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大土豆
大土豆
始終撲朔迷離的真相終于揭開了最後一道面紗, 不加遮掩卻又殘忍地暴露在了三人面前。
但他們望着滿地沉睡的人群，卻覺得還是不知曉真相的時候更加輕松一些。
靈魂進化是假的。
異星人真正的目的是占領人類的□□。
即使是以為自己全知全能的降落傘公司，也被他們騙了，成了他們手中的刀子。用過了用鈍了, 就被毫不留情地舍棄了。
唯一能夠阻止異星人實現目的的地球儀也被炸碎了。
曾經集結了上一代人智慧的束縛不再, 那抔罪孽深重的土壤早已悄然地通過空氣與風流飄揚向了大地, 再無可能一點點收集起來并重新封印了。
普天之下，目之所及，都将成為異星人降臨的地方。
或許，最恢弘最壯烈的戰争的開始, 往往是悄然無聲的。
許城蹲下身, 用雙手掩住面。
他沒有哭，人在極度彷徨與悲傷的時候，實際上是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的。
他只是突然感覺很疲憊，從身到心都是。
從他做警察的第一天開始, 他的心裏就産生了一個目标，他想把接手的每一個案子都辦得漂漂亮亮，他想讓壞人都得到嚴懲, 善人都得到好報, 這個目标就像是始終吊在小狗面前的骨頭一樣，驅使着他不知疲倦, 持續向前。
他也始終認為, 自己在某種程度上踐行了這個目标。
每一個他經手的案子最終都告破了，每一個隐藏在深處的危機最終都得到解決了, 民衆對他們的笑容和感謝, 每隔一段時間收到的錦旗和祝福，這難道不在一點點接近他的目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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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現實終究給了他一耳光。
直至今天他才知道，雖然他的每一步在當時看來似乎都走對了，可組合到了一起，卻是大錯特錯，他其實什麽都沒能改變...
他強迫症般地開始抓自己的頭發，拼命地回憶從前發生過的那一幕幕，想要找出讓千裏之堤至此潰敗的那一個小小的蟻穴。
他究竟是，在哪一步開始做錯的呢？
這時，他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碰了碰。
他擡起頭，看見洛譚站在他面前。
她的眼中，含着一絲憂慮。
從他認識洛譚的第一天起，她就給他種下了很深的印象。
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心聲，而是因為，她給人的感覺很奇怪。
雖然，面對緊急的事情她也會焦急，面對他人的示好她也會喜悅，但這些情緒在她的身上仿佛都不那麽真實，她始終持有一種似有似無的看客态度，真實的她跟所有人都隔了厚厚的一層。
許城第一次聽到洛譚的心聲時，覺得那是神明的力量。
後來，當他認識到洛譚的心性的時候，他把這種感覺稱之為神性。
但此時此刻，他第一次見到洛譚的臉上出現真真正正的消極情緒。
就像是，始終笑看人間紛紛擾擾的神明，第一次走下了神壇，走向了人間。
許城不想看到她擔心的樣子，連忙用手支撐着站起身：“我沒事，我只是有點累。”
洛譚微微嘆了口氣，她勉強地笑了一下，語氣卻是寬慰的：“再堅持一下吧，讓我們看看，還能不能找到什麽辦法。”
洛譚的心中也确實有着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平心而論，她在星際待得不久，遠遠比不過她在現代時的二十幾年。
有的時候，她一覺醒來，睜開眼時，會恍然覺得自己還在現代，自己從未穿越。
可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構造歸屬感的最有效的手段，在她意識到之前，她的心靈就早已與這裏密不可分了。
論跡論心，她都把這裏當成自己的第二個家了。
可是現在，沒人知道這個家什麽時候會被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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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
洛譚在實驗室一樓翻找文件時，遇見了安德烈。
之前他們商量好，自行分工尋找線索，畢竟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沒人知道那群被控制的人什麽時候會醒來。
安德烈：“怎麽樣？有找到什麽嗎？”
洛譚看向安德烈兩手空空的手，也搖了搖頭：“确實沒發現其他的辦法。”
安德烈的嗓音有些悶：“這樣啊。”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微微嘆了口氣：“我現在覺得，當初我們盡全力保護人們不受怪物的侵襲，或許是我們做錯了。”
洛譚挑眉：“為什麽？釋放恐怖生物，倒逼人類進化，那是異星為了不讓我們察覺而使出的手段而已。他們的身體進化失敗了，正因如此，我們才能在他們到來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出異樣。”
