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藻壑
藻壑
霧馬載着寒曉行走在煙雲之間,且越往前走環境越荒涼。
他已經換了一副皮囊,因為靈力低下,所以就直接用了小涵的皮相,這樣省時省事。
霧馬行進的速度有些減緩,顯然是對前方未知的路途,心中沒底,回頭問寒曉。“寒曉仙君,你真的要只身前往魔界嗎?”
寒曉點了點頭,意識到前面的霧馬可能看不到,便“嗯”了一聲。
他對于整件事情也并不是很清楚,當時恒故将這去魔界的任務給他,讓他找出魔界入侵仙界的真相,并且盡力阻礙下一次的戰争。
這……
這簡直就是難為他,說是地獄級的難度,也絲毫不誇張。
他當時就實話告訴恒故:“恒故仙君,我的靈力還未恢複,且在仙界籍籍無名,恐難擋大任……”
拒絕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但恒故卻沒有接受這樣的說辭。
恒故:“寒曉仙君,你若成功歸來,本君親自給你療傷,帶你入砻若秘境。”
砻若秘境傳說中的所在,寒曉沒想到時間真的有這樣的地方,只聽說那地方同華胥一般,踏足便可實現心底最深處的願望。
但恒故又補充道:“你天生體寒,靈力容易隐蔽,九天之上只有你去才不會輕易暴露。且諸天仙神,只有你的廟宇沒有被魔界的亂君摧毀,其中定有關竅!”
寒曉心道,那肯定是因為我住的小房子太破了,本來就是在瓊樓玉宇中的小破茅草屋,還是若幹年前他自己搭建的,因為沒有多少修建屋舍的經驗,更沒有靈力傍身,所以甚是簡陋。
有沒有可能是那群惡賊根本就看不上?
好在混亂起的時候他不在家,否則他自己肯定也會被打一頓,小廟也會化為齑粉。
恒故甚至給了他很多方便攜帶的不用靈力也能使用的法器,都放在他的乾坤袋中,到了魔界也能幫他一二。
“恒故仙君,寒曉即刻啓程,定不辱使命!”
“傳聞那魔界如今的掌權者洛風陰狠恐怖,殺人不眨眼,他自己并非王族中人,用了非常的手段才獲得最終的生殺大權,你要前去要盡量查清楚他侵犯天界的目的。”
面對恒故的叮囑,寒曉最終答應下來,因為他看見了恒故臉上和以往十分不同的神情,和眸底暗藏的殺機。
恒故抽幹了寒曉幾乎所有靈力,封了神性,又給他一個頗為簡樸的乾坤袋。
寒曉本來就沒有給仙界做貢獻,又時常敗壞九天的名聲,恐怕不去的話,恒故真的将他會除之而後快。
作為一個了無聲息的露水仙君,寒曉自認為遇到什麽事情都能冷靜面對,坦然接受,所以面上并沒有出現任何多餘表情。
其實寒曉并不知道,恒故只是在想到魔族的洛風之時,臉上才露出那樣的表情。
走出殿外,在殘磚碎瓦的仙庭長街上,長陽仙君從那乾坤袋中拿出一塊銅鏡,那鏡子到了他手上瞬間變了顏色,通身呈現雪白的光澤。
寒曉薄唇輕揚,對着楚逸卿笑道:“真是大手筆,還把雪鏡這麽好的東西給我了?”
楚逸卿:“你去那種地方可以說是九死一生,不得當心些?”
