事,在聚餐前一天,周望岫回家見了溫言荃,謝須彌那天休息,也陪着一起。
房子這些,對于謝須彌是小事,她也沒有端着架子說不用買或者自己随便送什麽房子,她不介入,只給認知內的建議,畢竟她了解行情跟地塊。
“我以為你會反對。”周望岫好奇問謝須彌,畢竟後者一心想讓自己跟對方一起住,又反複提及結婚這樣的概念。
謝須彌去餐廳給商議的倆母女倒牛奶,回來看到溫言荃到外面接電話,周望岫還在看資料。
這個問題,讓她面露疑惑。
“買房子,定下來,是你們母女的隐私跟安全感,我為什麽要反對?”
“相反,我反而希望你買,最好買心儀的,用點心血打造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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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将來但凡你要跟我吵架了,不開心了,有個去處,而這個去處是我知道的,能過來找你求原諒的。”
謝須彌把牛奶遞過去,認真又嚴肅。
周望岫接了瓶子,手指卻勾住了對方的手。
“嗯?”謝須彌垂眸瞧着糾纏起來的小手指,瞧着她,眉目靜遠。
周望岫好整以暇問:“為什麽非是我要跟你吵架?”
謝須彌:“因為你,頑皮。”
周望岫失笑,湊過去攔着她的腰肢撓。
然後....兩人都看到了門外的溫言荃。
後者表情複雜,仿佛在忍,但最終以長輩的從容當沒看到,轉過身,當繼續在打電話。
周望岫畢竟是親女兒,在親媽面前臉皮哪有不厚的,謝須彌卻是微哂,手指揉了下周望岫的小耳朵。
“別鬧。”
不過,謝須彌也低聲說:“我剛剛看到冰箱裏的食材.....裏面似乎有你跟溫姨都不是很熱衷的海魚。”
周望岫小心看了下外面,同樣壓低聲音:“應該是為了招待某個可能會來的客人,媽媽可能比較在意的人馬,但,她又不太願意讓對方來。”
準備了,卻又不邀請。
是很矛盾的心态。
但肯定是在意的,所以預設好了但凡對方來了,能給對方合适的餐食。
別的,不考慮。
兩人目光對視,暗道:肯定不是謝成雍。
而且溫言荃的心态肯定也很複雜。
兩人不動聲色,也沒提這事,後來溫言荃回來,三人基本把事定下來了,而且都沒打算讓謝須彌幫忙,溫言荃自己要去跑流程。
“我現在又沒上班,我有空的,我來,或者我陪媽媽你。”
溫言荃:“我猜測你會沒空。”
什麽意思呢。
我的媽媽。
謝須彌看倆母女暗中鬥法,不由失笑。
她沒打擾兩人聯系相關人員購買房産,自己先上樓洗漱了。
不過路過書房,書房門開的,她一眼瞥到壁上挂着的字畫。
溫言荃是文人,書香門第,父母各自擅筆墨丹青,她集雙方大成,作品不少。
其中很多她都沒怎麽在意,也沒打算留下的,其實很多都封藏在謝家了。
謝須彌知道。
她那親爹幹的。
還單獨把那些價值億萬的古董挪到別的庫存去了,就特地裝溫言荃的作品。
所以,謝須彌一早就知道十年間自己跟人家女兒分得幾乎徹底,再不相見,她那親爹卻是對人家媽媽暗中反複糾纏。
不過那些大多是畫。
字,她是第一次看到。
可是這字,她是不是在哪裏看過?
瘦金體。
很有個人特色,所以見過了基本能記得。
她好像在別的地方看過。
但太久了,她不太确定了字體筆跡是否能完全對上。
謝須彌神色僵在那,人也一直站在書房門口盯着那副字帖。
她記得,那是在她母親的遺物中見過相似的字帖。
被珍藏,被珍愛。
當夜,周望岫感覺到了謝須彌的些許異常。
被窩溫暖,她輕聲詢問對方怎麽了。
“沒,就是緊張。”
“啊?明天的事?怎麽是你緊張了,應該是我緊張。”
謝須彌從後面攬住她,抱着,卧着,聲若落清潭。
“怕你會因為某些意外生氣,不要我。”
周望岫皺眉,下意識想到了章柳那神經病那天說的話。
“不會的,除非是你先不要我。”
“既然我們都擔心,都緊張,那就事先約定——不管發生了什麽,可以生氣,可以吵架,但不許放棄,就是喊對方名字,按以前的承諾,你能做到嗎?”
