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騙她
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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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制着話題的衆人在各自的小群裏早就私聊起來了。
震驚溢于言表。
大有牛人就在身邊的感覺......
班長等人只震驚于“她們是一家人”“老多錢了”這兩個關鍵點。
別的毫無思緒,連簡修都只在言語間頹靡:原來如此,難怪看不上我。
所以杜璃璃回來給周望岫收拾行李去其他蒙古包,他們也不覺得奇怪。
“現在就去嗎?不等我們打牌完再準備分開睡啊?我們也分配好了蒙古包诶。”
杜璃璃就恨班長這棒槌腦子,瞥見簡修變化的表情,又沒法明說,擔心後者掰扯什麽,就提了句:“望岫今天不舒服,恐怕打不了牌,我把東西給她送去,讓她早點休息,等會就回來跟你們決戰到天亮!”
她情商高,堅決活躍氣氛,其他人自然不會說什麽,笑呵呵說準備吃的喝的等她來。
簡修其實不樂意,他內心還是有所期待,甚至暗暗選了能湊近挨着的位置,卻不知殺出多餘的蒙古包。
“她是去哪個蒙古包?她跟謝小姐真的關系那麽好嗎?”
杜璃璃皺眉了,班長趕緊過來拉走還想問些什麽的簡修,後來杜璃璃出去,再回來,後面沒理過這人。
果然旅游會暴露很多事情——思維,人品,邊界感。
适不适合當朋友,一起玩個幾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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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東西的杜璃璃內心是激動的,不忘随手拿走一塊肉放嘴裏,再繼續收拾,內心激蕩:我的判斷果然是對的,我的同桌她不是水泥封心的神仙,她也有七情六欲,只不過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
不得不說,眼光可真高啊。
難怪這些年國內外多少青年才俊如過江之魚,在她眼裏也不過泛泛。
杜璃璃一直思索的難題随着幾次觀察周望岫的心不在焉外加前面的觀察,如今終于有了确定。
姐姐,妹妹什麽的。
姐妹哪裏是這個樣子的。
天吶,這讓她這個真正的姐妹情何以堪,誰家姐妹摸手指頭摸成那不道德樣的?
加上謝須彌的“非血緣關系,至親。”。
原來....如此?
所以是周望岫求而不得?
但好像也不是那麽回事。
真的沒有結果嗎?
她怎麽看着.....幹柴烈火,一觸即發呢?
所以還是得要那一觸是嗎?
讓她好好想想該怎麽做。
這邊女保镖也在幫忙拿東西,瞥見這小土豆一邊收拾,嘴裏咬着肉,一邊嘿嘿嘿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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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璃璃那邊替周望岫收拾好了東西,不等她回去,東西就到這個蒙古包了。
也就百米直線距離,這人弄出了風塵仆仆千裏送嫁的氣勢。
“好好睡覺。”
“有空回來看看就行。”
救命。
周望岫本來還有點沉淪于這驟然撥開烏雲見明月的歡喜,被這人整得臉都紅了,可杜璃璃下手快很準,把行李箱推進蒙古包後甩完這些話就跑了,完全不給周望岫任何回轉的餘地。
可在回跑的路上,她看到了周望岫發來的信息。
就一行字。
——璃璃,我好高興,謝謝你。
她回頭,看到了那邊站在蒙古包門口握着手機朝她笑的女子。
這麽多年,少見這樣的笑容。
跟多年前高中校門口一眼瞧見驚為天人後的憂郁苦悶女孩截然不同。
她的同桌長大了,終于幸福啦?
不過這麽快的嗎?
在一起了?一定是我的助攻有效!
6!我杜璃璃可太6了!
啊啊啊!
那一刻,杜璃璃歡喜得像個抱着黃瓜薯片嘎嘎吃的180斤胖子。
人生啊,最重要的是開心啦,幸福啊!