寒曉聽到這話,頓覺心中一暖,輕輕點了點頭,随後從楚逸卿手中接過鏡子,拿起來看。
鏡中照映出兩人的臉龐,就連寒曉臉上的轉折都看得清清楚楚,不過這東西并不是普通的鏡子,它是法器自然有它的作用。
除了鏡子之外,還有很多符紙符咒。寒曉之前沒有見過這樣麽好的東西,甫一拿到,寒曉還有些歡喜。
楚逸卿搜尋了一番随即鏡中便顯現出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宛若寒潭,且透着一陣陰風邪氣。
很快雪色的鏡子中顯現出一張十分好看的臉,這人面若芙蕖,眼含桃花,風姿綽約,一襲白衣與身後的黑暗格格不入。
楚逸卿長得比寒曉柔美一些,但與鏡中人相比,他還是遜色不少。他從前只以為自己長相絕美,三界無雙的,沒想到這麽快便出現這般絕妙相貌的人。
長陽仙君震驚得有些說不出話來,頓時臉上就湧現出一絲嫉妒。
一旁的寒曉卻沒有他那麽多攀比心思,但他震驚的表情卻比楚逸卿更加誇張。不但是面上的神情變幻,他的呼吸也跟着急促。
楚逸卿回首便看見看見雙唇微張,深色的瞳孔,也漸漸放大,全然是一副被什麽事物吓到的模樣。
好奇之間,楚逸卿看了周圍,此時的街上并沒有那麽多的閑雜人等,也沒有了譏諷嘲笑寒曉的那些聲音,這人為什麽會如此反常。
明明他能在任何情況下冷靜如斯,不會被外界幹擾。
如今,這般難不成是……
随後便發現寒曉一只盯着雪鏡,長陽仙君這時候才注意到他僅僅盯着鏡中之人,就好像要将那神器盯出對兒窟窿一般。
此時的寒曉簡直震驚地無以複加,他拿着雪鏡的手都有些發抖,心髒不受控制地跟着加速悅動,鏡中人并沒有與境外人對視,但動作眨眼之間,都能讓寒曉為之一顫。
楚逸卿終于意識到了什麽,他不敢置信地看了看鏡中人,又回眸看向寒曉,疑惑道:
“你認識?”
這可是魔族的最高統治者,傳說中陰狠殘暴,殺人無數的魔君洛風。
寒曉将鏡子收了起來,好像他不想讓楚逸卿繼續同他一起看一樣。
随後率先往前走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我夫君!”
長陽仙君楚逸卿的聽力尚好,所以就聽到了那三個字,不由露出和寒曉方才一樣的神情。
“啊?”
有一巡邏隊剛好經過,聽到此間有人大叫,便連忙趕來,随後楚逸卿就被攔住了前進的腳步。因為這裏剛剛被魔族的士兵洗劫過,所以長陽仙君便被拉着質問,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寒曉自己還明弄明白,所以不像跟楚逸卿解釋那麽多,匆匆出了門,跳下去就找了之前帶他回仙界的霧馬。
因為是出公務,所以這次的靈力恒故會給他報銷,但寒曉也沒那麽多心思估計這些。
那個心裏只有生意往來,只知道掙錢的天下首富,他的夫君洛風。
七年間都沒有露出半點馬腳,且一直不舉,寒曉不禁想,仙界對魔界的了解也算透徹,一只沒聽說洛風有什麽繼承人,難不成真的因為這人不行,所以才這樣。
但堂堂魔君放着魔族的生殺大權不把握,為什麽要在人間生活?
随着周圍景色愈加荒蕪,寒曉也跟着愈加郁悶,他無能狂怒。洛風究竟是為什麽跑到人間,還掙了那麽多錢?
同樣是落入凡塵,為什麽他就如此凄涼,被包養,與人為妻,天天下廚房。
思及此,寒曉簡直無能狂怒。
不是說君子遠庖廚,那都是千年前的事,寒曉喜愛做飯,他只是不解洛風難不成真的喜歡他坐的飯?
寒曉百思不得其解,之道霧馬開口說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仙君,老朽只能送你到此地,前面的路只能你一人前往。”
寒曉低頭朝着下方看了一眼,前方一片黑色的濃霧,進去很容易迷失方向。準備讓霧馬将他放下來,道謝的話已經到了嘴邊。
忽而一陣歪風邪氣,幕天席地,他想抓住霧馬前輩的鬃毛,然後竟發現這位專職運輸,恪盡職守的霧馬已經不見了。
寒曉顧不上別的,直接從半空中墜落而下,霧馬一族有瞬移的能力,肯定是剛才的風,讓他覺察危險,所以才閃身離去。
從半空墜落的感覺并不十分好,随後他就發現黑色霧氣已經将他包圍,輕輕嗅聞并沒有什麽味道,也不是柴火燃燒的煙,亦非瘴氣毒物。
沒弄明白究竟是什麽,寒曉瞧見左前方也有一人同他一樣從高處墜落。
難不成這人也是仙界派來的?想想又不對,他來的時候分明就他一個,而且這裏已經是魔界的邊緣地帶,一看這環境便十分不正常。
旁邊那人看見寒曉就突然出聲:“兄弟,你怎麽換了衣服,難不成要當逃兵?将軍會殺了你。”
寒曉聽不懂他話中的的意思,只覺耳畔簌簌風聲劃過,擁擠異常,這黑色是活的!
