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的好媳婦兒
第8章 我的好媳婦兒
“估摸着得到警察破了案,把害她的人給抓了判刑了吧,哎喲,希望人民公仆們給點力,我他媽連真女人的手都還沒摸過幾次呢,這麽突然要和這玩意同居我是真接受不了。”
李雨升說完之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抱怨道:“以前我去給那些買了兇宅的老板當試睡師,也沒遇到這麽多事,這可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早知道我買了這房子,應該也他娘的先雇個人來試睡一次。”
鹿明燭一直沒有出聲,李雨升睜開了眼,看見鹿明燭垂着頭,安靜地坐在自己的身邊。
那雙眼睛看上去又變得灰蒙蒙,不是錯覺,李雨升推測,似乎是每次和鬼沾得近了,鹿明燭的眼睛便會變成這樣,應該是傳說中的什麽陰陽眼之類的,不過要說好看,還是黑白分明的樣子最好看。
鹿明燭的睫毛長而密,而且略有些誇張地翹着,好看得要命吸引人得要命,不過要說最吸引人的,還是雙眼中間的那兩顆小痣。
李雨升的眼睛已經完全适應了黑暗,他的手握着鹿明燭的胳膊,忍不住動了動拇指。
因為身體太瘦,臉上肉也不多,導致鹿明燭的下巴非常得尖,看上去非常适合被捏住、被托起、被摩挲。
李雨升由衷地開始覺得繞着自己和鹿明燭撒潑打滾的小女孩有些煩人了,任她活着的時候多麽可憐凄慘,同情歸同情,但死了以後還這麽騷擾人當電燈泡,那就有點熊孩子了。
如果小女孩不在這裏,或者小女孩安靜一點,李雨升其實是很想擡起手來,沖動地、輕輕地碰一碰鹿明燭的下巴的。
李雨升注視着鹿明燭的側臉,又想起小女孩罵鹿明燭已經不是童子身,想起女魃說的什麽興雲播雨,簡直有些想問鹿明燭,是不是第一次給了前世的自己,那這一世再相遇,既然“李雨升”沒有太大變化,那麽“鹿明燭”對“李雨升”又是什麽感覺?
“咳咳。”李雨升清了清嗓子,最終還是忍不住,在小女孩已經逐漸變得低落的嗚嗚聲中靠近了鹿明燭。
他湊得離鹿明燭很近,在黑暗中小聲問:“我上輩子,叫你是叫名字嗎?”
鹿明燭可能沒想到李雨升為什麽要問這個,不過人類總是對自己的前世充滿好奇的,逮到一個知情人就使勁打聽也是正常,鹿明燭只搖了搖頭,老實回答:“幾乎沒叫過。”
“诶,那叫什麽?不會也是叫小美人兒吧?”李雨升略微有些詫異,鹿明燭沒有接他的話,李雨升便摸着下巴,思忖了片刻,突地靈光一閃、茅塞頓開。
李雨升嘿嘿笑了一會兒,不懷好意地問鹿明燭:“我上……我以前,是不是叫你‘媳婦兒’?”
鹿明燭照舊沒回話,但突然顫抖了一下的身體已經給出李雨升想要的答案了。
“不愧是我。”李雨升頗為自豪地自我肯定,又笑了兩聲。身邊小女孩好像終于鬧夠了,也意識到自己不太可能弄得掉鹿明燭貼上去的符箓,嗚嗚嗚地遠遠躲開了鹿明燭和李雨升,盤着腿坐到陽臺邊,看星星點點的街燈。
房間終于安靜下來,李雨升剛想再仔細看一看鹿明燭,鹿明燭便站了起來,指了一下小女孩,對李雨升說:“我把她帶走,你早點休息吧。”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小女孩聽到這話又開始叫起來,李雨升一個頭三個大。
“不是,你就不能……”李雨升揉着自己的額頭,确實也想不到什麽行之有效的解決方案——難不成讓鹿明燭和自己一起睡?別說鹿明燭願不願意了,李雨升對自己的自控能力那可是相當沒有自信的。
最後,李雨升只得嘆了口氣,松開鹿明燭的胳膊:“好吧,不過要是我這邊還有什麽事,你得趕緊過來啊。”
李雨升沒好意思說出口的是,其實他今天已經吓破膽了,自己一個人睡,那實在是有點恐怖,不過想他堂堂九尺男兒,“我睡不着我好害怕你要陪我嘤嘤嘤”這種話要是說出來,還不如直接也咬舌自盡變成個鬼算了。
鹿明燭用沉默當做答應,拿起李雨升沒有用的另外一條浴巾,走到小女孩的面前,不顧她的掙紮,把小女孩整個包了起來,而後就那麽揣在腋下,離開了李雨升的房間。
聽見房門閉合之後,李雨升一揚手按開了房間的燈。
原本按照李雨升自己對于短期未來的規劃,是想買了房之後短暫休息一個月,然後把一切交給房屋租賃的中介打理,再去當他滿世界飄的兇宅試睡師,重新攢錢替母親治病。
長期規劃,暫且還沒有。只不過一切突然之間被打亂了。
好像眼前這些事情不解決完,生活就沒辦法繼續,但是眼前這些神頭鬼臉的事情,哪裏又是李雨升能夠解決的?