謝須彌微怔,手指被周望岫拉起。
“拉鈎?”
“好。”
約定已成,她們都應該做到。
做到互不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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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謝須彌要去公司,在中途,車上,保镖瞧見謝須彌的臉色一直都不太好,也一直在跟人聯系,不知道在吩咐什麽,眉眼間見冷漠。
他依稀記得每次自己老板露出這種狀态的時候,基本是對敵人厭憎到極致開始專心鏟除的狀态。
所以,現在還有誰夠格做她的敵人?
讓她有這麽強的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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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魔都有名的氣氛餐廳今日客人幾乎為零,因為被承包了,早早挪開了今日的預約,騰出了空間。
對岸是魔都繁華商圈,這邊卻打造得宛若蘆葦蕩邊的閑庭雅閣,僻靜婉約,清涼風雅。
已經到了的主人家跟幾位客人正在閑聊,有人甚至見過周望岫。
畢竟他們跟維恩研究所并非沒有接觸,總有家裏人或者親朋需要用到這種醫療資源的,就算沒親眼見到,也聽說過。
甚至,他們手底下有些醫療産業跟維恩是有合作的,算是合夥人,那對周望岫了解的就更多了。
但僅此而已,私底下的,他們認知不多。
“以前的,知道的多,但今年的,那位羅寧女士似乎對她比較看重,很多信息都維護了,不讓探查,當然了,我們也沒查,不然怪冒犯的。”
其實他們還知道一些事,但在這不好提,只能說肯來參加這次聚會,就是謝須彌提過的:擺平了。
他們認可周望岫,甚至樂意兩人在一起,不然犯不着騰出時間從世界各地飛來參加毫無商業性質的聚會。
也才聊幾句,轉頭。
主人家先笑了。
“別的,确實不重要。”
“我明白須彌為何念念不忘了。”
“天作之合。”
一襲銀灰啞光吊帶長裙的謝須彌牽着淡青素色長裙的周望岫。
像是靜夜等來了黎明春色,又像是黎明第一縷盛開的青碧被帶入了昏暗沉淪的夜色。
冷淡被點燃,溫柔被釋放。
旁人看一眼都覺得是難以自持的迷戀匹配,何況自己人感知到的濃烈。
所以才會這麽糾纏。
那主位上的女郎跟其餘幾位友人交換眼神。
妥了。
周望岫一開始還有點緊張,一看到這些人的态度就有點懵懂。
啊?這麽友善嗎?
坐下後接觸了一會,熟悉了一些後,她沒忍住,問:“須彌是替我說了多少好話,諸位是被騙了嗎?何至于這麽誇我。”
主位上的女郎撐着下巴笑,“有沒有可能,周小姐你的美麗自會為你辯經。”
在場都是女性,也都是全世界境內的精英優秀人物,她們自然認可周望岫在從前職業上的表現,但....到了她們這個閱歷跟地位,有時候返璞歸真的——忠于人類本性的觀感審美跟判斷。
是否匹配,她們還能看不出來嗎?
就像是她們自己擇偶。
周望岫恍然,再看在場幾位.....哦,成對的。
單身的也就主辦的這位女郎,來時聽謝須彌提過。
對方在北方從政。
氣氛一直很好,到快散局的時候,周望岫去了洗手間,這些人已經準備主動跟周望岫加聯系方式了。
“我想須彌你不會介意吧。”其中一人笑問。
謝須彌瞥了對方一眼,“無事不要找她。”
“得,我就知道她會吃醋。”
“難怪每次在紐約,她約地方都跟維恩那麽近呢,我尋思着這也不至于吃完飯就去看病吧,啧。”
“真悶騷。”
她們都不提人盡皆知的謝思邈那檔子事。
很大的事嗎?
