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澳城33
澳城33
她說“裝了一天, 甚是乏味”,這樣沒由來一句,指的是什麽呢?
蘇哲堯不解望着她。
“景圓兒”自顧自地說:“原本Joseph晚上是要留下來的, 現在臨時說要去見個朋友, 讓我一會兒自己回去, 突然就不想和他一起拍照了。”
蘇哲堯看了眼那兩只被她踢出去好遠鞋底還朝上的拖鞋,張了張嘴, 最終還是一言不發。
靜靜看着她
不多時, 徐岑安出現在門框邊,遠遠看着他們這邊。
“景圓兒”随意坐在椅子上, 偏頭看了蘇哲堯一眼, 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裙子, 問他:“你未婚妻一般會穿這種風格的裙子嗎?需不需要我們重新去挑一件?”
說着去和攝影師打招呼:“我想換條裙子,麻煩老師等我們一下。”
俯視一旁正彎腰去幫她撿鞋子的徐岑安, 擡腳在他手背上踢了一下,那力道,與其說是踢, 倒不如說是蜻蜓點水了一下。
徐岑安順勢抓她的腳套上拖鞋, 說:“這條裙子不好看嗎?”
“和他身上的不搭。”金願睨了蘇哲堯一眼,問徐岑安:“我們要去重新挑一下衣服, 你要一起嗎?”
恰在這時徐岑安手機鈴聲又響起來,他接了電話去窗戶邊靠着,擺擺手讓她自己去, 用口型說了句“sorry。”
蘇哲堯脫了身上純黑色西裝擱在一旁,由金願領着他進了那件挂滿衣服的房間。
幾排立式衣架上挂滿各種顏色的衣服, 牆上是相對華麗的女士禮服,金願在攝影助理的建議下選了條亮紫色的小禮服, 拿在手裏,搭蘇哲堯手上灰白的條紋西裝,頗有種英式浪漫。
“或許,你可以試一下紅色。”蘇哲堯撥開一衆衣架,看向一條酒紅色魚尾裙,想起在威尼斯人初見金願時的驚豔。
或許她是對的,他們之間,一直有種特殊的吸引力。
就好比現在,蘇哲堯看着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明知她是自己碰不得的人,卻又掐不滅自己心裏那團火。
縱使性格氣質差異甚大,但看向這張臉時,蘇哲堯還是被她牽動着目光和情緒。
“抱歉,我覺得紅色在中式文化裏太過莊重,Joseph看到應該會介意。”金願不再緊張于和蘇哲堯對視,因為一旦在心裏做出選擇,她的一顆心就很自然地往徐岑安那邊傾斜。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繼續糾結
蘇哲堯點點頭,“那就這件紫色的。”
視線落在她裸/露在空氣中的鎖骨處。
與上次袁鳴聲身旁的景圓兒不同,不知何時,那處疤痕被一指長短的紋身遮蓋。
是一支水墨畫質感的臘梅。
黑色的枝幹、豔紅的花朵。
他忽然想起那日碼頭,從她胸口湧出的淋漓鮮血,也是這般顏色。
“阿願。”他輕聲喚了一聲。
空氣中安靜一瞬,四目相對,金願意識到這條件反射的一眼實在不該,忙不疊心虛地往另一排禮服那邊走。
人一慌便出錯,下一秒,金願腳下不知踩了什麽,忽然絆了一下,人直直就往前栽,身後蘇哲堯眼疾手快去拉人,卻不想拉扯的力量過大,帶倒了金願旁邊一整排衣架。
金願直直往後栽倒,眼見鐵藝架子砸下來,金願本能地閉上眼睛,等待面前大片的衣服和鐵架砸上來。
一秒,兩秒……十秒。
意料之中的痛感沒有降臨,取而代之的,是身下男人的一聲悶哼。
金願睜開眼,一只胳膊直直抵着衣架,将她與那些衣服隔開半掌的距離。
而她自己整個人砸在蘇哲堯身上,胳膊肘正好就杵在他胸口,那一聲清晰的悶哼讓她意識到,他們就像兩張紙片一樣疊在一起。