蒙古包裏,兩人和衣而躺。
外面從附近旅客的吃飯聊天打牌動靜,很快漸入休眠。
因為旅游基本都是累的,到處走,到處看,吵吵鬧鬧,玩手機的時間都沒有,其實反而不會熬夜。
這些人也基本沒怎麽鬧騰,十一點多就一片寂靜,仔細聽也許還能聽見一些人的打呼聲。
好在,這邊的蒙古包僻靜一些,加上就兩個人,所以很清靜。
“這樣,你能睡着嗎?”周望岫擔心問。
謝須彌:“不能。”
周望岫:“你的睡眠果然不好。”
謝須彌失笑,沒說是因為這人躺在身邊,她需要很大意志力才能克制住。
尤其是她們有過那戛然而止的聖誕夜,有了回憶的細節。
怎麽可能還像少時那般.....有克制的餘地。
“明天什麽行程?”
“要去夏拉提,你要去嗎?”
“嗯。”
“你的工作會不會.....”
“已經另行安排,騰出了時間,不會被影響。”謝須彌其實能隐隐判斷這人的性格跟顧慮,那種搖擺,源自不安全感跟潛藏的秘密。
對方不說,她也不能貿然問,就只能盡量給她信心。
伸手握住周望岫的手,被子下五指并攏。
“不會有什麽不好的事。”
“跟那年一樣,我不會付出什麽代價......”
“我預判過的,我付不起的代價就是你。”
周望岫心髒一下子軟成一片,身體前傾,摟住這人的腰肢,埋首頸上。
“怎麽辦,好像睡不着的會是我....”
“姐姐。”
“你要負責嗎?”
謝須彌從小老成穩重,在高壓跟刻意培養的環境裏養成了“克制”“禁情緒”這類繼承人必備的素質,她也一直自認為在這一塊算是及格分。
但,原來不是。
她低下頭,修長的手臂攬過身邊人的細軟腰肢,埋頭在其頸項。
彼此仿佛互相攀附的藤木。
但,她低聲說。
“這裏不合适。”
“我不是每次都能停下的。”
“你別高看我。”
道德跟隐私感擺在那,她也不願意讓珍愛的人在這與周邊并不算完全安全封閉的環境裏露了讓人诟病的破綻。
只要有風險,就該規避。
周望岫是驚訝的,但她以為自己會失落,或者從性格的缺陷去懷疑對方。
但,或許是這個人太溫柔了,今日她降臨的樣子太過堅定且輝煌。
“我今天看你,感覺像是孫悟空。”
“嗯?”
周望岫低低笑,手指撫摸着謝須彌綢緞般的青絲,“就是腳踏七彩祥雲,就這麽出現在我眼前。”
“我以為,我們很難再見了。”
什麽姐姐姐夫,在她預判對方會訂婚,結婚,生子之後,她就知道自己做不到介入對方的世界。
“我恐怕做不到看着你跟其他人雙宿雙飛,百年好合,哪怕你會因此幸福一生,我也做不到,你會覺得我自私狹隘嗎?”
“......”
謝須彌感覺到了這人呼吸的顫抖,大抵是帶着一點哭腔的,害怕,心有餘悸。
她緘默些許,手掌往上,撫過周望岫後背,輕輕拍打。
“不會。”
“我也有偏私。”
“我希望那個出現在夕霧花色中,因為腼腆跟不安揪着書包帶子的小姑娘,她應該因為自身的優秀而得到旁人理所當然的誇贊跟尊重。”
“但,我希望她一直在我身邊。”
周望岫抱緊了她,聞到了這人身上淺淡的芳香,但軀體的柔軟跟溫度帶來的欲望已被情感上的滿足鎮壓。
一時間,蒙古包內特別安靜,呼吸漸漸平穩。
直到周望岫輕輕詢問。
“我在想,我喜歡你一點也不難。”
“但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
她沒等到回答,周望岫小心看去。
看到了月亮在懷裏睡着了。
從大西洋彼岸日月星馳趕來,她一定很累。
所以在她的小姑娘懷裏睡着了。
不設防,寧靜而漂亮。
周望岫忽然覺得眼眶發熱,滿心的歡喜變成泡泡。
她覺得這裏不是新疆無邊的山林,更像是一片汪洋。
她快被幸福吞沒了。
然後,她默默拿着手機定了一個酒店....
後來昏昏沉沉睡着。
她睡着後,謝須彌因為她換了睡姿而醒來,伸手攏了被子,瞧見對方手機亮了。
杜璃璃:姐妹,28G你查收一下,發你網盤了,從視頻跟圖文都有,我知道你沒經驗,我也沒,但沒關系,咱是大學生,可以學啊!