不至于。
“你放下了?須彌。”
她們不覺得是大事,畢竟相比于謝須彌只此一人的純粹經歷,她們自己的感情史不要太豐富了。
人均兩三段婚姻,男男女女都有。
就是因為謝須彌這個人太稀奇了,她們才覺得周望岫特別重要。
不是随便能換的。
“我看她性格,屬于特別負責任的那種,你要是擔心,早點定下來,這樣不管将來怎麽樣,她都跑不掉。”
“就是,先栓住,別的以後再說。”
“瓜甜不甜,扭了吃掉才知道。”
“你要是忙,我們這邊給你操持,地方,酒宴,安排妥妥的,當天你們倆到場就行。”
這些人越聊越興奮,其實不僅僅是交情,她們基本是年輕時候有共同教育背景或者從小認識,要麽就是創業期間相互扶持幫助過,這種信任感非同一般,關系也特別穩定,所以在這件事上宛若自家姐妹要成婚,恨不得當天就給弄洞房了。
當然了,以她們的身份背景,态度上也比較強勢。
“不是,你們鬧什麽呢,強取豪奪?”
“哈哈哈,人均法制咖,卧槽。”
“別說,須彌你真沒幹過這事?”
有人是說笑,主位上的女郎卻似乎想起了什麽,瞥了謝須彌一眼。
她知道有,差一點。
如果不是自己趕到。
就真的差一點。
但這事不能讓人知道,尤其是周望岫。
“額,你們先別鬧,先看下新聞,須彌,你恐怕得馬上起來帶望岫走了。”
其中一人本來在低調看手下産業能不能辦謝須彌盡快搞定合适的婚禮布置,兵貴神速來着,結果就看到了消息,臉色微變,提醒了謝須彌。
謝須彌其實也看到手機彈出的消息了,看一眼,眼底暗沉。
國外的動靜。
瓊.維塔那邊,在把派人暗殺自己的叔叔親自送進監獄後,就在三個小時前,叔叔一家乘坐的私人飛機在大西洋海域墜機了。
全部死絕。
沒人知道是意外還是別的,反正司法機構已經介入,本來那是瓊那邊的家仇私事,哪怕關聯了巨大的財富,也是相關利益人的事,對他們的影響有限。
是,只要不介入對方,不讓對方介入自己這邊,理論上就不會出事。
所以在紐約那會,她才默認盡量不跟周望岫外出,裏外都讓保镖看死了。
回國後才放心些,可現在不一樣了。
“現在爆出的消息是維恩研究所負責瓊那會癱瘓治療項目時候,主負責醫師是周望岫。”
後面的,朋友沒再說,她們都看得出這事不簡單,而謝須彌看到了來電顯示。
未知。
但他隐約猜到是誰。
接通了。
是謝思邈。
“謝須彌,你成功了啊,成功啓動家族股份再分配,讓我們家失去了對一些産業的控股權。”
“你是不是很得意?”
謝思邈的語氣裏是怨恨,也是惡毒。
謝須彌:“你最好珍惜你能跟我通話的時間。”
“這是最後一次了。”
謝思邈被她的語氣觸怒,“你沒想到吧,維恩秘密的療養基地被攻破,槍戰,周望岫為了保護那個瓊,挨了兩顆子彈。”
“她差點死在了手術臺上。”
“謝須彌,你那麽高高在上,就沒想過周望岫這個女人即便看不上我這樣的男人,她也會去找別的女人。”
“同樣富有,同樣能給她巨大的利益,為了這種收益,她甚至可以付出性命。”
“你是在我這裏,被她抛棄的人,同理,就算我現在是被她舍棄的人,她在此之前做的另一個最佳選擇也不是你,是那個瓊。”
“可惜,她失敗了,她沒想過自己會失去價值——她的手被廢掉了,以後再也無法做手術,等于連醫生都當不了。”
“所以她才會回頭去找你。”
“不然,你以為呢?”
