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雷損沒有死, 這件事情蘇夢枕知道,狄飛驚也知道。
其他人知不知道?
柯阮坐在宴會上想這個問題, 卻沒有得出什麽可靠的答案來。
但至少, 兩方的中低層是不知道的。
因此金風細雨樓的人就很高興,志得意滿, 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了大好的未來。
蘇夢枕與他們一起笑, 一起喝酒,他口中說着豪邁的話來激勵大家, 又論功行賞,讓每個人都生出一種勝利者的驕傲來。
王小石和白愁飛自然是陪着蘇夢枕一起, 他們兩是這次的大功臣, 白愁飛更是副樓主。
原本柯阮也該一起去, 但她沒有去。
這并不是柯阮不願意。
她酒量不差,如今又是做女子打扮,金風細雨樓九成九都是漢子, 自然不好逮着她灌酒,尤其是還有蘇夢枕在身邊的時候。
但柯阮願意不代表蘇夢枕願意。
蘇夢枕要柯阮留在旁邊。
柯阮不知蘇夢枕的意思, 旁人就更不知道。
甚至有人在暗中猜測柯阮為何遭受如此‘冷遇’。
怎麽說她也是重創雷損的人,若無柯阮出手,蘇夢枕和雷損的戰鬥結局究竟如何誰都說不好。
這種時候蘇夢枕帶上了王小石, 帶上了白愁飛,甚至就連沒有趕赴六分半堂的楊無邪都在他的身邊,唯獨柯阮留在旁邊,蘇夢枕對柯阮也是不聞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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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給五大神煞一點面子, 蘇夢枕至少也該與她喝一杯酒吧?
柯阮一手撐着下巴,對周圍人的讨論只當做沒有聽見,她只是專注的看着蘇夢枕,數着他到底喝了多少杯酒,然後越數臉色越黑。
白愁飛跟在蘇夢枕的身邊卻不忘關注柯阮,當他注意到柯阮的表情不太好的時候,忍不住對蘇夢枕道:“大哥,王公子那邊……是不是也該過去一趟?”
蘇夢枕擡頭看向柯阮,然後就見柯阮果然黑着一張臉,眼神兇惡的盯着他……手裏的酒杯。
那兇惡的眼神好像她的目光能夠化作刀子将蘇夢枕手中的酒杯戳個粉碎似的,但偏偏她相貌嬌美,即便眼睛瞪的再怎麽兇,也半點威懾力都沒有。
比起老虎,她更像是一只亮了爪子的貓,自以為別人會被她的爪子吓到,實際上旁人只看見粉色的小肉墊了。
蘇夢枕心中好笑,但卻不好真的笑出來。
如果他笑出來,柯阮大概要真的炸毛。
“我不覺得現在去她那裏是個好主意,”蘇夢枕道:“我至少要把該喝的酒都喝完才能去找她。”
于是等蘇夢枕終于出現在柯阮面前的時候,迎接他的只有柯阮的冷笑。
蘇夢枕對她舉起酒杯:“這次我們能夠勝過六分半堂,中神劍居功至偉,我理當敬你一杯,日後……”
他的話還沒說完,柯阮的就已經将面前的酒喝了下去,然後道:“我是最後一個?”
蘇夢枕點頭:“你是最後一個。”
“很好,”柯阮說完這話,還不及蘇夢枕身邊的王小石和白愁飛去想什麽很好,她就已經伸手奪過蘇夢枕手裏的杯子,順帶着把蘇夢枕的那杯酒也給喝了:“我說很好是因為你現在終于可以去休息了。”
王小石張了張嘴巴,剛要說什麽就被柯阮瞪了一眼:“你閉嘴!”
王小石頓時很委屈。
他沒做錯什麽呀,為什麽要兇他?
