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蔡京死亡的消息以及方應看死亡的消息幾乎同時在京城傳揚開。
對于很多人來說, 比起去關心一個已經失勢的前任‘權相’,他們更在意的是如今風頭依舊火熱的神通侯方應看。
但對于六分半堂來說不是這樣的。
六分半堂總堂的雷純面色有些發白, 神色中帶着少見的不安。
哪怕是當年失去雷損, 需要以一己之力擔負起六分半堂的時候,雷純也未像今日這般驚惶不安過。
至少那個時候, 她确定蘇夢枕不會趕盡殺絕。
至少那個時候, 她還可以依靠狄飛驚。
甚至就連蘇夢枕的身邊也一早就被雷損埋下了白愁飛這個不穩定因素。
可現在,雷純不安。
因為她已經不能再确定蘇夢枕的心思, 因為她已經不敢再信任狄飛驚,而她最大的靠山蔡京也已經死了。
在發現蔡京權勢不如從前的時候, 雷純就已經在做兩手準備。
一邊努力取得蔡京的信任, 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蔡京經營多年,他手上總有一些值得利用的東西,哪怕雷純能夠弄到其中的一小部分, 對六分半堂日後的發展也是大有好處。
而另一邊,雷純努力搭上方應看這條線。
比起呈現衰落之勢的蔡京, 方應看可算是勢頭良好,未來大有可為了。
可如今,她寄予希望的兩個人全都死了。
雷純咬了咬牙, 雖然白愁飛死的那晚過後,她便開始不着痕跡的排斥狄飛驚,但這種時候,除了狄飛驚,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指望什麽人。
所以她最終還是選擇去找狄飛驚。
雷純疏遠狄飛驚,狄飛驚卻似乎毫無所覺一般,他依舊內斂沉靜,既沉默不語又洞悉一切。
因此雷純來的時候,狄飛驚一點都不意外。
狄飛驚的院子裏栽種了不少桃樹,不過現在并非桃花盛開的季節,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景致可以看。
雷純當然也沒心思去想什麽景致,她見了狄飛驚的第一句話便問:“蔡京與方應看的事情,你想必已經聽說了?”
狄飛驚道:“我已經知道了。”
雷純微微蹙着眉頭:“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狄飛驚道:“大小姐問什麽怎麽辦?”
雷純不悅道:“自然是說金風細雨樓,此時沒有了蔡京,就連方應看也不能幫我們,可有王小石在,金風細雨樓與連雲寨就是一股勢力,我們之前費心鏟除了金風細雨樓在朝堂中的勢力,可現在,他們卻有了邊境的數萬精銳人馬,何況連雲寨多有義舉,從戚少商開始,到王小石,三任寨主個個擅長收買人心,如今連雲寨在江湖上的聲望可以說人人皆服,既有連雲寨又有金風細雨樓,我們該怎麽辦?”
狄飛驚聽出雷純語氣中的不滿,但他的态度依舊如同他那纖塵不然的白衣一般淡然從容:“大小姐還想繼續對付金風細雨樓?”
雷純道:“我要殺柯阮,柯阮沒有死,我要殺蘇夢枕,蘇夢枕也還未死,何況,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做了就不可能再停下,就算我停手,蘇夢枕又如何能放過我們?更不必說,想要重振六分半堂,就非要擊敗金風細雨樓不可。”
狄飛驚聽出雷純已經在猶豫了,她想要退一步,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路可退。
這讓狄飛驚不由嘆了口氣:“現在不是我們要怎麽做,而是蘇夢枕要怎麽做,如今的決定權在他手上。”
事實上不僅僅是連雲寨和金風細雨樓,以前六分半堂得罪的勢力可不算少。
雷損雖然投靠權官,但至少保持了相對的獨立性,比起做奴才與狂犬,雷損至少做的是一個保持着合作關系的打手角色。
可雷純卻完全将六分半堂帶入了奴才與惡犬的角色中去。
既然做了惡犬,自然是主人讓咬誰就咬誰,就算主人沒讓咬的時候,也得狂吠幾聲。
做了這種事,就別指望不得罪人。
更別說蔡京就算有權,名聲卻差。
如今不管是蘇夢枕還是王小石,既有大勢在手,又有正義之名,六分半堂還能如何?