“你猜這些年,她在我這過夜之外,是否跟瓊過夜過?”
謝思邈含笑的聲音裏包含着最惡毒的嘲笑。
他,在這件事上可以盡心去嘲笑永遠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的謝家繼承人了。
不用心虛,不用考慮能力或者底氣。
仿佛惬意。
謝須彌捏緊了手機,熟悉她的友人都能看出她這樣的平靜下是洶湧的暗流。
哪怕他們聽不到電話那邊是誰,說了什麽話,但肯定很惡劣。
尤其是最後幾聲,聲音太大,她們都聽到了。
“須彌。”
主位上女郎出聲了,溫柔且穩重,似在安撫,而謝須彌挂掉了電話。
修長的五指捏着手機,眉眼晦暗,旁人想要勸說什麽,卻見周望岫已經走回來了。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臉上還帶着一點消息,手裏還有一捧花,大概是餐廳主動送的,她低眸撥動花瓣,眉眼帶笑。
沒有半點幾個月前為了別人活生生擋下兩槍後差點死在手術臺上的模樣。
也不見二十年寒窗苦讀一朝失去前途的恐慌難過。
她像是從清晨林中走出的小鹿,帶着清爽跟自由,走向自己幸福安定的國度。
謝須彌以前就知道自己喜歡上的姑娘是一個極其善于僞裝的人。
表面跟內在反複無常。
沒人知道她經歷過什麽,又決斷了什麽,更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抛棄或者選擇什麽人。
她是一個迷。
不被人把控。
也始終被人束縛,争奪,圈禁。
“這家餐廳好好,還會送花,橙色幻想....須彌?”
周望岫走近後,還是察覺到氣氛不對了。
沒坐下,只看着桌子上的手機。
謝須彌的手機屏幕已經被暗滅,漆黑一片,但她自己的放在桌子上,現在卻彈出了許多急切的消息。
各方人等都在找她,她只看一眼就從這些人的身份跟急切的頻率猜想到哪裏可能出事。
瓊,維恩。
握着花束的手指曲起,嘴唇抿着,她看着謝須彌。
“我以為,你之前那樣的敏銳跟探查,應該是心裏有點數的,只是沒跟我攤開說。”
“我不知道現在的變故是指向哪裏,但我在這件事裏面确實是出于一個醫生的工作。”
“至于結果,是意外。”
“我願意接受這種結果....其實結果也不算太差,除非你因此放棄我。”
周望岫說着這話。
外面有人來了,很着急,是張雲英他們。
按照協議,周望岫的去向,他們這一方是知道的,這麽着急來,外加聯系那麽急切,就是事情的變化遠不止周望岫認知的。
門開了,張雲英身邊還有一位律師,周望岫認出對方是羅寧的人。
他脫下帽子,客氣致歉打擾,又不得不看向周望岫。
“周,很麻煩,你跟瓊的協議被爆出去了。”
“包括維恩內部有人針對那件暗殺洩密的事,預估是他捅出去的。”
“現在外面可能要指控你跟瓊事先知道暗殺的事,密謀了其他死亡事件,因為飛機事故....你會被一起調查。”
“羅寧讓我盡快把你帶走。”
主要是因為死人了。
她肯定會被調查。
“順便說一下,羅寧也是剛知道你跟瓊的協議,她,非常生氣。”
“顯然,生氣的不止她一個。”
這位律師跟周望岫很熟,那件事後很多法律層面上的東西都是他處理的,包括維恩醫療所的賠償——機密洩露源自另一位醫師背叛了團隊,受害的是周望岫。
但羅寧生氣的肯定不是這件事本身,因為被謀殺的當事人是她的親戚瓊,而瓊明明預判到了危機卻沒有規避,反而用這種危險的方式去釣引對方,引她叔叔入局,代價自然是她跟其他人的命。
所以,羅寧生氣的也只是這件事本身,至于賠償是小事。
周望岫知道,但她在意的也不是羅寧生氣與否,反正後者招呼的肯定是瓊。
問題是.....