蘇夢枕卻道:“我還不能去休息,我等的人還沒來。”
金風細雨樓在與六分半堂的對決當中獲得大勝,這不僅僅是金風細雨樓自家的事情,更是整個京城的事情,京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少不得要在這個時候送禮恭賀。
就算心裏不高興,至少面上不會在此時與金風細雨樓撕破臉。
但有一方人馬至今沒有來。
六分半堂的人。
即便六分半堂剛與金風細雨樓血拼一場,但此時他們輸了就得接受敗者的結局,何況表面上是六分半堂的殘餘勢力歸順了金風細雨樓,這種時候六分半堂就更要有所表示了。
所以蘇夢枕在等。
柯阮看着他,最終還是點頭:“好。”
蘇夢枕于是對白愁飛道:“餘下的人就由你和老三去吧。”
必須要蘇夢枕出面的那些人他們方才都已經見過,剩下的人交給白愁飛和王小石并無不妥。
柯阮已經握住了蘇夢枕的手,內力源源不斷的傳導過去。
蘇夢枕對她的內力早已熟悉,完全沒有任何排斥的讓這些內力散入他體內經脈,只覺得精神一振,不由輕輕的舒了口氣。
蘇夢枕和柯阮走了,王小石才道:“她到底幹什麽兇我?”
白愁飛道:“你想說什麽?”
王小石道:“我想提醒他,雖然我們都知道他是男子,但他現在畢竟做女子打扮,直接用大哥的杯子喝酒……可能不太好。”
白愁飛聞言道:“我倒是覺得這樣很好。”
說完也不管一臉困惑的王小石,白愁飛的臉上挂上笑容,去與其他人喝酒了。
王小石只好無奈的跟上他。
柯阮卻在問蘇夢枕:“你到底在等誰?”
“雷損。”
蘇夢枕的目光落在大門外:“雷損是個關鍵時刻能夠狠得下心,做出最艱難的決斷的人,所以我在想,也許不需要我等很久,他今晚就會來。”
柯阮道:“可他已經受了很重的傷,他一切安好的時候在六分半堂的地盤上都沒能殺掉你,這種時候身受重傷卻還要來金風細雨樓殺你?”
蘇夢枕的不由露出一點笑容:“你也覺得這很不可思議對不對?”
他的語氣帶着一種柯阮無法理解的複雜:“雷損是個好對手,所以正因為這件事情聽起來似乎完全不可能所以他才更有可能這樣做。”
“我們知道他沒死,但他卻并不知道我們知道這件事情。”
蘇夢枕這話說的有點繞,但柯阮還是聽懂了:“所以呢?”
“所以這就是他行動的好時機,”蘇夢枕道:“雷損固然重傷,但我的情況也不會更好,雷損可以養傷,我也還有你在,再加上如今表面上是雷損敗亡,如果他不能及時扳回局面,就是給我時間讓我吞并六分半堂,待我将六分半堂的勢力吞并的差不多了,他就算還活着又有什麽用?而如果他提前暴露自己,雖然可以解決六分半堂的危機,卻也浪費了他詐死的好條件,他本可以利用這一點來設局。”
因此哪怕重傷,但現在确實是雷損反擊蘇夢枕的最好時機。
如果蘇夢枕不知道雷損還活着,如果雷損的布置巧妙一些,他完全有可能一舉殺掉蘇夢枕,徹底翻盤。
甚至雷損完全不必匆忙布局,看他在棺材上做的安排就知道,他原本就是計劃好了的。
蘇夢枕在等雷損,柯阮一邊趁着機會給他療傷一邊四處打量。
今天不少人都給蘇夢枕送了禮,各種奇珍異寶不計其數。
但其中最奪人目光的卻是放在堂中的棺材。
一口嶄新的棺材。
當然,在這種時候給蘇夢枕送棺材可不是給他找晦氣,因為送棺材的人是龍八太爺。
而這棺材的外形和雷損的那副幾乎一模一樣。
雷損很重視那口棺材,重視到連狄飛驚都不能随意觸碰那副棺材,而但凡有重大的事情雷損一定會擡出那副棺材,那幾乎成了一種象征。
所以龍八太爺送這副棺材的意思就很明顯了。
蘇夢枕住在象牙塔,孤高冷傲的象牙塔。
而現在,雷損的棺材也屬于他。
一副潔白如象牙的棺材。
柯阮盯着那副棺材看了很久,久到蘇夢枕想要忽略都難,但他似乎是誤會了什麽,對柯阮解釋道:“我曾對龍八太爺半開玩笑的說過,如果有一天我擊敗了雷損,他可以将雷損的棺材送來作為賀禮,沒想到他居然真的送來了。”
雷損的棺材早已在爆炸中炸的粉碎,于是龍八太爺就重新做了一副一模一樣的給他。
不,并不能算是一模一樣。
雷損的棺材仿佛夜一般漆黑,蘇夢枕的棺材卻象牙般潔白。
柯阮道:“你和龍八太爺的關系很好?”