李雨升唉聲嘆氣,倒在床上,看賓館黃得發黑的頂燈。
所謂旦夕之間天翻地覆,恐怕也不過如此了。
那些能聊聊天喝喝酒散散心的狐朋狗友們也不在身邊,再說了,就算是在身邊,李雨升也沒辦法和他們講自己今天經歷的事情。
想到那只吃人的女魃,李雨升又打了個寒顫,不由得裹緊了自己的小被子。
鹿明燭出現在這裏,好像是有什麽“渡劫重生”之類的事情,一聽就是和李雨升這樣的凡夫俗子沒有關系的大事,也不知道能在李雨升身邊耽誤幾天,是不是很快就要走了。
雖然這麽說很不地道,但是李雨升已經無法想象沒有鹿明燭在的生活了。
——萬一又撞鬼了怎麽辦!!
而且——而、且!
李雨升伸出手掌,看自己筋脈突出的手,慢慢地攥成拳,又慢慢地展開。
要說自己充滿了純陽之氣,李雨升倒還信,想他為了防身壯膽也是自學了六七年拳擊的,往哪裏一站都是滿滿的男性荷爾蒙,槍大杆直不腎虛,日日早起陳波遛鳥,也和左右姑娘輪流共度幾番良宵、有過花街觀柳鳥巷聞莺的不體面的事兒,大病沒有小病不怕的,怎麽就陰氣過盛了??
李雨升越想越氣憤,覺得男人萬萬不能在這種地方丢了面子,正氣得想要翻身坐起來打一套拳,門口又“嘀”了一聲。
李雨升有些奇怪地看着鹿明燭走進來,問道:“還有什麽事?”
鹿明燭起先沒回答,停頓了一會兒,好像是怕自己不回答李雨升會生氣,才低聲說道:“感覺你今晚睡不着。”
“那我确實是有點睡不着了,怎麽了,你是來陪我的?”李雨升笑吟吟地撐坐起來,打量着鹿明燭沒有任何表情的臉,相當促狹地叫了一聲:“媳婦兒?”
鹿明燭原本在從口袋裏掏什麽,李雨升這麽一叫,他的動作卡殼了一下,不過也就兩三秒便恢複如常。
鹿明燭沒有計較李雨升的稱呼,從口袋裏拿出一張薄薄的符紙,手指撚動,卷成細細的一根棍子,接着從尾部開始到頂部捋了一下,頂端就幽幽地冒起一縷香來。
“我叼,這個牛壁啊!”李雨升新奇萬分,湊到鹿明燭手邊去看,鹿明燭将變成了線香的棍子向着李雨升的床頭櫃上一放,那搖搖欲墜的小東西竟然穩穩當當地站住了。
李雨升嘴裏啧啧稱奇,手欠地伸過去捅了捅那線香,竟然紋絲不動,他晃着腦袋,感嘆道:“我的好媳婦兒,你是何方神聖啊?”
鹿明燭沒回答李雨升的自言自語,轉過身就要離開,李雨升“哎”地叫了他一聲,見鹿明燭回頭,對着他笑了笑:“好夢。”
“好夢。”鹿明燭淡淡地回了李雨升一句,走了出去。
李雨升躺回床上,嗅着淡淡的、說不上是什麽味道的熏香,腦子裏回憶着鹿明燭的面貌,想不到還沒回憶出個什麽來,竟然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有了符咒加持,李雨升一覺睡得無比香甜,醒得也幹脆利落,睜開眼之後不僅沒有一點不适與疲倦,反而感覺把自己這小三十年的勞累都休了回來,全身上下輕松得不得了,完全可以挑着兩擔子水泥去爬泰山。
他打着哈欠側頭去看,床頭櫃上的線香已經燒得幹幹淨淨了,只剩下一層細膩的香灰。李雨升覺得好奇,伸出手指去摸了一把,拈在指尖,又湊到鼻子下面聞了聞——立時又昏昏然,怎麽都無法清醒,撲通一聲倒進床裏,再次睡了過去。
等到李雨升被強制催發的回籠覺終于結束,早就已經日上三竿。
時間指向上午十點半,賓館裏的聲音不大,李雨升大腦空空地發了一回兒呆,不敢再去碰那香灰,豎起耳朵聽着,感覺隔壁沒有什麽動靜。
他默默盤算了一會兒,起身簡單地放了水洗了臉,摘下空調機下已經被吹得皺皺巴巴的內褲抻平了穿回身上,又把外衣外褲套了,取下房卡,打算出門去找鹿明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