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慶功宴
第30章 慶功宴
主營隊伍在當天下午出發,至夜深之際,已近兩國交界,不是急行軍,不必連夜趕路,此處營地空出些許帳子,供他們一夜暫住,免去紮營。
趕車的士兵伸手将紅藥扶了下來,紅藥跳下馬車,身後簾子動了動,紅藥遞手給從君,小公子走下馬車,第一反應是環顧四周環境,他和紅藥走了出來,紅藥活動了一下肩膀,說:“我最恨的就是趕路,能把人都坐傻了。”
從君舊傷剛愈,自然也不會多舒服,他抿唇笑了一下,正要說話,餘光看到一個人,就是一愣。
此人身長七尺有餘,身姿挺拔,勁腰寬肩,縱是在一幹明甲兵士之間,尤顯得鶴立雞群,不是監軍,卻還是誰?
紅藥順着從君目光看去,也是一愣,她雖與奉江只有一面之緣,卻也對此人印象深刻,況他身姿氣度也與尋常兵士不同,尤為顯眼,紅藥凝起雙眉,詫異道:“他怎麽在這?”
奉江正與此處将領交談遷營一事,那小将吩咐手下去将兵錄交于監軍,奉江今夜居于此處,并不心急,話罷一轉頭,正對上了小公子的視線。
秋夜涼風習習,營帳戰旗飒飒作響,中秋将至,月如銀盤,四處都是流水般的銀光,小公子長身玉立,身後馬車帷幔輕搖,恍惚間他還是那個芝蘭玉樹、占盡風華的宴從君。
待到奉江回過神來,馬車前已空無一人。
他心中一陣空落落的,暗自嘆了口氣,心想,他不與他來往,也是自然之事,自己不能再給他惹出禍事來了。
雖是這樣想着,心中卻是一度悵然,及至晚上回了帳子,發現自己案子上擺着一盒月餅,他心中一動,問手下人:“這是何人送來的?”
此人乃他門客親信,意義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答:“回監軍,是大将軍身邊的那個女官。”
紅藥。
奉江的心跳登時快了幾分,待下屬退下,他才挪過月餅盒子,這月餅做的頗為精致,奉江有些出神,他輕輕拿起一塊月餅,咬了一口,是棗泥餡的,奉江搖頭無奈地笑了笑,心說自己也同思春的姑娘一般做起睹物思人的事了。卻見盒子底下,露出白色的一角。
奉江伸手将其抽了出來,是一張紙條,上面字跡清雅隽麗,轉鋒處卻間而有些棱角,上面只有兩行字——“秋夕不及玉輪滿,半賞古木半幽明。”
從君一行人抵達瀚城,是次日中午時分,正趕上中秋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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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營中人數本就不多,防守瀚城,恰到好處,展連英親自在城門處迎接,展連豪遠遠看見他,咧開一個笑臉,在馬屁股抽了兩鞭子,先于隊伍沖了過來,還不待馬落定腳步,自己翻身跳下。
從君将簾子掀起一角,眼前還飄着展連豪的馬蹄踏下的煙塵,紅藥說:“到了,來迎的是展連英。”
從君輕輕地應了一聲,放下了簾子。
側面的簾子被風吹得飄忽,時而透進一線陽光,照在從君的臉上,他面容十分沉靜,身上透着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幽氣息,疏離無比。
紅藥見他坐得規矩,一動也不動,在心中悠悠嘆了口氣,說:“害怕?”
從君不出聲。
“你大傷初愈,他不會對你太過分的,若今夜要你侍奉,你便乖覺些,他是性子冷硬,又不是變态,無故折磨你作甚。”紅藥在他冰涼的手上捏了一把,“且放寬心,憋出病來,無人替你受罪。”
她說着湊近從君耳邊:“同監軍事,休教他察覺。”
瀚城之內一片歡騰喜慶,兵士們三五成群,有的拽着牛,有的拉着車,看樣子,是在為今夜的宴席做準備。
展戎不為外事所擾,正于房中看新畫出來的瀚城城防圖,幾乎所有的密道都被排查清楚了,窗外軍士的呼喝聲時高時低,間或還有羊叫聲傳來,展戎頭也不擡,問:“監軍有什麽動靜嗎?”
侍奉在側的參軍搖了搖頭,說:“仍在邊境線處,盡心安排遷營事務,不過……”
展戎嘴角微彎,促狹道:“他倒是個成大事的,不過什麽?”
