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pisode 閉門羹
第82章 Episode 82 閉門羹
不受歡迎?
什麽意思?
與謝野晶子等人目露疑惑, 他們還想要細問,但下一刻,姜發青年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不用問, 另一頭自然是某個十萬火急的橫濱警局。
國木田獨步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瘋狂跳動的名字,嘴角無語地一抽。
他的手指才剛摁下通話鍵,就聽到霧島羽香的聲音同步傳來。
顯然, 某個大小姐還是有那麽一絲絲溫情的。
在解決完最關心的案件詳情後, 終于想起了還有一個任勞任怨、被欺負得恨不得跑來‘嗷嗚嗚’告狀的刑警隊長。
“國木田,直接轉告屯田大叔, 讓那個預告犯等着, 我們暫時不需要他。當然, 如果屯田大叔實在生氣到內心崩潰, 脆弱到又哭又鬧的話——”
霧島羽香說到這, 語氣停頓了一秒。
她接過中原中也遞來手杖起身, 掌心搭在手杖上, 一臉平靜地說出了不得了的缺德建議。
“那個預告犯, 也差不多24小時沒有進食了吧?”
“給他一杯水,溫度在19°以下,然後找幾個警察輪流在他面前吃東西, 具體的食物種類随意, 只要冒熱氣、味道重的就行。”
比如, 高油脂的糖油混合物、調味料超标的碳水化合物……
嗯, 都是橫濱警局平時最喜歡的食物類型,不需要她再贅述。
國木田獨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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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崎潤一郎:“……”
與謝野晶子:“……”
讓警方只給餓肚子的嫌犯一杯水, 然後自己當着對方的面瘋狂吃大餐?
小羽,你這是什麽新世紀的魔鬼拷問?太幼稚了吧!
一時間, 衆人欲言又止。
而更加讓人一言難盡的是,電話另一頭的屯田五目須知道後,竟然還真照做了!
電話挂斷的剎那,國木田獨步他們都清楚地聽到了,對方讓部下滾去訂‘漢堡拉面薯條炸雞’的吼聲。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默默轉頭,瞅了眼自家的心上人,
“我說大小姐,你只是在記仇,那個預告犯‘指名’的做法吧。”
霧島羽香:“……哼!”
****
事實證明,在案件上,偵探的直覺總是對的。
很快,國木田獨步就知道霧島羽香提到的,‘我們才是不受歡迎的那個’是什麽意思了。
“我不知道。”
MGT株式會社,某個談話的辦公室內
一個男人瞥了眼桌上的警方檔案,語氣冷漠地說道。
這已經是第三個了。
整個談話過程并不順利。
當然,這裏的‘不順利’,并不是指國木田獨步受到了什麽刁難。實際情況是,在看到姜發青年出示的警方授權證件後,會社的高層們表現得相當配合,幾乎有問必答。
“想要傷害九十九君和山崎君的人?怎麽可能。”
接受問話的高層啞然失笑,搖着頭說道,
“國木田調查員,你有所不知,九十九君和山崎君是值得信賴的可靠人才。”
“我的意思是,他們最近經歷了很多,私生活方面我們不便評價,但在工作上,他們一直盡職盡責,深受公司看好。”
“尤其是九十九君,他馬上就要調任東京總部了,怎麽會有人同他結怨呢?”
“你說對吧,國木田調查員。”
管理高層說到這,像是尋求認可般,微笑地看向國木田獨步。
然而姜發青年沒有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擡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
他把手邊的檔案打開,遞到了管理高層的眼底,
“伊藤先生,麻煩确認一下,請問你對這上面的車牌號有印象嗎?”
說是确認車牌號,但事實卻是,在這份攤開的檔案上,除了左側的車輛相片之外,右側上方,赫然還夾着一張受害者滿是鮮血的正面照。
遭遇爆炸的受害人橫躺在地面,死狀凄慘,腰部以下的雙腿被炸飛,骨骼碎爛,血肉模糊。
“……!!”
管理高層的瞳孔驟然一縮。
他猛地扭頭轉開了視線,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沒有印象,這應該是九十九君自己的車吧。”
“是嗎?”
國木田獨步掀起眼皮,目光一動不動地盯在高層僵硬的臉上。
足足三秒後,姜發青年才點了點頭,合上了那份案情檔案。
而當照片消失的那一刻,國木田獨步分明聽到了,對方一聲如釋重負的呼氣聲。
“好,很感謝你的配合。”國木田獨步說道。
坐在對面的管理高層很快就離開了。
在對方走出辦公室時,國木田獨步眼角的目光垂下,看到了對方藏在背後的不停發抖的手。
很明顯,這是恐懼。
他們在害怕什麽?
是單純對血肉模糊照片的排斥,還是害怕其他的東西?