龍八太爺算是很有權勢的一個人,也是當今權相身邊的紅人,柯阮倒是聽說過他。
但怎麽想龍八太爺的畫風都和蘇夢枕不太合。
蘇夢枕道:“這種時候給我送禮物的,難道都是我的朋友麽?”
這話讓柯阮露出了笑容:“給你送禮物的不一定是你的朋友,沒有給你送禮的也不一定不是朋友。”
“就是這個道理,何況我本不在意到底收到了什麽,你也一樣不必在意,”蘇夢枕道:“我們只需要知道,今日贏的是誰就夠了。”
柯阮道:“你似乎很有自信?”
蘇夢枕露出了笑容,他今天大約是心情真的很好,所以平時少見的笑容今天也出現的格外多。
就在蘇夢枕剛要說什麽的時候,外頭卻突然有一行人走進來,這讓他原本還算放松的神色立刻嚴肅起來。
但來的人卻十分出乎意料。
因為來的不是雷損,而是另外一群人。
柯阮不認識他們中的大多數,但她至少認識當中那個秀美絕倫的女子是雷純。
雷損的女兒雷純!
蘇夢枕的臉色蒼白起來。
他并不想在這種時候見到雷純。
在他剛剛‘殺死’雷純的父親的時候。
他不想殺雷損,其中并不是沒有雷純的原因。
如果他們之間存了殺父之仇,他又要如何娶雷純?雷純又怎能嫁給他?
柯阮輕輕嘆了口氣,她原本坐在蘇夢枕的身邊,此時卻站起身來往後退了幾步,站在了蘇夢枕的身後。
如果柯阮能夠預知後來發生的事情,她一定不會在這種時候退開,而是要寸步不離的守在蘇夢枕的身邊,哪怕雷純來了都不行!
但柯阮沒有預知未來的本事,所以她往後退了幾步。
人家小兩口的事情,她摻合在旁邊,還緊緊地握着蘇夢枕的手……這怎麽看都不像話嘛。
但雷純卻像是沒有看見之前柯阮就坐在蘇夢枕的身邊一樣,她臉上帶着笑,一種複雜的,殘酷的,不僅讓人心驚更讓人心動的笑。
她本是讓人一眼而心動的女子。
就在蘇夢枕不知說什麽的時候,王小石和白愁飛已經迎上了那群人,顯然他們都是認識的。
柯阮道:“你要是沒辦法與她說話,這種時候也可以不說。”
蘇夢枕道:“我不能什麽都不說。”
他說完這話也站起身向着雷純一行人處而去,可他才走了沒幾步,楊無邪就匆匆走了進來,他的神色很焦急,腳步很匆忙,但他說話卻很清楚:“雷動天正率領六分半堂的弟子向這裏殺過來!”
來了!
蘇夢枕和柯阮的心中同時湧上這個念頭。
因為蘇夢枕之前的一番話,柯阮對此并非毫無準備,可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卻完全出乎她的預料。
就在楊無邪剛向蘇夢枕報告了情況,蘇夢枕也做出應對……他應對的命令只說了一半,就有一個身材瘦小的漢子沖了進來。
雷動天!
柯阮當然認得他。
即便她對雷動天了解不多,但她至少知道雷動天是雷損的親信,也是六分半堂除了雷損之外最難對付的高手!
現在雷動天殺了進來。
外頭的殺聲也大了起來,顯然是雷動天帶來的六分半堂弟子正與金風細雨樓的人馬厮殺。
雷動天絲毫不管在場的其他人,他只是盯住了蘇夢枕,冷冷一笑,然後猛地向着蘇夢枕攻了過去。
這攻勢很可怕!
幾乎讓人肝膽俱裂。
但蘇夢枕沒有在意雷動天出手。
因為就在雷動天出手的同時,蘇夢枕的身後傳來一道破空之聲,龍八太爺送來的棺材突然飛了起來,并且直沖向蘇夢枕。
蘇夢枕大喝一聲,紅袖刀帶着凄豔的刀光已然出手。
刀光乍現,像是一道豔紅的線驟然分割開的眼前的所有畫面。
那副棺材應聲而裂,瞬間被蘇夢枕劈成兩半。
棺材裏的人也被一分為二。
可棺材裏的人不是雷損!