何況……
“戚少商這些年一直未與我們有正面的沖突,但那可不代表戚少商不敢與我們沖突,更不代表他将以前的過節都忘記了。”
雷純咬了咬嘴唇:“你是說……”
狄飛驚道:“戚少商不動,只能代表他的圖謀更大,他手上一定掌握了許多對六分半堂不利的消息與證據,只等關鍵時刻拿出來讓六分半堂永無翻身之日。”
雷純道:“但直到現在他們也未有所行動,這是不是代表他們有所顧忌?”
那麽只要找到這個‘顧忌’,他們就有反擊的可能!
狄飛驚卻笑了,他笑的低沉細碎,如耳邊喃語般溫情,可其中的意味卻既然不同:“大小姐,有些時候,貓抓到了耗子是不會立刻将它咬死的,甚至會一次又一次的放開爪子,讓獵物看到逃跑的希望,然後再一次落到貓的手裏,直到獵物被玩弄的精疲力盡,貓才會仁慈的給予對方死亡。”
“在無望中一次又一次的徒勞嘗試,再沒有比這樣的絕望更折磨人心了。”
狄飛驚根本不管雷純的臉色,他用一貫沉靜的語氣做出了論斷:“這是報複。”
雷純的臉上瞬間血色盡褪!
她呆立許久才終于開口:“我去見蘇夢枕。”
狄飛驚道:“哦?”
雷純道:“他至少不會不見我。”
“他當然會見你,”狄飛驚說到此處卻是微微一嘆:“但那又如何呢?大小姐難道要去乞求蘇夢枕施舍的仁慈嗎?”
雷純的睫毛如蝶翼般顫了顫:“不,他從來不是那樣的人,我了解他。”
蘇夢枕的內心比任何人都要柔軟。
狄飛驚道:“這并不是一個好選擇。”
雷純柔柔一笑,眼神卻毫無溫度:“那又怎樣?你不願意幫我,而我也再沒有其他的辦法。”
雷純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終于還是放軟了語氣:“我不求你再做別的什麽,只要這次的事情過去,你大可以離開六分半堂,我聽說柯姑娘并未留在金風細雨樓,她的意思應當很明顯,你若是願意去找她,就可以去,我爹的囑托……就算是到那為止了。”
狄飛驚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大小姐,我幫不了你。”
他能夠對雷純說的話都已經說盡,可雷純卻完全沒有體會到他的意思。
狄飛驚從不覺得靠着所謂投靠,靠着對上位者搖尾乞憐,能夠真的重振六分半堂。
雷損當年讓六分半堂崛起的手段雖然也不那麽光明正大,但到底還是雷損靠着自己的心計手段得來的。
雷純很明顯沒有這樣的認知。
她确實是美麗堅強且聰慧無比的女子,但……終究是不夠。
柯阮當初剛來京城的時候,豈不是比雷純還要不如?