【“不明嫌犯和受害者存在深仇大恨,而這個動機,就藏在那兩個受害人身上。”】
一瞬間,黑發少女明确的斷言,在國木田獨步的腦中閃過。
青年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擡眼看向了第二個詢問的對象。
在那之後,國木田獨步得到的對話信息幾乎一模一樣,都是‘兩人是公司的頂梁柱’‘工作盡職盡責,私生活不便評價’‘職場上沒有遭受到怨恨’。
顯然,這群與九十九元康同級別的高管們,都在盡全力把警方調查的焦點往死者的私生活上靠。
與此同時,在看到了死者的照片後,他們都表現出了不同程度的恐懼和不安。
這群高層知道什麽,但他們統一了口風。
而這一個僵局,很快就随着問詢對象的職級下調,出現了新的突破。
“我不知道。”
談話間內,男人瞥了眼國木田獨步手邊的檔案,雙臂環于胸前,冷冰冰地說道。
“山田先生,你的職位是行政助理,九十九元康的直屬部下。”國木田獨步提醒道。
“那又怎麽樣?”
叫做‘山田’的男人面色冷硬,表情不為所動,
“法律難道有規定,打工仔必須對上司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嗎?”
【法律】
【規定】
坐在對面的國木田獨步聞言,眸光一動。
他注意到男人在提到‘法律’的時候,臉上明顯閃過不屑和輕蔑,語氣中同樣透露出深深的不滿。
對這個反應,國木田獨步并不陌生。
事實上,他已經從第三個基礎員工的臉上看到了。
更不用說——
“那麽,山田先生,你對這個車牌號有印象嗎?”
姜發青年把手邊的案情檔案打開,連同受害人遇難的照片,一起遞到了山田的眼皮子底下。
然後,他再次目睹了那個熟悉的反應——
和其他的基礎員工一樣,男人并沒有排斥地轉開頭,而是兩眼直勾勾地盯着照片上的慘狀。
半響後,他才擡起頭,看着國木田獨步問道,
“他死了嗎?”
“沒有。”國木田獨步平靜地回答,
“九十九元康先生當場身亡,幸運的是,山崎裕光先生死裏逃生,現在正于ICU內搶救。醫生希望,他能盡可能避免淪為植物人的結局。”
說話間,國木田獨步的目光,始終一動不動地停留在男人的臉上。
然後下一秒,他清楚地看到,這個叫做‘山田’的助理緩緩勾起嘴角,露出了一個毫不掩飾的快意表情。
“哦,那還真是遺憾。”
男人彎着嘴角,如是說道,
“真可憐,賺了那麽多錢,後半生卻只能像一頭豬一樣躺在床上,靠着氧氣管子活下去。”
“哈哈,可憐,可憐。”
這一句句的【可憐】,語氣尖銳又諷刺,它們落在國木田獨步的耳中,幾乎和【活該】無疑。
已經不需要再問下去了。
到了這一步,國木田獨步可以确定,自家偵探所指的動機和仇怨,就和這個會社的上下級有關。
更有甚者,和那群擔驚受怕的高層不同,這群基礎員工們很清楚投彈手的身份。
但他們不準備告訴警方。
因為他們和投彈手的利益是一致的,他們在保護兇手。
作為這番推理的證據——
這名基礎員工起身,準備離開談話室。
對方坐的位置就在門邊,只要轉一個身,就能踏出辦公室,但男人依舊刻意繞了一圈。
他面色如常地從國木田獨步的背後經過,在走到監控器拍不到的死角時,男人猛得伸出腳,鞋子往姜發青年的椅子腿上狠狠一踹!
‘呯!’
皮鞋重重踹在木質的辦公椅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國木田獨步的臉色不變,他穩穩地坐在椅子上,側頭對上了男人的視線。
姜發青年的神情嚴肅,肅穆嚴厲的目光看得男人一怔,肉眼可見地瑟縮了一下。
但很快,對方又強打起兇惡的表情,不客氣的壓低音量吼道,
“滾出去,會社的狗!你們這群惡心的幫兇!”
這一聲就像一個信號。
走出談話室的國木田獨步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就在前方過道的位置,正有一顆顆人頭,從工作的格子間裏探了出來。
他們全都是這個會社的基礎員工。
銷售、營銷、設計……
每一個都與管理層隔着天壤之別,而此時,他們又每一個,都帶着連續加班熬爛的眼睛,兩眼直勾勾地盯着調查案件的國木田獨步,神情冷漠。
“……”
死寂在空氣中沉默,某個瞬間,似乎有一個整齊的尖叫在空氣中劃開。
沒有人發出一絲聲音,卻仿佛有一群人在厲聲尖叫——
【滾出去!】
【滾出去!】
【滾出去——!】
……
…………
談話室門口,國木田獨步伸手擡了一下眼鏡。
他像是記住嫌疑範圍一樣,不躲不避地迎上了員工們盯視的目光,視線在每個人的臉上一一掃過。
随後,姜發青年狀似随意地整理了一下手中的檔案,鎮定地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離開了MGT生物醫藥株式會社。
在踏出大門後,國木田獨步故意沒有乘坐電梯,而是腳下方向一轉,直直打開了側邊消防通道的拉門,沿着臺階向下走。
噠、噠——
皮鞋敲在臺階上發出清脆的腳步聲,在寂靜的樓梯間回蕩。
某個時刻,明明是只有一人的樓梯內,突然多出了第二個人的足音,不緊不慢地跟上了前方的國木田獨步。
姜發青年不作反應,卻驟然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此時,樓梯間一層的逃生出口已經近在眼前。
國木田獨步斜睨過眼睛,借着眼角的餘光,果然看到有一個人加快速度跟了上來。
但青年依舊沒有出聲,他徑直伸出了手,就在指尖即将碰到出口的門把時——
“喂!”