蘇夢枕的眼睛紅了,甚至就連握刀的手都抖了起來。
他向來堅忍鎮定,無論面對怎樣危急情況都能揮出冷靜而凄豔的一刀,他握刀的手從未顫抖過。
但這一刻,蘇夢枕不僅手抖了起來,就連身子都震顫起來,他眼睛通紅,面色卻蒼白如紙,幾乎搖搖欲墜。
柯阮差點有種蘇夢枕下一刻就會落下淚來的錯覺。
然後她看到了棺材裏的人。
被一分為二血濺滿地的人。
那個人不是雷損。
那個人是——師無愧!
是對蘇夢枕忠心耿耿,被蘇夢枕視作手足兄弟的師無愧!
柯阮倒吸一口氣:“讓開!”
她這一聲太過急促,使得她的聲音聽起來都顯得尖銳。
蘇夢枕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解開了師無愧身上的穴道。
他說不出話來。
師無愧卻強撐着一口氣,對蘇夢枕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這不怪你,為我報仇……”
蘇夢枕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被身後飛速撲過來的柯阮扔了出去。
……真的是扔了出去。
蘇夢枕整個人都淩空飛了起來。
等他落到地上,就聽見柯阮急促道:“你一個人能不能撐得住?”
她問的簡略,但蘇夢枕聽懂了。
柯阮不是問他能不能敵得過雷動天,而是問此時六分半堂的人來了,雷損肯定也來了,他确實要在今晚行動,那麽雷損埋伏的其他人手肯定也都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有心算無心,蘇夢枕能不能敵得住?
蘇夢枕的回答同樣簡略,但卻堅定。
“能!”
“掩護我!”
蘇夢枕根本不需要問什麽,因為雷動天已經被王小石和白愁飛牽絆住,與此同時,六分半堂埋伏下的其他人手紛紛發動。
而一聲熟悉的‘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讓他知道雷損出手了。
柯阮的身後也有一道劍風襲來,但她根本顧不上去管。
好在她本不需要去管。
她那一聲掩護不僅僅是對蘇夢枕說的,更是對金風細雨樓在場的其他所有人說的。
因此當那一道劍風襲來的時候,薛西神動了。
薛西神要去阻止那個襲擊柯阮的人。
可有人的動作比薛西神更快。
薛西神身後的莫北神!
莫北神出手,迅速而狠辣。
他手中油傘在彈射出隐藏的利刃的同時就刺入了薛西神的脊背。
一個精準的點。
一個薛西神的‘鐵布衫’功夫唯一的命門。
薛西神瞬間命喪當場。
柯阮的臉色也蒼白起來。
但她沒得選。
“系統!!!”
【叮,弦牽六脈,心開天籁,心鼓弦!施展後救治一個重傷的友方目标,救治後目标的內力氣血将回複為滿值,每個任務世界限用一次,同時需消耗晉江幣3000,非七秀門派不可使用(心鼓弦與妙舞神揚CD共享)。】
【目标:師無愧,是否确認使用?】
“是!”
柯阮當然知道心鼓弦怎麽用,但心鼓弦作為一個可以在任何時候救治友方重傷目标,而且是瞬間讓對方滿血複活活蹦亂跳的技能,放在一個正常的江湖當中就顯得太可怕了一些。
尤其是讀滿秘籍之後,心鼓弦的CD時間只有十一分鐘!
十一分鐘!
這是個相當可怕的設定。
所以柯阮毫不意外系統對這個技能做出了限制。
當然,也因為這個技能是通過系統用出來,而非像是柯阮的其他招式那樣自己學會自己使用,因此這個技能的動作被固定為游戲內的技能動作。
平時柯阮用七秀的武功當然是沒有特效的,如果她不想有的話,就不會有。
但心鼓弦不受她控制,所以心鼓弦一定有。
就在這樣的激戰之中,柯阮無視了身後襲來的劍風,她手持朱紅雙扇,身姿翩然旋轉,從體內瞬間釋放出的磅礴內力在她周身的空間內凝聚,這樣浩瀚的內力甚至産生了飛花的幻影,飄然落下。
當她足尖輕點,身姿曼妙的旋轉的時候,空中浮現出半透明的輕紗環繞。
這輕紗不僅環繞着柯阮,也環繞着師無愧。
師無愧只強撐着最後一口氣了。
就在師無愧再也撐不住的時候,那柔曼的輕紗驟然加速,那是一種別致的美。
并不是驚豔到令人連呼吸都要停止,但卻能夠奪人心神,無論是誰見了都要動了心,恍了神。
但就在他們從那一瞬間的美麗中清醒過來,再去看師無愧的時候,師無愧已經站了起來。
被紅袖刀攔腰斬斷的師無愧像是完全沒有受到過傷害一樣的站在柯阮身側,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而已。
柯阮身後的劍風消失了。
雷媚停在那裏,她看着師無愧,一雙美目緊緊地盯着他,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柯阮卻對師無愧道:“去殺雷損!”