雷純接手六分半堂時至少還有雷損留下的家底,有狄飛驚,甚至還有蘇夢枕不願對她趕盡殺絕的柔軟,可她的選擇依舊是完全投靠蔡京。
柯阮卻既沒有投靠六分半堂,也沒有上趕着去抱金風細雨樓的大腿,雖然那個時候只要她願意,做這兩件事情都很容易。
狄飛驚微微閉目,這些話他不能同雷純講,至少在這種時候,他不能對雷純說這些話。
雷純在這種時候也不可能聽得進去。
所以他才說沒辦法。
如果雷純不能意識到這一點的話,哪怕她真的再次為六分半堂‘求’來一次機會,最後的結局也不會改變。
她總還會再走到這一天的。
雷純到天泉山的時候,其實天泉山還有些亂糟糟的。
白愁飛當初又是拆房子又是砍樹又是挖地,整個天泉山被他搞得亂七八糟,雖然之後也經過了一定的整理,但總不是按照原樣來的,更不會是按照蘇夢枕的愛好來的。
因此蘇夢枕回來之後,王小石倒是很積極的帶人一起努力,想要将天泉山恢複成以前的樣子。
如今雖然大致上看起來已經卓有成效,可還是有些小地方的工程沒有完成,因此天泉山上看起來難免有幾分建築工地的忙亂了。
雷純來的時候,王小石正吆喝着帶人種樹呢。
白愁飛将蘇夢枕心愛的‘傷樹’砍掉了,如今眼見那樹是不能活,雖然從原本的樹根附近倒也又冒出些矮矮小小的小樹苗來,但到底不能種那麽一丁點大的小樹苗在那裏呀。
最後在取得蘇夢枕同意的情況下,他們決定把小樹苗整理一下,依舊種下,只是空出的其他地方也打算種上幾樹桃花。
王小石帶頭挖坑,楊無邪對他說雷純來見蘇夢枕的時候,王小石差點驚的把手裏那一鍬泥土甩到楊無邪臉上去,他驚訝的問道:“雷大小姐怎麽會來這裏?”
雷純孤身前來,不怕被金風細雨樓扣押下做人質嗎?!
楊無邪道:“我們是不是要對她動手,這又有什麽區別?”
楊無邪是很不喜歡雷純的。
雖然以前因為蘇夢枕的緣故,他對雷純也曾有過好印象,也想過雷純那樣聰慧美麗的女子與蘇夢枕相配,做樓主夫人很好。
雷損死掉之後,眼見雷純和蘇夢枕的事情完蛋,他還曾可惜過。
可如今的雷純卻讓楊無邪十分痛恨。
就算是白愁飛給蘇夢枕下毒,也不過是以毒死蘇夢枕為目的,雷純卻是要将蘇夢枕如她的狗一般控制訓練。
那晚若不是柯阮及時打斷,蘇夢枕從一開始就暗示了他,只要雷純唱歌控制他,那麽楊無邪就得在蘇夢枕被控制之前殺掉蘇夢枕。
如此,楊無邪又怎能不痛恨雷純?
此時雷純單獨來見蘇夢枕,楊無邪就很不放心。
但這事不是他這個做下屬的能插手的,思來想去,真的要有人說什麽,王小石這個做‘兄弟’的倒是很合适。
楊無邪對蘇夢枕單獨見雷純充滿了擔憂,王小石就更擔心了。
他二話不說丢下鐵鍬,一眨眼就已經沒了影子。
楊無邪看着摔在泥土中的鐵鍬,不由啧了一聲:“王小石的輕功長進了許多嘛。”
王小石一路趕到的時候,雷純正在和蘇夢枕說話。
“一支毒鏽的毒當世已經無人可解,但我在殺了制毒的人之前,曾經留下一份解藥。”
雷純看向蘇夢枕:“我可以把解藥給你。”
蘇夢枕道:“你做事總不會毫無代價的。”
“對,”雷純道:“但你知道我此時所求是什麽。”
這是雷純的最大籌碼。
除非蘇夢枕殺了她,否則就永遠得擔心她在關鍵時刻唱歌控制他,但蘇夢枕真的能殺了她麽?
這世上再沒有比蘇夢枕更柔軟的人了。
哪怕他看起來再怎麽孤寒狂傲也不能改變這一點。
所以蘇夢枕一定需要解藥。
蘇夢枕聽到這話卻笑了:“就算沒有解藥,你又能控制我多久呢?”
他已經如此蒼白,幹瘦,他眼中閃動着不屈的光,但那一點生命的火焰卻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
他很快就會死。
但就算他死,王小石等人也會為他将事情做完!
