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章
28章——就當是正當防衛
死者為日式快餐店的代理店長,是那位被我誤認成經理,因夏川陽平的疏忽而小聲斥責他的人。
想來也是,位于地下一層的小餐飲店應當沒有那麽多複雜的職位,一位店長就有足夠的精力去管理了。
後廚出了命案,衆多廚師和勤雜工等人一股腦兒地從裏面沖出來,靠近後廚的休息室裏的人們聽到動靜也紛紛推門而出,唯恐避之不及。店外的其他人聽到動靜,抱着吃瓜的心态在不遠處觀望,一時間,位于地下一層的人全部擠到了一處。
“夏川!”一名戴着金絲邊框的幹練女性徑直走向夏川陽平,她的制服左側佩戴着寫有“千本”的胸牌。
千本又大聲喊了兩遍陽平的姓氏,眉宇之間似是壓抑着複雜的情緒,略顯猶豫地開口:“你...就算你私底下跟店長的關系再怎麽不好,也不該眼睜睜看着他死掉的吧!”
此話一出,圍觀群衆發出熙熙攘攘的議論聲,有的國文水平不好的人甚至已經把這句話當作了決定性的證據,喊叫着要逃離店鋪。
“好吵。”乾青宗感到不滿。
見陽平沒有進一步冒犯我的動作,他松開了陽平,揉了揉手腕回到我旁邊。
我肯定了阿乾的心情:“确實有些吵鬧,但這種意外的死亡案,應該不方便直接出手管吧。”
我伸手去壓了壓他擡起的手臂,防止阿乾用慣用的套路叫來人把這裏給圍起來審判了。
“園子,你還好嗎?”我關心起眼前這名對我抱有好感的妹妹級人物,生怕她出什麽心理問題。
“我很好啊。”誰料,鈴木園子依舊是一副活力滿滿的樣子,“也許是見多了吧,自從毛利叔叔他出名以來,我也跟着見識過了好多案件!”
“...也是哦。”我無力吐槽。
鈴木園子:“今天毛利叔叔不在,是時候輪到我‘推理女王’出場了!”
Advertisement
“放心吧!在警官來之前,我有超級豐富的保護案發現場經驗!”
她說着就往後廚跑,從氣勢上看來十個大漢也攔不住,我本打算跟在她後面,在注意到陽平那裏的動靜後,把輪椅轉了個方向,朝他們前進。
“陽平。”我說着,插進他和千本的對話,“如果你覺得自己沒辦法理清思路,就把能想到的東西全都告訴我怎麽樣?”
“我會替你一并處理的。”我說,心裏想的是否則效率會太慢。
千本的目光頓時轉向我,上下掃視一遍後,她改了口吻,盡可能溫和地說:“您好,這位女士,我的名字是千本貴代美,目前暫時和夏川陽平一樣在這家店工作。請問你們的關系是...?”
沒等我開口,她便急不可耐地勸我道:“您可千萬不要被他的臉給騙了,我們全店的人都知道他好賭,還在外面欠了好多錢,如果您有錢的話,千萬千萬不要灌進他這個無底洞裏。”
夏川陽平欲哭無淚:“千本,我真的沒有……”
千本貴代美不予理睬他的辯解,說:“賭狗都是這麽狡辯的!”
“那個請等一下,從不久前我就一直有一個疑問...”我好奇地轉移話題,“陽平他算好看的嗎?”
千本貴代美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但還是認真地回答了我的問題:“以普通的世俗審美來看,确實好看...也只有臉好看而已。”
“紅豆泥?(真的嗎?)”我拍拍腿。
陽平估摸着是猜到我的注意力都放在哪,硬着頭皮大膽承認:“當然是啊,畢竟我們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弟啊,打一個娘胎裏出來,我好看就等同于優茗姐好看。”
夏川陽平瞄了一眼在我身後的阿乾,急匆匆加了一句:“優茗姐最好看!”
好家夥,這麽多年不見,他長大了居然會看氣氛吹彩虹屁了。
“不好意思,我剛才腦補了不好的東西,誤會你們了。”千本貴代美很爽快地承認道,“夫人您如果想要了解什麽有關夏川的事,我可以回答。”
那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
據千本貴代美說,夏川陽平在她呆的那個長期兼職中介平臺是個出了名的人。
平均每個月都會換工作,其中也有不少是幹不到幾個星期就結賬跑路,然後消失一段時間。結果後來還得屁颠屁颠回來找下一份工作。
據說他沒什麽朋友,樂意來找他的只有幾個身上有紋身、染亂七八糟顏色頭發、嘴裏還叼着煙的游蕩人士(我能聽出千本出于我考慮已經形容得很委婉了)。
賭博欠債,職場失意,居無定所。
大致能概括成這三個詞,和我小時候暢想的屬于陽平的未來截然不同,他現在完全是活成了反義詞。
當然,以上所有情報我早已經從可可給我的資料那裏掌握了,在他們面前表現出方才得知的驚訝神情:“陽平,十幾年沒見,你怎麽混成這樣了?”
這句話倒是發自真心。
千本貴代美非常能夠理解我的失望,跟在我後面幫腔:“就是啊,前幾天我還看到他下班後跟一幫染着綠黃紫毛的混混走在一起,多讓你姐姐失望!”
“讓我想起小時候在社區裏天天半夜鳴笛擾民的暴走族,他們那種人長大了也像你這樣!”