師無愧幾乎沒有任何遲疑的向着與蘇夢枕激戰的雷損沖了過去,好似他根本不知道雷損的武功高強,遠在他之上。
雷損看到了師無愧。
他大叫一聲,眼睛圓瞪,不敢相信上一刻他親眼見着被蘇夢枕一刀斬斷,血流滿地,連內髒都露了出來的人居然還活着。
活的好好的。
他的身體也沒有斷開,而是好好的長在一起。
但師無愧的衣服卻有一道整齊的斷口,那正是紅袖刀留下的!
他的身上當然也殘留着滿身的血跡。
這樣一個明明已經死去的師無愧站在雷損的面前,像是從地獄裏爬出的惡鬼,從血海裏走出的魔神。
師無愧大吼着向雷損沖了過去。
雷損雖然心神震動,但他畢竟是雷損。
所以在師無愧靠近他之前,他就已經做出了反應。
不應寶刀已經在他手中,并且帶着一種一往無回的氣勢向着師無愧砍去。
雷損大喝一聲。
惡鬼又如何!
魔神又如何!
既然敢來,何妨再殺一次!
蘇夢枕就在此時回神,他不由驚呼道:“不要過去!”
但已經遲了。
師無愧沖的太猛,雷損的動作太快,他們誰都收不住了。
但此時的蘇夢枕手上無刀。
他的刀在他發現自己殺的人不是雷損而是師無愧的時候就落在了地上。
他殺錯了人。
親手砍殺了自己的兄弟。
這對于蘇夢枕來說是比重傷,比病痛更能打擊他,更能令他心神動搖的事情。
但此時蘇夢枕手上無刀,無刀他就接不住雷損的刀,他接不住雷損的刀,師無愧就要死。
蘇夢枕還是動了。
他沒有刀,但還有手。
他一定要接住雷損的刀!
蘇夢枕的身法足夠快,所以他一定能夠趕上這一刀!
不應寶刀裹挾着雷損全力的一擊,帶着慘烈的刀風襲來,那刀風已經割破了蘇夢枕的衣袍,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然後刀風消失了,不應停住了。
雷損停住了。
他的胸口露出一截劍鋒。
劍鋒溫柔,甚至沒有染上半點血跡。
桃花般溫柔美麗的劍鋒。
思幽的劍鋒。
柯阮的劍鋒。
雷損的臉上露出一種奇異的表情,甚至蓋過了雷純撕心裂肺般喊出的那句‘爹!’
他說:“看來,我終究是要死在你手上的。”
柯阮道:“殺你不是我的目的,但我不能讓你殺他,你要殺他,我只能殺你。”
柯阮收回了劍,雷損捂着胸口,卻也止不住鮮血不斷的流出。
但雷損并不在意。
他只是對柯阮說:“你很好。”
什麽很好?
哪裏很好?
柯阮沒有機會問,雷損也不打算回答,因為他已經對蘇夢枕道:“你也很好。”
此時雷損的臉上沒有怨恨,反而是一種奇異的釋然:“終究是我敗了。”
蘇夢枕道:“你也是個好對手。”
雷純已經撲到了雷損的身邊,雷損輕輕撫摸她的秀發,然後對蘇夢枕道:“我敗了,但我還是想要求你一件事情,求你不要殺純兒。”
他對蘇夢枕用上了‘求’這個字。
蘇夢枕點頭:“我答應你。”
他本就不會殺雷純。
他殺不得雷純。
哪怕他比誰都清楚斬草除根這四個字的意思,但唯有雷純……
唯有雷純他下不去手。
雷損是否清楚蘇夢枕的情感誰也說不清,但他至少很信任蘇夢枕。
至少在這種時候,在這種事情上,雷損相信蘇夢枕言出必行。
所以他眼中浮現出了淚光,溫柔的看着自己女兒:“純兒,再靠近一些。”
雷純哭的悲切,一聲一聲的叫着爹。
可雷損只是輕輕的撫着她的後背,然後在雷純靠近時突然湊近雷純耳邊與她說話。
沒人知道雷損說了什麽。
但他說完那番話就徹底沒了氣息。
【叮,擊敗雷損:1/1(已完成),獎勵晉江幣3000。】
“爹!”