雷純從來之前就想過事情恐怕會很艱難,但她從未想到蘇夢枕竟然是寧死也不遠留給她半點機會。
就在此時,匆忙趕到的王小石沖了進來:“大哥!”
等見到蘇夢枕安然,王小石一顆心便落了回去,他很自覺的站到蘇夢枕的身後,并且不再多說一句話。
雷純當日既然要逼死蘇夢枕,王小石對她自然不可能再有什麽笑臉了。
蘇夢枕沒管王小石,他只是繼續對雷純道:“這是我與你之間的事情,你可以恨我殺了雷損,也可以報複我,這些都盡管做,并沒有什麽妨礙。”
雷純蹙着眉頭的樣子柔軟且令人心動,能夠引發任何人對她的憐惜,她問:“你恨我的,對吧?”
王小石很想說你差點逼死我大哥怎麽還好意思問這個問題。
不過他到底不忍心對一個女孩子說這話,最後也只好撇開眼神,完全不看雷純。
可蘇夢枕卻微微搖頭:“我并不恨你,你只是為雷損報仇而已,這一點道理在江湖上從來不算過分。”
雷純道:“那你為何還還要步步緊逼?”
蘇夢枕道:“不恨你,卻不代表我不會報複。”
他看着雷純,眼中再無雷純所熟悉的光芒,那僅僅是看着一個對手的眼神:“你可以站在你的角度報複,而我也有我一定要做的事情,這世上的道理并不僅僅是愛恨,而是做過的事情,總會有償還的一天。”
雷純知道,今天的交涉已經徹底失敗,蘇夢枕的态度告訴她,蘇夢枕絕不會退讓,也絕不會放過她,她的結局不會比雷損更好。
不,甚至是遠不如雷損的。
她不由道:“這是為了你那位中神劍?你寧願死都不遠稍退一步?”
蘇夢枕道:“她給了自己一個交代,而我也會給她一個交代,也是給我自己一個交代。”
柯阮已經做完了在她的角度而言所有要做的事情,一切都已經終結,可蘇夢枕還沒有。
雷純離開之後,蘇夢枕對王小石道:“對六分半堂動手吧。”
王小石愣了一下:“不是說再等等的嗎?”
蘇夢枕道:“不必,現在就去做吧。”
雷純得是多麽絕望才會在這個時候來見他,祈求他會一時心軟而放過六分半堂呀。
但他已不會再心軟。
王小石離開之後,蘇夢枕卻拿出一個墨玉的盒子,盒子觸手溫涼,帶着令人精神一振的溫度。
盒中是柯阮留給他的那一粒藥丸。
蘇夢枕知道,柯阮給他的并不是過去的延續,而是一個全新的未來。
所以在一切結束之前,他絕不會碰這粒藥丸。
他至少會先将眼前這一切終結。
而到了那個時候,他或許就可以如王小石期待的那樣,拿着幽月亂花去将柯阮找回來,然後對她說……
“我們可不可以将武器換回來?”
畢竟,中神劍就該是用劍的嘛。
當然,從柯阮的角度來說,蘇夢枕這輩子大約是拿不回紅袖刀了。
雖然她很良心的在拿走蘇夢枕的大橙武的同時也給蘇夢枕留了大橙武。
但她現在換世界了嘛!
【擊敗陸危樓:0/1(未完成)】
【擊敗方乾:0/1(未完成)】
【擊敗拓跋思南:0/1(未完成)】
【擊敗李忘生:0/1(未完成)】
柯阮看着這次的任務嘴角抽啊抽,最後連眼角都抽了起來。
其他人也就算了,李忘生是什麽鬼!
一個鎮山河半小時,範圍能從純陽宮鋪到萬花谷。
這特麽怎麽打!系統你說話!
【叮,你的系統已掉線。】
柯阮:“……”
呸!
作者有話要說: 阮阮:暴打陸危樓!
卡盧比:我幫你按住他,随便打!
陸危樓:???
說好的明教護教法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