謝須彌,她在看着她。
“協議,是怎麽回事?”
“你明知道在那,會面臨死亡危機,你還是去了?還簽署了協議?”
謝須彌難以置信,她确實調查到了一部分也猜到了周望岫遭遇了事故,也恐慌過這個人當時最兇險的局面是不是徹底離開她的世界。
但,她決然沒想過有協議的存在。
也就說,這人明知道可能會死,還是配合了那個瓊。
她怎麽能如此?
難道活着對她來說就沒有半點眷戀嗎?
謝須彌在意的是“死亡”這件事本身,也在意——那時候,她一無所知,她也不在這人身邊。
她像個傻子。
但周望岫從她眼裏看到了猜疑,也下意識想到了這些年來她們兩人中間最大的問題。
不信任,琵琶別抱,抛棄,遇到某個極端局面時,她們永遠都在懷疑對方會舍棄自己或者懷疑自己。
周望岫被謝須彌這樣的眼神觸動了,加上那個協議的前因後果外加本身就....難以啓齒。
原本情緒還算穩定的周望岫一下子就被觸動了。
“別這麽看我。”
“又在懷疑我出于利益攀附了別的權貴嗎?”
“是,我是曾經這麽幹過,但我出賣的不是身體,你別這麽看我。”
她提到了身體,仿佛意識裏認為那點不堪的事遠比性命重要。
謝須彌見她眼眶泛紅,想要解釋自己沒有這個意思,但周望岫想到那些事,看着這人的臉,想着明明已經接近最幸福的階梯,明明她在洗手間裏快樂無比,努力告訴自己不能太明顯,不然會讓人看清。
她要穩重,要配得上這個人。
可是,原來這麽難。
輕而易舉,她就會被打回原形。
她不敢看其他人怎麽看待自己.....
本來可以不在乎的,可是這些人其實才是屬于謝須彌的真實世界。
她們代表的是她跟這個人真實的距離。
還是這樣,這樣不堪一擊。
所有人都可以設計她,把她打回原形。
甚至設計的.....都是真實,沒有造假,只要把她的過去拉出來,就可以讓她粉身碎骨。
周望岫別開眼,拿了手機,轉身要走。
手腕忽被拉住。
謝須彌:“周望岫。”
周望岫看着她。
謝須彌;“按照約定,不管遇到什麽,別走,這是約定。”
“所有的事,我們都可以說開....”
周望岫聽着彼此甚至其他人手機發出的動靜。
好像全世界都在聯系她們。
那些事,都要被人知道。
“那天晚上你問過,我們到底是誰先動心的,當時來不及回答。”
“其實答案很明顯,是我吧。”
“我對你,一見鐘情,謝須彌。”
“可是不需要你的家人,別人,你的世界來告訴我我們完全不相配。”
“我自己就已經知道了。”
“你以為這十年,只有你恨我嗎?”
她的手撫了謝須彌的脖子,在笑。
“你的爸爸一句話就能買我跟媽媽的一生,謝思邈一家略施小計就能讓無辜的女孩被困在你們家的醫院,我跟她的家人最初開心極了,對你們謝家感激涕零,以為是希望,可是每天的賬單都是天文數字,想要脫離,卻沒有任何醫院敢接手,要麽死,要麽只能在裏面茍延殘喘.....我每天像奴隸一樣得去那肮髒的房子裏打卡,看謝思邈跟男人上床,當他表面上的幌子。”
“我比你恨我更恨你,恨你的光輝萬丈,恨你的高不可攀。”
“恨我的卑賤跟無能。”
“恨,哪怕我堵了一條命,換瓊來幫我脫身,活着從手術臺下來,也害怕你不要一無所有的我。”
“你知道我最恨你的時候想過什麽嗎?”