一個聲音如石破天驚般,驟然從背後高聲響起。
【】【】——!
國木田獨步微微向後方側過頭,下一秒,伴随着突兀的喊話聲,一個物體的尖端猛地劃開了空氣。
它呼嘯着,對準了青年的門面筆直擲來——!
*****
與此同時,另一邊
某個獨棟的自建屋外,一對夫妻擋在門口,不假辭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你們再說一遍?什麽叫需要和我們的母親面談?”
“該說的我們都和警方說過了,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麽還來死纏爛打。”
“我們正在調查另外幾起情況類似的死亡事件,只是确認一下,排除謀殺的可能性。”
屋外,面對受害人家屬戒備的眼神,中原中也趕緊搶在某個大小姐開口以前,面不改色地說出了無可挑剔的回答。
生怕自家偵探照常發揮,把遺族氣得一蹦三尺高。
到時候,別說是進門調查了,受害者家屬估計能直接把門板拍在他們的鼻子上。
……雖然以目前的情況來說,似乎也沒有太大差別。
不過好在,某個大小姐似乎是注意到了其他線索,轉過臉,‘望’向院子的方向。
【那個地方,有什麽東西?】
中原中也有點在意地瞥了一眼院子,在心中想道。
然而還不等他細看,屋主的反問再次響起。
“謀殺?”
夫妻中的女性擰起眉毛,毫無松口的意思,“我的父親是死于心髒病,和謀殺沒有關系。”
這樣篤定的語氣……
中原中也的眉心一跳,不需要身旁的霧島羽香提示,他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一般來說,剛剛失去至親的家屬在聽到上述這番話後,真正合乎常理的反應是什麽?
是表現出遲疑,還是像現在這樣,想也不想地直接拒絕,一口咬死不存在謀殺的可能性?
除非——
這家人很清楚死者的發病過程,甚至親眼目睹。
但這是不可能的。
“失禮問一句,宗田女士,你們是和父母一起住嗎?”
另一邊,霧島羽香收回了落在院子處的注意力,突然開口問道。
“是又怎麽樣,你是眼瞎……”
女人皺緊眉頭開口,剛想把一句不客氣的反駁甩在霧島羽香的臉上,結果話才說一半,突然聽到身後的丈夫用力咳嗽了一聲。
妻子一愣。
她順着丈夫示意的位置看了一眼,在發現少女手中的導盲杖後,喉嚨頓時哽了一下,又艱難地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換了一個說辭。
“……他們年紀大了,獨居不太放心,我們就把父母接來一起住。”
“原來如此。”霧島羽香理解地點了點頭。
這對夫妻微不可見地松一口氣,下一秒,他們又聽到少女猝不及防地說道,
“宗田女士,根據警方的記錄,宗田真老先生是在今天淩晨去世的,報案人是你的母親,但當時只有她一人獨自在家。我能問問,那個時候你們在哪裏嗎?”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是懷疑我們……”
宗田秀美沉下臉,她質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丈夫輕輕拍了一下肩膀。
女人不甘心地閉上嘴,任由丈夫代替自己回答,
“小姑娘,我們雖然和父母住在一起,但偶爾也需要私人空間……”
“前天晚上,我和妻子一起開車外出度周末了,直到現在才回來,聽聞了這個不幸的消息。”
“哦,私人空間的度周末。”
霧島羽香眨了眨眼睛,微微側過頭,示意地指了一下院子的方向,
“那麽,宗田先生,你們所謂的夫妻私人周末,就是帶上六歲的女兒一起嗎?還是說,你們直接把女兒留在了家裏,由年邁的父母照看?”
女兒。
中原中也一愣,跟着轉頭看向了院內的方向,随即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自建房屋的院子內,樹邊正停放着一輛小小的三輪踩踏車。不超過小腿高,車的把手上挂着叮叮當當的漂亮裝飾,随着吹拂的微風搖晃,發出清脆的響鈴聲。
“……那是——!!”
丈夫怔住,他們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地方露出破綻,一時間,露出了百口莫辯的表情。
“很好,看來你們沒有其他疑問了。”
清脆回響的鈴铛聲中,霧島羽香單手搭在手杖上,黯淡的紅瞳彎起,朝這對夫妻露出了一個可愛的笑容,
“宗田先生,宗田夫人,我必須提醒你們——”
“根據日本刑法第一百五十九條、一百六十條,任何人在法庭或其他問詢場合故意做出不實陳述,即構成僞證罪,将面臨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三十萬日元以下的罰金。”
“請問現在,我和我的助手先生可以進屋,和你們的母親好好談談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