雷損的身子轟然倒下,雷純一時不備也被連帶着倒在地上,但她根本顧不上其他,她輕輕推了推雷損,雷損卻再也不動了。
雷純嘗試了一次又一次,一聲又一聲的叫着爹,但雷損再也不會回應她任何了。
雷損死了。
雷純意識到了這一點。
她猛地看向柯阮,伸手拉住了柯阮的袖子:“求你!求你救救我爹!我知道你能救他!”
她親眼看到柯阮救了被斬斷成兩截的師無愧。
既然被攔腰斬斷的師無愧都能救,只是胸口中了一劍的雷損當然更可以救。
“求你救救我爹,救救他,你說什麽我都答應,要什麽都可以,只要你救救他……”
雷純本是美人,她不落淚時已經可以叫人心碎,何況她現在哭的這樣絕望。
蘇夢枕也看向了柯阮。
但柯阮只是輕輕嘆了口氣:“雷小姐,對不起。”
雷純看着柯阮:“柯姑娘……”
柯阮蹲下.身,柔聲道:“雷小姐,如果可以,我也不願意雷老總死,如果我能救他,我一定救他,但我救不了他,我救不了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就算是心鼓弦也只能救治重傷的友方目标目标,而不是已經死去的目标。
師無愧能救是因為師無愧還撐着最後一口氣。
如果師無愧死了,柯阮一樣救不了。
何況雷損不僅死了,還是個敵對陣營。
雷純卻不清楚其中差別:“可是剛才……”
“剛才的師無愧并沒有死,他至少還留着最後一口氣,何況……雷小姐,你冰雪聰明,這樣幾乎可稱作奇跡的逆天招式,又怎麽可能能夠毫無限制的使用?”柯阮說道:“我只能用一次,而我方才救了師無愧。”
雷純終于絕望,她趴在雷損的屍體上,哭的絕望,哭的讓人心碎。
雷純在哭,六分半堂的其他弟子卻在逃。
雷損死了,他們的鬥志就散了,只剩下了恐懼與驚慌。
蘇夢枕終究沒有對六分半堂趕盡殺絕。
他留下了背叛的莫北神,放走了六分半堂的其他弟子,甚至讓白愁飛和王小石護送雷純帶着雷損的屍身回去。
只是雷純拒絕了。
雷純走後,蘇夢枕就像是失去了最後一點支撐,幾乎要倒在地上。
之所以說幾乎,是因為他倒在了柯阮的身上。
心傷重于內傷,心傷又引動內傷。
傷上加傷。
柯阮道:“楊總管你們處理剩下的事情,我先帶他回去休息。”
楊無邪知道她的醫術,對她十分信任,此時點頭:“放心吧,你好好照顧公子。”
柯阮好不容易安頓好蘇夢枕,系統的提示音卻突然響了起來。
【叮,狄飛驚好感度:80/100(未完成)】
【叮,狄飛驚好感度:90/100(未完成)】
【叮,狄飛驚好感度:100/100(已完成),獎勵晉江幣2000。】
【叮,狄飛驚好感度:0(100)/100(已鎖定)】
柯阮:“——???”
啥?
什麽情況?
蘇夢枕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柯阮守在他的身邊,見到他醒了才總算松了口氣。
“把藥喝了吧,一直給你溫着呢。”
柯阮遞過來一碗黑漆漆的藥汁,蘇夢枕問也不問的喝了下去。
他吃藥向來很乖。
但這回蘇夢枕喝完卻愣了一會兒:“這藥似乎比往日苦了一些。”
何止是苦了‘一些’,簡直是苦了十倍,百倍!
柯阮道:“因為我多放了幾味藥,專治愛作死的毛病。”
她說完這話,卻給蘇夢枕塞了顆糖,柔聲道:“但我怎麽舍得讓你吃苦?”
下一刻,再苦的藥都沒皺過眉頭的蘇夢枕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