安德烈搖了搖頭：“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一點，正是由于我們不夠強大，才會被這些外來的物種觊觎、侵占。如果我們能因為進化變得強大，那我們的存在就不會受到威脅。”
他擡起頭：“我現在覺得，生存和發展本身就是伴随着血腥的，要麽是在進化的潮流中因為跟不上腳步而被自己人淘汰，要麽被外來物種侵占，其實本身就是一樣的。”
他像是亟需尋找認同感一樣：“你認為呢？”
洛譚臉上的表情淡了：“這是适者生存的理論。”
“但我不贊同達爾文，我贊同赫胥黎。[1]”
“文明的力量在于，我們不是只讓最适者生存，而是讓那些不适者也能生存。”
洛譚沒再說什麽，她轉頭離開了。
安德烈望着她的背影，待她走出一段距離後，才喃喃自語道：“你表面上置身事外，對任何事情都不那麽在意，事實上，你比我們所有人都更加堅定。”
他搖了搖頭，低低地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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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一無所獲，但他們最終還是要離開了。
許城剛剛已經把一個即将蘇醒的人再次扇暈了，這證明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他們再不離開，就未必能夠輕易地出去了。
洛譚走出實驗室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吐槽道：
【這群人被附身後聽令指揮，又不講道理，只會打打殺殺的樣子，簡直像是恐怖片裏的僵屍一樣。】
許城聽見後忍俊不禁地笑了一聲，他也看過恐怖片，知道裏面僵屍的模樣，洛譚這一打岔，他心裏的郁悶都減輕了不少。
【要是有植物就好了。】
研究中心的建築與建築之間本來鋪設了不少地磚和石子路，但經過了這麽多年的無人修繕，這些路也都變得破破爛爛了，很多地方甚至暴露出了土路，青翠的小草和野花在土路上肆意生長，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植株。
洛譚就在土路上走着，突然感覺一腳踢中了什麽東西。
诶？
洛譚低頭一看，發現“擋路虎”圓圓滾滾，長在一棵綠色植株的下面，看起來很眼熟。
【這不是土豆嗎？】
【怎麽這裏會有土豆啊？】
安德烈和許城也湊上來看。
安德烈想了想說：“我剛進來的時候，看到有一處張貼了關于這裏的建設過程的介紹，似乎這裏在被征收用于研究中心以前，是一大片種植土豆的農用地。”
洛譚一邊點頭：“原來是這樣啊，那可能有當時的土豆種子殘留在了地裏吧。”
但她的心裏卻止不住地開始想象發散：
【這可是土豆诶！剛才看到僵屍，現在就看到土豆，這是什麽？這是植物大戰僵屍诶！這位小土豆，如果你争氣點，就應該化身為強大的土豆地雷，幹掉所有的僵屍！】
許城和安德烈兩臉懵逼：這都什麽和什麽？
土豆他們知道，可是土豆地雷是什麽？植物大戰僵屍又是什麽？
他們不知道的是——
與此同時，就在他們腳下，數十米深的地下深處，某種未知的存在不耐煩地翻了個身。
何人在大聲說話，擾祂安眠？
祂剛要再度睡去，就再次聽見一句——
【哎，要幹掉僵屍，還得有豌豆射手、向日葵、窩瓜、堅果、櫻桃炸彈這一大堆土豆的兄弟姐妹們！哎，真是懷念當年只要種植植物就能幹掉一群奇形怪狀的僵屍們的愉快時光啊。】
什麽？
這道吵吵鬧鬧的聲音在說什麽？
祂哪有那麽多兄弟姐妹？
祂已經在此處睡了很久了，無論是人類的說話聲、飛機的轟鳴聲，還是各種奇奇怪怪的雜音都從未影響過祂的安眠，畢竟距離決定一切，隔着幾十米的土壤，能聽見就怪了！
但這次是真怪了！
說話的是個人類吧？是吧？
她是抵在祂耳邊說嗎？
否則祂怎麽可能聽得這麽清楚？
但很顯然，沒有人在祂身邊，說話人必然出現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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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洛譚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任想象的野馬肆意奔騰之時，她的面前突然揚起了一層土。
洛譚：？
她躲閃不及，然後被這層土吹了個滿頭滿臉。
“咳咳咳！”
“咳咳咳！”
“太嗆了這也。”
當她擡頭想要找到揚土的罪魁禍首的時候，她忽然發現自己的面前出現了一個一米高的土豆？
那土豆的臉上……如果土豆有臉的話，還長着兩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張嘴，眼睛正在怒氣沖沖地瞪着她，嘴裏還罵罵咧咧的。
洛譚揉了揉眼睛。
什麽玩意？
植物大戰僵屍照進現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