謝須彌也看到了網盤彈出的提示,再下面一條還有酒店預訂成功的消息。
手指微頓,還是沒動手機,只默默揚了下嘴角。
怎麽辦,好像現在輪到她睡不着了。
周望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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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望岫一大早就看到了手機信息,臉都紅了,正好謝須彌打了一盆水進來,瞧見這人做賊心虛似的背過身去整理衣物。
謝須彌莞爾,“早餐準備好了,你要跟我,還是跟他們?”
“或者,我跟你過去。”
她跟周望岫一樣不太喜歡群體接觸,但如果為了配合社交,也不是不可以。
其實也影響不大,倒是那些人容易不自在。
“不用,我跟你一起。”
新疆當地的早餐很瓷實,手抓飯跟馕都有,鹹奶茶也看喜好,謝須彌不太适應,周望岫倒是還好,把謝須彌面前的鹹奶茶挪過來,又把酸奶挪過去。
“這個牌子的本地酸奶好喝,我剛來就買了幾包,還有剩下的在背包,最近冷,也沒壞。”
謝須彌看了一眼手頭清柚味的,幽幽掃了下周望岫,後者不自在別過眼。
稀少幾次會面,她們一起吃過什麽,喜歡什麽口味的彼此心裏有數。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新的觀察,新的在意。
謝須彌嘗了嘗,眉眼彎了。
“是好喝。”
她也是第一次來新疆,她從小就忙,雖然滿世界飛,但大多數抱着功利性目的,在成年之前很少單純為了某個人或者單純的旅游目的去某個地方。
“聽說本地人自己做的老酸奶,刨冰的更有特色,咱們有空去試試.....還有烤包子你吃了嗎?”
周望岫說着說着,有點不自信,因為這人吃過全球的美食,自己介紹的這些,肯定對于人家不算什麽。
結果謝須彌一邊喝着酸奶,一邊吃着早飯,目光卻一直在周望岫身上。
“剛到,還沒吃,但聽說過,一直想吃,你帶我去吃啊。”
“好,我帶你,這邊趕早也很有名的。”
周望岫不好意思低下頭,難掩嘴角笑意:“我們接下來,會有很多時間,都吃過去....”
“以後再一起帶溫姨來,她一定也會喜歡的。”謝須彌給周望岫添了點撒子,這也是新疆本地的零食,翠香得很,跟馕一樣都很有地域特色。
兩人就這麽一邊吃,一邊聊着接下來去哪玩,去哪吃.....
借此,周望岫手心微微冒汗,試探性問:“我知道一家店,裏面的菜蠻好吃的,酒店也有名,風景也不錯。”
“你,要跟我走嗎?”
謝須彌唇瓣咬着酸奶習慣,醇香口味入喉,她盯着周望岫嫣紅的唇瓣跟一早起來越發顯得白皙的膚質。
“要的。”
“我跟你走。”
後來,就是那家店,從下榻的第一個晚上,這人也是換上了一條很漂亮的裙子。
單薄,美麗,柔弱清冷,偏又主動抵着她的脖子輕輕喘息。
喊她姐姐。
那幾天,那幾夜,一直下雨,其實什麽也沒吃到。
但又好像什麽都吃了。
可她當時不着急,因為以為還有很多時間,很多天,她們可以慢慢逛完整個新疆,帶着快樂的回憶繼續為未來而努力。
只要一起,怎麽樣都沒關系。
那會,她的好妹妹沒有告訴過她,她的選擇裏還有別的男人。
而她這個姐姐,是被抛棄的那一個。
甚至,這清純美麗的臉上還毅然決絕給出了明确的答案——她就是為了利益才選擇謝思邈。
連騙她都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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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板上,周望岫的聲音好像一下又回到了十年前,帶着年輕女孩那強烈的癡纏鈎子,故意引着端雅克制了22年的某個姐姐攥住了她的衣擺。
但,十年到底意味着什麽呢?
謝須彌看着她,眉目微涼,跟拉上帶子的手指下壓,抵着醫生單薄的肩頭。
“分了?”
