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章
39章——假的破鏡重圓,真的戀愛喜劇
我在一樓的衛生間洗完手,脫掉了難受的高跟皮靴——雖然那雙鞋還沒有到被劃分為高跟鞋的程度,但一切非平底的鞋類對我來說都是折磨的存在。
我說是高跟那就是高跟。(叉腰)
九井一安靜地跪在客廳,用眼神關心我塗完了護手霜,再到慢吞吞戴上手套。
他額頭上的紅印還未完全消退,對剛才的話題只字不提,似乎沒有繼續講下去的打算。
可是九井一的嘴角卻有那麽幾秒往一側傾斜,我很熟悉他的神态語言,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圖。
“你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不是欠了我十幾年的那句道歉,要其他的。”我決定主動發問。
“阿茗。”九井一遲疑再三,雙眼專注地盯着我,“好久不見,你還是一樣的好看。”
“……哈?”
我頓時瞪大了雙眼,是真的沒料到他糾結了老半天,就憋出來這麽一句跑題的話。
他坦蕩蕩地補充:“是真心話,沒別的了。”
九井一過于直白的表達把我給說懵了,方才腦子裏打好的草稿通通沒有押中題。
“呃…謝謝?”
說到這裏時,我生出了一陣莫名的羞恥感,眼神不自在地游離到旁邊,伸出手把一縷劉海撥到耳後。
真該死,誰家正在吵架的前任對象滿腦子只剩下“你好看”的?戀愛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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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當務之急還是先想辦法搞清楚那段有關“夢境”的事……
“你別聽灰谷兄弟他們的鬼話。”九井一突然間發出了接近咬牙切齒的聲音,一聽就知道他特別記今天的仇,“全是謠言,兩張嘴湊到一起沒半個标點符號是真的。”
“日本對于女性化妝和外貌要求不過是維系階級規則的手段罷了,優茗不需要把那些無用的東西放在心上。”九井一前半句的嗓音非常溫和,他停頓了一下,緊接着道,“灰谷蘭今天确定了你和我的關系,他以後不會再亂來。”
我剛想開口說我不在意,又被九井一惡狠狠的自言自語給打斷:“不會再亂來也已經亂來了…該死,他是想挑釁我嗎?”
“他就是想挑釁我。”九井一自說自話地肯定了答案。
我如同一個旁觀者在看戲:“……”
可可他今天的戲好多,不會是壓力太大憋壞腦袋了吧。
暫時把怒氣丢到一邊,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不要那麽往心裏去,別聽灰谷兄弟的任何一句鬼話。”
等等,這句話怎麽莫名耳熟,可可他才剛說過一遍,結果被我複制粘貼了。
沒辦法,實在是太順口了。
“對了,最後一件事!”九井一像是在發表什麽重要講話那樣,一字一頓地鄭重聲明,“我不是陽痿!”
九井一目光堅定:“我的硬件很齊全,功能也完全正常!”
我:“……”
此刻,羞恥心抵達了頂峰。
反倒是九井一全程表現得一身正氣,我拼命壓制住想要捂臉扶額頭的心情。
你是不是陽痿我會不知道嗎?那麽急着澄清幹什麽……拜托不要在這種場合下用那麽正直的語氣宣布啊!!
灰谷蘭,以及那個灰谷龍膽,看看你們幹的好事,為了找樂子把可可逼成什麽樣了!
我趕緊轉移話題:“你做過什麽有關我的夢?”
九井一挪開視線,尴尬地表示:“都是些沒什麽邏輯的自我想象而已…沒什麽特別的。”
“那可不一定。”我一步步暗示他,“夢能反映出人的潛意識,還具有一部分預測性,從玄學的角度來解釋,或許它在暗示你未來的另一種可能。”
見他沒聽懂我隐晦的意思,我繼續努力:“就比如…比如我也夢到過你。”
九井一那雙上挑狹長的眼睛亮了亮,轉了轉跪地的方向面朝我,利落地反客為主:“有什麽?”
我一時之間有點氣急敗壞:“還能有什麽?你這個玩失聯的蠢蛋!”
九井一又垂下了臉,但這次他的心情比較複雜,五味雜陳…雜得都快串味了:“優茗果然是喜歡孩子的類型啊。”
我下意識回道:“當然,熊孩子除外…不對,誰跟你聊這個了?”
“抱歉…我以為這跟優茗問我怎麽給小孩取名是同一條路線上的話題。”九井一紅着臉咳嗽了一聲。
氣得我又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臉。
岔題就此打住!
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你相信故事可以重來嗎?”我直截了當地問,“就像游戲裏的設定一樣,讀檔到以前,改變過去,促成一個更加圓滿的未來。”
九井一的表情突變:“為什麽這樣問?”
