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滬城19
滬城19
在十二月到來之前, 滬城氣溫驟降，金願和蘇哲堯之間的關系也是同樣。
金願本以為經歷過澳城窒息的一晚，他們之間的關系會與此前不同,結果恰恰相反, 他們回滬以後, 蘇哲堯對她的态度一反往常，從之前的明确告知他對女人不感興趣變成拿她當作普通朋友。
這種态度轉變得很奇怪。
金願以為這一趟澳城之行, 她起碼有認識到蘇哲堯不為外人所示的另一面, 知道了他的秘密，也隐約猜到一些關于他的“噩夢”, 這難道不是一個人對你交心的開始？
偏偏蘇哲堯告訴她, 這不是。
徐岑安一事, 讓蘇哲堯信任金願不會為蘇卓利用，可僅此而已。
她大概率會是一個好的幫手, 就像她自己說的，她可以陪他去西天取經……但其他方面就算了。
金願不知道蘇哲堯為什麽就這麽算了。
那之後他們沒少在“蘇一”碰上，說話喝酒, 甚至她假裝喝多了的情況下他送她回家, 他并不推拒，但也不殷勤, 至多就是友情護送一下，再無逾矩的舉動。
不會主動給她發微信消息，也沒再親過她, 甚至連肢體接觸都刻意避免，少有對視。
旁人也許看不出他們之間的降溫, 但見識過蘇哲堯一言不合就親人的金願，明顯感覺到最近的冷空氣籠罩。
金願想不通這一轉變的緣由, 又開始下了班去“蘇一”喝悶酒的日子。
冬天喝馬天尼的人是真的勇士，冬天喝馬天尼的女人是真的烈女。
周良旭作為當初目睹“黑色蕾絲事件”的當事人，對于金願成功拿下蘇哲堯這件事深信不疑，而這種八卦傳來傳去，就會基因突變成小說裏的炮/友文學。
蘇哲堯從來沒有明确挑明過和金願的關系，明明暧昧訊號明顯，但卻又好像并不太放在心上，這恰恰更證實了大家的猜測。
周良旭習以為常，勸金願：“他們這種身份的男人，你看路少莊少哪個是省油的燈？差不多就行了，別太上頭。”
金翼在一旁聽着，跟着點頭附和。
金翼知道自己闖下的禍最後還是金願給擦的屁股，姑姑說往她卡裏打錢的銀行卡持有人姓蘇，不是這位蘇一還能是誰？
金翼調了杯要命的幹馬天尼遞過去，“怎麽，去了趟澳城就愛上了？”
早就聽說蘇一在朋友圈子裏名號“賭王”，所以一去澳城就變身周潤發？
金願白他一眼：“你小小年紀懂什麽愛不愛的，少操心我的事情。”
金翼不服：“早知道蘇一會成為我老板，第一天見他的時候我就該禮貌一些。我也不想操心你的事兒，只是他現在是我們兩個人共同的金主，你可別作來作去回頭害我也丢了工作。”
姐弟倆互嗆兩句，周良旭過來拉架。
男人從來只同情女人，周良旭幫金願說話：“女人哪有不作的，偶爾作一作是情趣。”
“蘇一怎麽你了，怨念這麽深？”周良旭見金願端起酒杯，冰冷的液體毫不遲疑往嘴裏灌，又回到年初那副烈女模樣。
“我怎麽你了？”當事人領着幾個朋友進來，經過吧臺，一雙溫柔的眼睛落在金願臉上，無辜又真誠。
可落在金願眼裏，這目光卻比之前陌生許多。
金願見過蘇哲堯除了溫柔以外很多其他的眼神，她無比确信，這種眼神就是蘇哲堯為人處世的一種保護色。
他越是用這種“善意”的目光看誰，越是代表着他的冷漠疏離，相反那些冰冷的、帶有明顯攻擊性的眼神，才是他真正的情緒。
金願見過“真”的蘇哲堯，盡管那可能只是他多面裏的其中一面，但起碼不是現在這種畫皮。
蘇哲堯帶來的這桌朋友金願不曾見過，猜測應當不是滬城人，金願看了眼其中唯一的女性——一個混血模樣的女孩兒，約莫不超過二十歲，兩人對視一瞬，她佯裝吃醋：“你要陪的妹妹這麽多，你說你怎麽我了？”
又暗指齊悅。
蘇哲堯輕拍了拍她肩膀：“你要是羨慕，以後我也拿你當妹妹一樣對待，可好？”
語氣裏并無玩笑。
“誰要當你的妹妹！”金願拍開他的手，故意轉過臉去不看他，随口和周良旭聊起剛才過來和他搭讪的妹子。
蘇哲堯沒做停留，陪着朋友去二樓，喝酒玩鬧，假模假樣地跟着笑。
金願從吧臺遠眺過去，看得分明。
金願覺得沒趣，去了二樓那個獨立的小房間看電影。
不知為何，搜索的時候不假思索地輸入了“暮光之城”，點進去，當那熟悉的藍綠色調畫面出現，她短暫地忘卻了外面的一切。
那将是情感完全放空的121分51秒，如果酒吧外不傳來刺耳的警車鳴笛聲的話。
金願開始看電影的時候大概七點半鐘，而九點不到，就在她隐隐期待男女主人公吻戲的時候，外面爆發一陣騷動。
這陣騷動從開始到結束，短短十來分鐘，卻擾亂了金願安靜看電影的節奏。
她按了“暫停”鍵，推開門去查看情況。
金願沒有想到那些警車的終點是這兒，她還以為只是路過。
金願匆匆帶上門，下到一樓。
金翼跟着周良旭慌張地和保安一起清場，沒想到金願還在店裏，先前她從吧臺消失，也沒去二樓蘇哲堯身側，他們還以為她打道回府了。