周望岫好像面壁一般,“是,我跟他徹底分了,已經說好了,一開始本來就是因為利益,沒有感情糾葛。”
這是實話,別的,她實在沒法說,怕謝須彌回頭去查謝家的事,鬧得不可挽回,損傷她的利益。
說白了,誰能跟自己血脈,出身對抗?
她自己尚且被生父造成的惡果承擔連續的災難,脫身不得。
為了她這樣一個人嗎?
何德何能。
而且,她也不希望這人為了自己孤注一擲。
“看來我是備選。”
謝須彌遠比十年前冷酷,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都是穩且冷淡的,仿佛已經從剛剛的失态動情中恢複。
是啊,謝小姐已經成了謝董,甚至能跟那位謝先生分庭抗衡,在商界所向披靡。
越強大越冷酷,越冷酷越強大。
周望岫被這句話創傷到了似的,眼底都有些瑟縮,幾乎要把當年的事說出口,但依舊鎮定了,只能軟聲道:“我沒有這個意思,對我而言,你從來不是備選或者替代品。”
“謝須彌,我只是軟弱,無能,屈服于自己的過去,但我還不至于那麽下賤。”
“除非你覺得....現在來找你的我,下賤到讓你不想要了。”
“那我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她說到最後“下賤”這個字眼的時候,在門板上看不到自己的臉。
是啊,這十年她何嘗在想起這人的時候敢看鏡子裏的自己呢。
謝須彌告訴自己,這個女人擅長僞裝,擅長翻臉無情,從小就有細膩的內心跟聰敏的判斷力,也擅長為她自己的處境謀劃最佳的優勢。
不能上當,不能被這些話給哄住了......
她能因為某些原因抛棄你一次,選擇別的男人,就能抛棄你第二次。
“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也不是誰都能回頭。”
“現在,你想回頭,代價是什麽?”
“你的身體嗎?”
明明帶子已經拉上,冰涼的指腹在昏暗的光度下隐入衣裙縫隙。
周望岫沒吭聲,也沒惱羞成怒,只是在這人刻薄傷人的言語中閉上眼略隐忍,直到實在忍不住,細長的手指摁在了門板上,微躬腰肢,低低喘息,“謝須彌.....”
帶着一點哭音。
但她沒有阻止,卑弱得不成樣子。
謝須彌沒有停下,反而用另一只手從後面扣住了她的唇瓣,捂住她的嘴巴。
垂首抵着她的脖頸。
低低說着。
“這樣順從,只要你想要的,什麽都可以付出。”
“十年。”
謝須彌素來目的明确,周望岫當初就坦言自己是因為某些利益跟需求而放棄了自己。
一開始謝須彌不信,後來她信了。
因為周望岫初始就有這樣的特質。
她那被抹除掉的出身跟過去,她不堪言說的為難,她明确又狠絕的選擇。
“當時我怎麽求你的,我說如果你是因為被為難,或者某些利益而選擇放棄我,不要這麽選,別人給你的,我也可以給,我不在乎你是否因為利益跟我在一起。”
“但你不信。”
“後來我想,大概是因為他可以明确給你婚姻,給你社會層面的世俗認可,他的父母也支持,不需要跟我.....茍且。”
“你選了最沒有難度的一條路。”
“一條正确的,沒有風險,聰明人會選的路。”
“而且,你似乎一直以為我會在原地等你,癡情又忠誠?”
謝須彌好像在分析一個項目,審視周望岫,反省自己,冷靜得像是一潭死水。
哪怕她的手放肆而侵略。
周望岫無法言語,發怔間,松開手,任由這人的手劃過腰腹,往下.....
曾經在蒙古包內珍愛她的人,把她摁在了玄關位置。
在人來人往隔着一扇門的地方。
破綻,尊敬。
她的思維有些恍惚,心髒一點點裂痛。
直到,一切戛然而止。
謝須彌沒有繼續。
“這裏,怎麽回事?”
肩下部位,她摸到一處增生疤痕感。
很淡,但她太熟悉這個人的身體。
明明闊別十年,卻像是無一處不入午夜夢回。
一切敵意跟恨意都淡了,只剩下緊鎖的眉頭跟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