我的敏銳快他一步:“有誰和我提過類似的想法嗎?”
“說不上是想法,我只是會聯想到boss……”九井一向我解釋,他抿抿嘴,“梵天的首領是Mikey,佐野萬次郎。”
我在可可他喊我“阿茗”的那條線上見過他一次…對Mikey的印象還停留在氣場很強,個頭一米六氣場卻有兩米八,很多人都打不過他。
“Mikey他有次獨處時自言自語,對着空無一人的牆壁說過類似的話——【圓滿的未來】……”
話音戛然而止,九井一覺得沒有深入下去的必要:“其實主觀上我和他沒什麽差別。”
“無非是依賴着距離和立場,想和舊人劃清界限而已。”九井一喃喃道,“然後把一切都變成回不去的樣子。”
他伸手輕輕攥住了自己染白的發絲。
“優茗,你染了黑發……也對,你從小就鐘情于黑色的頭發。”九井一轉而擡起頭,看着我說,“在梵天正式成立後,我以為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
“但是我後悔了。”
他微微停頓了一瞬,尾音下沉,語氣中透露出幾分小心翼翼和期待,輕聲問道:“我還有機會嗎?”
“什麽機會?”我故意反問他,為的就是要讓他親口說出來。
好不容易提到他在意的點,九井一反而沒話講了。
良久,他用壓抑着情緒的嗓子說:“…優茗願意原諒我不告而別的機會。”
硬了,我的拳頭硬了。
我深吸一口氣,有點惱火地皺了下眉:“可可,你到現在還沒有明白嗎?”
我緊緊盯着他,逼迫他感受到我的心情:“我最關心的事,從來都不是你的不告而別,而是你忘了要考慮我的想法。”
他的眼神錯愕地睜大,似乎在努力分析這句話的含義。
我蹲下身,按住他的肩膀繼續道:“你憑什麽覺得離開我就能讓我過上滿意的生活?”
“你以為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權衡出利害關系,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這有利于我的一切嗎?”我越說越激動,語氣難免犯沖了一點,“你以為自己是誰啊?九井一,別擅作主張了!”
“梵天又怎麽樣?東京萬字會、黑龍……不管是在哪個位置,只有我才能丢掉你,聽明白了嗎?”
“——而在我的規劃裏,少了你的未來就不可能變得圓滿。”
“啪”得一聲,九井一從茶幾底下拽出來一塊方方正正的珠算算盤。
沒等我反應過來,又是一陣意料之外的巨響,他的雙膝跪在了那一排排算珠上。
我驚呆了,大為震撼。
以前常有人把“男兒膝下有黃金”挂在嘴邊,現在落到我眼裏已經別有一番含義。
畢竟看可可他下跪的那股毫不猶豫的狠勁,黃金都能直接被膝蓋砸得粉碎,适合起身時抓一把黃金碎撈進口袋……
俗語不是讓你這麽用的啊!
——我差點喊出聲。
“找不到搓衣板,先臨時用這個代替了。”九井一緩緩開口,“今後無論優茗有什麽要求我都會照做,因為這些全都是我的過失應該受到的懲罰……”
“所以…我們現在能不能別再分開了?”他問。
我的腦袋嗡嗡的,一時間無法思考。
“我很想你。”恍惚間,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說,“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說了。”
忍了半天,我就着半蹲的姿勢環住了他,将下巴使勁抵在他的肩膀。
這張該死的臉…為什麽他都退出黑毛組織了還能随便影響我的判斷啊……
我聽見九井一沒來由地吸了一口氣。
我跟着嘆了口氣:“假如你提早個十年來找我商量,用得着把過程變得那麽麻煩嗎?”
九井一的語氣激動起來:“不會!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就是個一沾戀愛腦就會犯蠢的混蛋!”我罵道,“我們已經分手了,目前單身,新的機會你自己另想高明吧。”
“好。”九井一回抱住我,随後鄭重地說,“我可以再追你一次嗎?”
“…等等。”
我愣了一下,咬文嚼字道:“‘再’?上國中的時候你根本沒有追過我吧。”
如今的我能把不同世界線的差別分得清清楚楚…初始線他确實沒追過我。
九井一也愣住了,他急忙說:“不可能,如果我沒追求過你,是怎麽和你交往的?”
…因為不用追。
我起身正要開口,身體因為一瞬的情緒激動向前傾倒。
原本撐地的手臂出于姿勢原因被九井一牢牢擁住,他忽然也起身想接住我,結果身體喪失平衡,我們兩個就這樣互相抱着對方摔了下去。
待四周重新回歸了寧靜,我緊緊閉起眼:…太丢人了!