不對這裏面好像有很多人。
又有風過顱頂,墨色跟着減淡些許,寒曉就看見前方有數不清的黑點紛紛揚揚往下落。
“真的不會死嗎?”
“唉?我的羽翼怎麽折了?”
“你的腿怎麽就剩半截?小腿呢?”
……
能聽清的,聽不清楚,由遠及近,宛若戰場一般。
剛才跟寒曉搭話那人的眼珠子,自臉頰滾落,他疼得大叫,用手飛速接住,這麽高,肯定碎裂。
看來,他們不是同寒曉一樣主動要來此地。這些人,不,這些魔被什麽人強行踹了下去?
有人已經掉落到地面,砰砰作響,低頭一看好像還有幹枯的樹木,寒林清嘯,枝杈似蟹爪張牙舞爪伸向天空。
寒曉比較幸運就被挂在這樣一顆即将傾倒的歪脖子樹上,那些風霜黑霧摧殘過的樹枝顯然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環視四周,寒曉看見周圍掉落的各種奇形怪狀的魔,就像是鴉羽一般,再往下一瞥他吓得險些直接獻祭求恒故來救他。
樹下并不是人間孕育萬物的土地,也不是上善若水包容的百川。深色的地上全是腐爛的枯枝碎屑,有綠色的水蜿蜒而出,寒曉絕望了,他正身處這樣一處無邊無際的沼澤中。
不見天日的地方,粗壯的枯木被不輕不重撞了一下,之間一條幽藍的如蛇的東西伸着血紅的長舌,眼神貪婪的望着空中落下的“食物”。
它的身軀隐藏在枯木之後,舉起一爪,居然長得和人的手一樣。
那些魔掉在地上一半陷進沼澤,發出凄厲的慘叫和咕嚕咕嚕的聲音,這沼澤有腐蝕性,很快他們就消失,轉而被上方掉落的同類覆蓋,整個場面無法用語言形容。
寒曉攀附的樹幹也不牢靠,還在那些魔掉落的時候是不是被撞一下,他輕輕挪動左腿,準備再堅持一下然後跳向旁邊那棵稍微大一些的樹。
猛一發力,雙腿用力,身子就順勢向前撲了過去。他果然落到了樹幹上,不巧的是樹幹表面像是長了一圈長刺。
或許是沒找好角度他的臉就直接貼了上去,疼痛瞬間傳來,熱流蜿蜒而下。這下肯定毀容,寒曉對這張皮在心底說了一萬句抱歉。
沒想到那看似□□的枝幹內部竟是空的,被寒曉這麽一撞,直接就碎了。
他随後就可能掉下去,被那奇怪不人不蛇的東西吃掉,這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已經屏氣凝神,緊張到無以複加。
寒曉血流滿面,十分不情願對上下面不知所雲的生物,惡心的舌頭帶着光亮的水珠,離他的臉也不到一寸,只能邊想對策,随即緊緊閉上眼。
就在這時,寒曉突然感覺後脖領被被一股大力拎了起來。
擡手擋住眼前,寒曉的手就被那地上的蛇咬了一口,外加後面的拉扯他只感覺手臂上的肉被撕下一塊。
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就發現自己已經落到了一處正在颠簸的馬背之上。黑色馬屁載着他,但身後好像還有陣陣寒氣侵入後心。
這種虛弱感,激起起寒曉心底最深處的一些波瀾,他已經落魄到被人救的地步,想當年……
寒曉心道:算了!不想了,之前為了救落魄之人,不是還給人做了夫人。
沒想到。他一回頭就看見了,竟然是他那幾天不見的夫君……
寒曉沒收住心神,驚呼出口:“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