攝影師助理不久前剛離開,此時服裝間密閉空間裏只有他們兩人。
金願覺得這動作奇怪,伸手幫他一起去推那根鐵架。
衣架本身能有多重,重的是上面挂着的幾十上百件衣服。
腳裸被什麽東西纏住,衣架輕動,帶動金願也被拉扯的力量往旁邊轉,她本能地去找可以攀附的支點,一只手抓着蘇哲堯的胳膊,身子扭轉,整個人變成面朝他撲倒在他身上。
誰也不敢再動了。
“腿……纏住了。”金願幽幽開口。
下一秒,蘇哲堯手上脫力,架子重新砸下來,他溫熱的手掌擋在她後腦勺上,四目相對,四瓣唇相貼,呼吸停滞。
蘇哲堯倉惶扭過臉去。
金願撐着他身側的地板,艱難從他身上下來,勉力坐起身來去解自己腿上纏着的薄紗。
沒有人開口。
就像剛才的那幾十秒,沒有人動嘴一樣。
不大會兒,攝影助理進來,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忙不疊去查看“景圓兒”的情況。
蘇哲堯人已經站起來,朝她看過去的時候,對方已經解開了腿上的纏繞,白皙的小腿上也無明顯勒痕。
“啊,您的胳膊……”攝影助理慢一步看到蘇哲堯流血的小臂,應是劃破了皮,正往外滲血,雖看得出傷的并不嚴重,但到底是見血了。
蘇哲堯擡胳膊一瞧,也納悶自己如今如此的弱不禁風,哪只衣架不小心刮到的,挺長一道口子,他方才一直還都未曾察覺。
微微的痛感也是這一秒才剛剛産生的。
“您跟我到洗手間沖洗一下傷口,我去給您拿個創口貼貼一下。”攝影助理微信發了消息叫了同事過來幫忙整理衣架,領着蘇哲堯去洗手間。
冰涼的水沖刷過他新長好又破皮的傷處,一擡頭,看見徐岑安從洗手間出來。
“這是怎麽了?”徐岑安看過來。
“摔了一跤蹭破點皮,不礙事。”
蘇哲堯等攝影助理去拿創口貼,先等來攝影師阿傑遞過來的香煙。
阿傑手裏正劃着火機,看向他們:“抽煙嗎?”
蘇哲堯搖頭:“戒了。”
“有什麽想不開的事情,非要戒煙?”
蘇哲堯笑笑,“抽煙對身體不好。”
徐岑安同樣也沒接那支煙,附和道:“是,抽煙不好。”
阿傑覺得好笑,“我記得徐少之前和夫人一起拍照的時候,煙可是一根接着一根的。”
“那時候心情煩悶,抽煙可以少說些話。”徐岑安抿抿唇,視線掠過蘇哲堯唇上淺淺的紅,說:“最近家裏在催生孩子,醫生讓我們盡量戒掉煙酒,估計要好一陣子不能抽煙了。”
這話不是信口開河的,自從袁鳴聲出事,袁家望就一直戰戰兢兢,唯恐徐岑安得了袁家的幫扶過河拆橋,後面再為了外面那個女人踢了自家女兒。
結婚離婚對他們這種人來說并不一定是大事但生個孩子性質就大不相同。
無論徐岑安以後如何,是鬥得過那幾位哥哥也好,還是閑雲野鶴不争不搶也罷,只要有個孩子在中間作為紐帶,袁家總不會被踢出局。
徐家人就是這樣,徐令鴻從來注重血緣親情,僅有的兩個孫女一出生便是游艇豪宅地送,這時候如果袁紫衣能生個孫子出來,于兩家都是大喜。
徐岑安難得沒有扭捏,今早去公司前,在家裏用早飯時,直接在徐令鴻面前答應下來。
徐令鴻叫來家庭醫生,叮囑完注意事項後,又給他們夫妻二人約了周末身體檢查,徐令鴻三令五申:“圓兒是你幹妹妹,原本我也看好你們兩個,但自從她父親去世,她家裏人個個對我們徐家恨之入骨,明明交警早已認定那是場意外,卻非要把這屎盆子扣在我的頭上,借着這個由頭公然違背我和他們父親達成的協議,這分明搞的是從前日本人為了發動戰争制造矛盾那一套,你不要是非不分,總聽那些枕邊風。景家的人,養不熟的。”
徐家和景家在東南亞、美國的拉斯維加斯的一些賭場都有持股,徐令鴻和景天駿年輕時兩家實力就難分伯仲,約定好公平競争,聯手和那些國外的資本搶食。