“主營人馬昨日路過,趕巧,正與他在一處營盤,好似有人給他送了盒月餅,不知是誰。”
不知是誰?全軍之中就紅藥有月餅模子,展戎目光微凝,眼中閃過一絲夾雜着冷意的玩味。
軍妓們方一下馬車就被人帶到房間中歇息沐浴、梳妝打扮去了,紅藥的房間也安排好了,唯從君孤零零的。
他一男子,用不着梳妝打扮,同為軍妓,更不會有人為他置辦房間,仍是跟在紅藥身邊,紅藥叫人送來熱水,叫從君先去梳洗更衣,小公子面色與那日從監軍帳中出來時一樣,對将軍的畏懼,大體已刻進了他的骨血裏。
若紅藥有得選,她倒寧願從君依然在她這裏“寄人籬下”。
過了立秋,白天越來越短,剛忙活完安置的事,就已日落西山。
瀚城雖然地處邊疆,十分偏僻,但好歹是一座關城,占地十分遼闊。在屋中,隐約可聞得外面兵士的喧鬧聲與跑馬之音。
中秋節有奔馬追月的習俗,在軍中,更是一大歡娛樂事,紅藥雖然用不着侍奉人,但也總得露面,照料營妓,同軍士飲酒作樂。這次慶功宴大抵是為了全軍同樂,并未同禮俗,置席分座,而是在空地炙牛烤羊,旗下分酒,軍中之樂,正是如此。
此時月懸中天,酒至酣時,将士們投壺射箭,圍火奏歌,合着斧钺激鳴,盡是激昂之音,有些品階的軍士身側都伴着個營妓,飲酒狎戲,熱鬧非凡,紅藥早跟展戎行過禮,此時正在一邊與幾個将士鬥酒鬥得歡,一身紅衣映在火光裏,恍若一體。
唯有從君孤零零地跪在一邊,他既為軍妓,此等宴席,必然前來侍奉,可他身份特殊,哪有人敢同他親近,萬般喧鬧裏他一個人跪在一邊,垂眸看着自己的膝蓋,自成一界。
展戎同手下人鬧過一番,再坐定時才看到從君,他眸中閃過一絲玩味笑意,随手招了一個小兵,命他去喚從君過來。
隔着火光與人影,展戎看到小公子站起身來,恭謹地走了過來,在将軍下首跪下,伏低頭顱。
“從君見過将軍,恭賀将軍大捷。”小公子的聲音落在衣裳裏,顯得有些悶。
展戎掃了他一眼,飲盡了碗中酒,才用讓人聽不出感情的聲音淡淡道:“待到本将差人請你,才來拜見祝捷,你好大的排場。”
從君伏在地上的身體縮得更小了,答:“從君身微,不敢驚擾将軍貴體,還望将軍恕罪。”
“你這嘴巴倒是越發伶俐。”将軍俯視着小公子烏黑的發頂,“本将見你模樣,卻似心中一萬個不願意。”
小公子微不可見地抖了一下,他從袖子裏露出小半張臉,手指輕輕攀上将軍膝甲,叫道:“将軍……”
他生得一副美麗皮囊,萬般風味都在于一身,展戎從未見過誰能擁有這樣絕妙的一雙眼睛,小公子雙眸澄澈,眼尾修長,與眼睑的弧度連在一起,一雙美目天下無雙,他垂眸時,眼尾溝壑愈發明顯,極其寡淡疏離;挑起眼簾看人時,一雙眼睛卻是圓溜溜的,顯得分外乖順無辜,一派懵懂天真,別有風情。
這姿态容不得人不垂憐,将軍逗弄他夠了,叫人起來,從君直起身子,将軍勾了下手指,從君膝行着湊近一些,将軍捏住他的下巴,扭轉手腕打量一番,說:“胖了幾分。”
“蒙将軍恩典。”從君說。
展戎不語,松了手,問:“吃東西了嗎?”
牛羊都在架上烤,沒有其餘菜飯,士兵們正在興頭上,全都徒手拆肉,大口喝酒,營妓都與士兵混做一團,吃食自然有人照料,遠處一個将士削下片肉在身側女子嘴邊逗弄,幾次都沒叫人家吃到,女子笑着拍了他一把,貝齒叼住那塊肉,吃進口中,還在将士手指上舔了一下,又鬧作一團。
從君自出來便被冷落到現在,粒米未進,他輕輕搖了搖頭,展戎喚人道:“取個盤子來。”
火軍聽令忙來侍奉,展戎提起身前擺着的連着骨頭帶着筋的一塊腿肉,削掉些肉片,放在空盤子裏,遞予從君,從君眉毛微動,他不習慣空手進食,但大家都是如此,将軍親手賞他的,更不好駁了将軍的面子,只得輕輕拿起,細嚼慢咽地吃了起來,單看他姿态,還以為在吃什麽上等佳肴,小公子出身貴胄,人落至何等境地,骨子裏的清雅與貴氣是磨不掉的。
不時有兵士前來敬酒,展戎都接了,從君盤子裏還剩下一些肉,不再吃了,将軍漫不經心地問:“傷都好了?”
從君點了點頭,又道:“将軍挂心,皆都好了。”
将軍漠然點頭,看向他盤中,問:“不吃羊肉?”
從君從眼底偷看他,猶豫了一會兒,才小聲說:“腥膻。”
将軍輕笑了一聲,說:“倒養了個嬌氣貨。”
他在布子上抹了抹手,問:“可吃飽了?”
從君點了點頭。
“好。”将軍站起身來,單臂一撈,将小公子夾在臂間,大步朝屋子走去。
同将軍相比,小公子可謂身材嬌小,他腰腹挂在将軍臂上,面朝地面,一頭長發墜在臉前,失重感使他本能屈起膝蓋,更顯得嬌小了幾分,鞋子被甩掉了,兩只腳丫蜷縮着,腳心向着天空,袍衫的擺子落了下來,露出一截線條優美的小腿。
濃烈的情欲意味不加遮掩,身後的士兵們起哄狼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