“我想過,要麽,爬上那張床,跟那兩個男人一起玩算了。”
“可惜,謝思邈完全硬不起來,他對女人不行。”
“但凡他行,現在我跟他的孩子都可以喊你姑姑了,謝須彌。”
她失控了。
完全失控,才會用這麽歹毒的話來詛咒她們彼此。
“望岫。”
主位上的女子跟律師都想要阻止她,可周望岫說完後,神色恍惚了,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她靜了靜,拉開謝須彌的手,低聲一句。
抱歉。
然後轉身。
眼底有淚,落下來了。
絕望無比。
她心裏的不可抗力,殘缺的心理,永遠的地獄。
但恨謝家,恨她的至親,恨她的予自己的求而不得。
是真的。
“望岫....”張雲英都快哭了,但周望岫低着頭,就這麽孤身走出去。
背對着,背影孤寂。
終于從她的春時走進了漫長的靜夜。
沒有謝須彌的靜夜。
在無奈的律師跟其他保镖們庇護下離開。
謝須彌坐在原地,整個人都好像完全被抽幹了血液,坐在那,一動不動,被扯開的手搭着桌子,手指都是麻木的。
有人冷靜下來。
“你們看看這個。”
此時,他手機裏有來自國外的某個采訪。
因為謀殺時間要被警局調查時,這人坦然接受了媒體采訪。
“一切都是誤會,周的确跟我簽署了風險協議,但那只是出于她的職業素養,她一直負責我的醫療項目,不可能突然脫離,後來遇上暗殺,她确實替我擋了兩顆子彈,并且勇敢到在倒下之前拔槍射殺了殺手,不然,我已經死在第三顆子彈下面了。”
“感激?當然感激,她是我的救命恩人,為此,我跟她求婚了,願意用我的一生跟所有財富與她共享。”
“慷慨?那你跟我一樣高傲,且自以為是,事實上,她拒絕了。”
“她不要這些東西,并且跟我約定從此不再相見。”
“答應?我只能答應她。”
“愛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當她被搶救三天終于活下來的時候,我會答應她所有的要求。”
“除了——她選擇的人不僅不能保護好她,甚至一直讓她被傷害。”
瓊看向屏幕,她是個神經病,狠辣且心思詭詐,不在乎任何人的性命,沒人知道她的情感什麽時候是真的,什麽時候是假的,但她轉頭看着攝像頭的眼神是真的。
“這個人現在也在看着我吧,我想問問她,我這樣一個神經病不被選擇是理所當然的事。”
“那你呢?”
那你呢?
這是結尾。
其餘人不知道什麽意思。
但主位上的女郎知道,她看着謝須彌,皺眉了。
“她知道那件事,估計查到了,維塔的勢力不是小事,她也是個麻煩人物。”
“她,在威脅你。”
有一個朋友黑着臉,有點着急:“事情雖然多,但我不覺得這些是問題,莽!把人留下先,其餘的慢慢解釋,反正真喜歡不就行了,別的都是小事。”
“我剛剛觀察了下,望岫這麽失态,除了你家的人确實太惡劣,尤其是你爸,太歹毒了,這麽欺負孤兒寡母,還有可能是她剛剛誤會我們了。”
“她的心思很細膩,可能以為我們會排斥她。”
“越在乎越自卑。”
“确實,她應該誤會了,須彌,這是你的錯,沒有提前介紹我們,讓她了解我們,我們是這麽沒見識小心眼的人嗎?我們也有自己的判斷啊!她又沒錯!”
“不過,你們說的這個威脅很重要?”
“不重要的話,我現在就安排人攔下他們,紐約那邊的司法調查我來聯系人處理,先把你們的關系處理好了再說。”
“這明擺着是瓊的詭計啊,這人厲害啊,兵不血刃。”
謝須彌起身,但很艱難,雙手撐着桌子,旁邊朋友忍不住起身扶她,但被婉拒了,這人低着頭,聲音寥落:“十年前,我去找過她。”
“啊,所以呢?”有人不解。
謝須彌轉身,慢吞吞走出去,留下一句,“帶槍了。”
其他人:“......”
難搞,完了。
這頂格美貌CP要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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