這會兒面面相觑，知道金願想問什麽，金翼快人快語：“有個老東西在我們這兒的衛生間誘/奸了一個小姑娘，應該是吸了，警察當場就給帶走了，現在正在排查還有沒有其他涉毒人員。”
“掃毒你慌什麽慌？你吸了？”金願眼神淩厲，倒像是真的對金翼有所懷疑。
“怎麽可能！”金翼雙手舉起，“給我八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金願瞥了眼二樓空蕩蕩的半透明包廂，“蘇一人呢？”
“門口打電話呢，出了這種事分分鐘要被他舅舅問責的，畢竟是春山集團投資巨大的項目，這事兒一出今後生意還怎麽做，真他媽晦氣。”周良旭嘆了口氣，最後一波出酒吧去配合做毛發檢測。
好在酒吧內并未查出毒/品痕跡，除了被帶走的魏子翔，也無第二個陽性。
但畢竟影響嚴重，“蘇一”被勒令停業整頓，金願一直在門口待到所有客人離開，蘇哲堯還在一個接一個地聽電話、回電話。
這邊包括金翼在內的幾名員工由着店長開了個短會，宣布先放假休息幾天，閉了店裏的燈準備鎖門，金翼長舒了口氣，“幸虧我們老板做的是正經生意，要不然我今天晚上得在看守所過夜。”
說着去看金願在寒風中哆嗦的一雙腿，搖頭：“要風度不要溫度，大冬天的你露個腿，凍不死你。”
金翼沒談過戀愛，也不了解這個世界上有“光腿神器”這個東西，惹來金願一記白眼，“來酒吧不這麽穿難道穿棉褲？”
“你當心以後關節炎！”金翼縮了縮脖子，也去查看蘇哲堯那邊的電話進度。
金願聲音忽然降下來，想起來有風濕性關節炎的金志軍。
大概是姐弟之間的心靈感應，金翼拍了拍她的背，說：“我是關心你呢，不是詛咒你。”
“我知道……”兩人對視幾秒，金願阻止他鎖門的動作，拿過他手裏的鑰匙，往酒吧裏面走去。
金翼叫住她：“你幹嘛去？”
“裏面不讓進？”
“沒……但裏面沒人了，最近幾天都不能營業，你進去幹什麽？”
“我去把電影看完。”
死寂一般，與晚間嘈雜哄鬧的“蘇一”仿佛兩個世界。
金願沒開燈，照了手機的電筒光亮走到二樓，拐彎時不知道踢了個什麽東西，發出“咣當”一聲，腳下一滑就要摔倒。
被身後的手穩穩托住。
“什麽電影不能回去看，這麽大地兒你也不開個燈，也不嫌滲得慌。”金翼聲音響起，帶着些詞不達意的擔憂。
卻并不是蘇哲堯。
金願為這一秒的念頭感到迷茫。
她竟然期待他在這麽煩心的時候還能注意到她，未免太過貪心。
“你別管我了，剛才阿良不是還說晚上去網吧通宵放松，你舍得不去？”金願繼續往那間卧室走，沒把金翼當回事。
只是過了幾秒，腳步聲跟上來。
金願回頭，“我看完後面一個小時就回去，到時候幫你把門鎖好，鑰匙明天下班一起吃飯的時候我拿給你，不會丢的。”
“行……”金翼略微遲疑，還是抵制不住網吧通宵的誘惑，大步往外走。
金願失落地重回她的“私人影院”，帶上門，卻聽見屋裏有聲音不止。
是羅伯特·帕丁森的那句“Don‘t move”。
金願擡頭看向那片幕布。
細微的呼吸聲被靜谧空間無限放大，金願聽到投影設備以外的另一道聲音。
蘇哲堯就靠在她此前一直靠着的枕頭上，眼睛望着畫面裏吻着的男女主，重複了一遍：“Don‘t move……”
沒有心情再看電影，金願不聽話地走過去，問他：“電話打完了？什麽時候進來的？”
“嗯。”他低低應了一聲，沒有回答她後面那句。
“不是說不看電影的麽？”金願在他身旁坐下，背靠在鐵藝床架上，隔着厚實的毛衣，沒感覺到鐵的冰冷，卻察覺到蘇哲堯的冷意。
只穿一件毛衣馬甲配合警察半天，又在寒風裏打了那麽久的電話，難免帶着一身寒涼。
金願把床上不知道是誰換上的冬季珊瑚絨被子抖散拿下床，給他蓋在身上，沒有為這短短個把小時去特意開空調。
此前酒吧內暖氣開的足，空氣不流通導致室溫本就很高，金願一直不冷，看前半段的時候也沒想起來開空調。
“這個女演員很漂亮。”蘇哲堯答非所問，眼睛膠着在演員克裏斯汀·斯圖爾特身上。
“是的，但她今年夏天的時候剛宣布出櫃，放棄了面前這麽帥的男人不要。”金願掃興地提醒他。
在金願的主觀判斷中，如果克裏斯汀不出櫃，她和羅伯特不是沒有複合可能。
羅伯特交了新的女友，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真愛無敵！
“哦？”蘇哲堯側過臉來看她，昏暗的屏幕燈照在他半邊臉上，比電影裏的愛德華還要更像吸血鬼。
他睫毛微動，那雙深邃的眸子在金願眼前越來越大，像一個黑洞深深吸引住她。
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聲音。
他說：“那你覺得，他們還有可能做朋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