只是港澳回歸以前,兩家重心一個在港一個在澳,徐家在澳城的優勢逐漸顯露,一直到景天駿離世,徐令鴻才覺察到景家那幾位兒子在東南亞的一系列操作。
想要将徐家的産業囚困在眼前的小小澳城,自己大肆發展海外産業,景家一群人實在野心不小。
而徐令鴻之所以對這位昔日的幹女兒也變了臉,原因是景天駿意外離世後幾天,景圓兒親自來拜他這位幹爹,險些就要拿水果刀刺向他,幸好徐岑安回來的及時,避免了這場災難。
景圓兒堅持認為她父親的死不是意外,而那天交警隊明明在監控裏發現可疑車輛,卻在她到警局指認之前被人做了手腳。
放眼整個澳城,除了他徐令鴻有這樣的本事,景圓兒想不出還有誰。
而事發之後,徐令鴻變臉之快,迅速定下徐岑安與粵商袁家女兒的婚事,更是讓她确信無比。
後來便沒人再在徐家的半山別墅見過她,徐岑安将她安置在哪、如何安撫的無從知曉,徐令鴻念及和景天駿的私交,也知道徐岑安是個重感情的人,不願強行拆散他們,于是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容許他娶了袁家那位還照常把景圓兒養在身邊。
只要她不興風作浪,徐家原本也沒想對付誰,用徐令鴻的話說,一切都是為了自保。
“如今她也不回景家,不與那幾個哥哥嫂嫂來往,也要将她與他們一概而論嗎?”徐岑安不解,且不說現在的“景圓兒”跟那邊毫無關系,就是有,也分明早就決裂。
她那些所謂的家人,明明連她是死是活都不關心。
如此想着,徐岑安便愈發憎惡起景家那幾位兄嫂。
若是讓他們知道景圓兒在他徐岑安的地盤自殺,意外也要說成是謀殺。
倒是又給了他們在生意場上針對徐家的理由。
他不能讓景圓兒死,不僅僅為了他自己的私欲,也為大局。
和袁紫衣結婚穩住袁家,生個孩子穩住袁家,如果這些事情是徐令鴻認為他該做的事情,那麽他願意去做。
東南亞的賭/業份額,徐家拿下來,有朝一日也便是他徐岑安拿下來,打壓景家,原本就是他發自內心也想去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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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照,徐岑安送景圓兒回靜語山房,路過蘇哲堯租住的別墅時,他讓Allen停車,道了句謝,說照片修好會給“景圓兒”先看一遍,确認沒有問題他再去登報。
回來時屋裏沒人,金翼給他發了條微信說贏了五千就下了賭桌,這會兒正和那位美女荷官在吃海鮮大餐,問他要不要過去找他們。
蘇哲堯沒回,态度其實已經表明。
關閉微信回到主屏幕,對着金願那張威尼斯人游客照端視半晌,回憶起今天那蜻蜓點水的意外一吻,蘇哲堯驚詫地發現一個事實。
她摔倒,恰好就在他那一聲“阿願”之後。
而作為一個陌生人,那樣親密接觸之後,對方竟然毫無詫異或羞報,反而眼神有躲閃之意。
實在蹊跷。
晚上八點,蘇哲堯吃過晚飯散步至靜語山房,門前那兩棵石榴樹依舊挺拔,他沒怎麽觀賞,等徐岑安的勞斯萊斯從車庫駛出,等阿姨提着垃圾袋去街尾扔垃圾的間隙,他按響門鈴。
金願以為是徐岑安臨走前說的送衣服來的人,遠程就給開了門,抱着coffee靠在沙發上往客廳門口望。
下午拍照時她随口誇了下穿過的兩條裙子,徐岑安臨走前張口向老板讨要,南法小衆的手工藝品牌,每條裙子都是獨一無人。
徐岑安出高價要買,對方也樂得成人之美,說好幹洗完送到家裏,差不多也就這時候。
孰料,又是這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