九井一後背着地,染白的長發在地毯上散開,笑出聲:“很丢人嗎?”
我知道自己又一不留神把心裏話說了出來,悶悶地錘在他的胸口:“住嘴,你這個沒追過人的家夥。”
可可戰術性咳了一聲,狡辯說:“…沒辦法,和喜歡的人獨處就是容易發生些丢人現眼的事。”
他狡狯地把問題抛還給我:“優茗也是一樣的吧?”
我站起身,注視着九井一收拾完滿地狼藉,猶豫在原地。
要握手嗎?
既然見到他的目的已經達成,誤會解開,致使我“重生穿越”的願望也将清空為零,現在握手還能成功穿越嗎?
我不由得感到好奇。
五指悄悄蜷縮起來,新的疑慮湧上心頭。
除非九井一有所察覺,我暫時不打算把穿越的事透露給梵天的可可。
只要我提出來,他肯定會百分百相信我,然後私底下背着我去調查真相…萬一被三途之類的神經病發現就不太妙了。
所以那麽多次的穿越,為什麽只有這次的九井一出現了同步記憶的夢境?
甚至想的再遠一點,真的只有他一個人通過做夢同步到了其他世界線的記憶嗎?
好想再試探一下別人!
不确定因素和猜想糾纏不清,我決定把握手的選項排到最後——留出更多時間去驗證其餘的猜測。
“不一樣。”快速收回思緒後,我回答他。
我雙手抱臂,裝冷酷地一笑:“別小看我啊,我比你的所有現任和前任同事們都要早認識你。”
阿乾是發小不能算在內吧?排除掉排除掉。
“當然也包括違法犯紀的事。”我說。
九井一看起來犯了難:“那種東西…你有見過嗎?什麽時候的事?”
他自以為在我面前從沒幹過老本行。
我感到困惑:“對啊,我就在現場,你不會真忘了吧?”
“可可,我們正式交往的第一天發生了什麽?”
“我記得是在靠近班級後門的走廊……”
“不是那天,你記混了,往前推一點點。”我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連忙轉移他的注意力,“算了,想不起來就別想了。”
“說不定哪天我心情好了,當成獎勵告訴你。”我大發慈悲地告訴他。
事實上心裏想的卻是:可可他忘了或者是記錯了,對我們兩個反而是個好消息。
說明他至少用這種方式放下了一個困擾他好多年的執念,因為那天出現的時機實在是太不湊巧,在這條初始世界線上可謂是稀爛,又稱得上是我的黑歷史……
那大約是赤音姐逝世後的第二周,也是我因為邁不出“違法掙錢”的坎而和他冷戰的第一個月。
國中時期的我想要打破這種無意義的冷處理僵局,找阿乾要到了可可常出沒的地址,卻意外撞見他剛召開完一場不良們的任務分配集會。
等到人群散去,我從牆角後面走出來,呼喊他的名字。
“夏川?你怎麽在這?”
…他居然都不喊我的名字改喊姓了!
我愣了一會,捏着手指,視線在附近幾個沒走遠的不良身上徘徊……最後,堅定不移地朝他望去:“…九井一。”
可可雙手插兜,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有事嗎?”
許久沒有聯系,我的腦子一時短路,完全擱置了思考便脫口而出:“好久沒有看到可可開心地笑,突然感覺…如果這樣能讓可可真心快樂的話,就算做個壞人我好像也不會反感。”
我開始胡言亂語:“所以可可不管做什麽都可以,因為是可可所以我很放心…我會支持你的!”
“支持…真的嗎?”九井一笑了,“就算我變成一個會随意玩弄女人的混蛋也一樣?”
附近的不良們漸漸走遠了。
事後複盤來看,九井一要維持自己對外的人設,那段話是刻意說給不良聽的,剩下一部分原因是想讓我離他遠點,獨自跑到這裏來太危險了。
怎料當時的我沖動上頭根本沒想太多,何況俗話說得好,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态。
冷戰太久,會把人憋壞的。
于是還在念國中的我腦子一熱,自動忽略掉了外界的所有幹擾,滿臉通紅地追問:“我明白了,可可是要和我交往的意思嗎!?”
夏川優茗你明白了個什麽東西啊!!
極致的直球,帶來了極致的懵逼。
九井一:“诶?”
我:“诶?”
沉默聲震耳欲聾。
回過神來,我頓時羞愧得無地自容:“對不起,能不能大家一起原地失憶一下……”
九井一:“…我盡量。”
……
回到現實,想起這段過往的我懊惱地扶住額頭。
太丢臉了,怎麽會有那麽丢臉的破鏡重圓。
這根本就不是通往“和前任分手算賬”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