啊這,那還真不一定。
陽平小時候在某次不願意透露的事故後就發誓離不良少年遠遠的,所以他不是暴走族。
全場和暴走族有着深遠淵源的兩個人,此刻正在你面前,渾身散發着成功人士的氣息啊!
我表情有些繃不住,差點就要笑出聲來了,捂着肚子強作鎮定。
“姐姐你……”夏川陽平注意到了我的不對勁,他後知後覺地盯着我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你是嫁給阿乾哥了嗎?”
我停止偷笑,對他使用死魚眼:……
好消息,夏川陽平終于認出了小時候跟我一起玩的乾青宗。
壞消息,他完全猜錯了方向。
我左看右看,說:“你知道我在觀望什麽嗎?”
夏川陽平:“啊?”
我:“我在看我丈夫有沒有來,他要是聽到了你的話肯定想揍你一頓。”
夏川陽平迅速低下頭:“...對不起!!!”
店外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人群被幾道新拉起的黃色警戒線攔在外面,而店內則為了确保案件調查的順利開展,讓員工與顧客留在原地等候。
柯南被警方從案發現場的後廚趕出來,門開的那幾秒,我瞥見了裏面的死者——他的死相并不可怖,兩眼瞪得凸起,衣領淩亂,雙手死死攥着胸口的一團布料,就這麽倒在地上。
依照我的經驗來看,一臉猝死的模樣。
我忽然間沒了底氣,既然不是持管制刀具或者拿槍把人弄死的,那麽以夏川陽平的膽量就真有可能搞出來了。
咳咳,開個小玩笑。
一旁被趕出來的園子小蘭等人還在讨論死者的情況,柯南捏着下巴陷入到旁若無人的思索。
等待屍檢和輪番詢問的過程比較漫長,我靠在輪椅上漸漸有點犯困,警官見我的狀态也沒有為難我,到了陽平的時候,他問話的時間明顯很長。
出于之前千本貴代美鬧出的動靜,店內留下的人群自動遠離我們,為我們創造出了一片真空地帶。
夏川陽平的臉色很不好。
于是乾青宗背對着人群,壓低音量對他施壓:“你可以選擇什麽都不說,我會替優茗調查你的底細——假如你有足夠的信心能獨自擺脫嫌疑離開這裏的話。”
夏川陽平沉默了幾分鐘。
他最後選擇接受現實,向我們娓娓道來:“我和秋田店長确實關系不太好……我、我有欠他的錢,這個月的沒還上,所以他每次看到我心情都很不好。”
眼看千本貴代美就要發怒,陽平趕緊接着說:“但是我最初的賭債不是在賭場裏欠下的……後來的十幾年我一直都在拆東牆補西牆。兩年前的某天,我認識了秋田,他給了我一點希望,介紹我給幾家地下的灰色組織,讓我靠小賭賺錢來填補之前的債,結果他純粹是在欺騙我……!”
夏川陽平越說越停不下來,一雙綠眸變得通紅:“根本來不及後悔,他搖身一變成為了我的債主,有了我的把柄,如果我不遠離家裏、經常搬家的話,專門負責催債的人不僅會把大門給拆了,還會把我整個人拆掉的!”
其實沒那麽嚴重,要是你跑來東萬的地盤,可能會把你扔去當男公關還錢,畢竟人沒了也還不上錢。我有些偏離主題地心想。
而且問題也出自這裏。
幾乎是在夏川陽平自爆的同時,警方在休息室的屬于他的儲物櫃裏發現了一袋白色粉狀物。
聯想到死者是猝死,極有可能是下毒,而且夏川陽平有最大的行兇動機,我感覺現在的情況不是很樂觀。
那名負責搜證的警察叫來了更多人去搜查店鋪和整個地下一層,夏川陽平吓得臉色蒼白。
毛利蘭發覺我許久不出聲,主動上前關心我,我感謝她的心善。
用鈴木園子的話來說,有時候見識多,也就能夠輕易保持冷靜了,或者說有可能是習慣性的麻木。
我是真心不覺得現在的情況有多麽嚴重,因為我手中握着足夠多的底牌,只取決于我想不想用、以及什麽時候用。
記得阿乾曾經吐槽過我進入工作狀态和平常生活完全是兩個人,當時我毅然否定了他的說法,并把前半句糾正為:
是進入加班狀态。
我淡淡地問陽平:“人是你殺的嗎?”
夏川陽平再次低下頭:“不是我,姐姐。”
“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我扭過頭思考如何進行下一步的臨場發揮。
“……你變了很多,姐姐。”夏川陽平慢吞吞地開口,“我差一點就沒認出你…沒敢認出你。”
“你現在随時覺得自己低人一等的回避心态也出乎我的意料。”我盡力克制內心的複雜情緒,冷靜地回複。
“你聽說過一種賭博麽姐姐。”夏川陽平自嘲地笑了笑,“一種把自己給賭出去,以後的人生都交給別人來操控的賭博。”
“那就是我債務的源頭……我已經低人一等很久很久了。在我還清所有債務前,我根本沒辦法擡起頭。”
我皺了皺眉,心緒幾經翻轉。
然後,我支開無關人士,禮貌地喚來那名主管搜查的警官,不适地摸了摸腿,說:“打擾您了,我的丈夫也在這家商場,我感覺身體有些不舒服,有些必要的藥物在他那裏,可以請他和我一起待在店內嗎?”
“需要我為您叫救護車嗎?”警官說,“在解除嫌疑之前,我會讓救護車在外面等候,您可以直接到門口前往醫院,輪椅應當會有商城工作人員為您退回的。”
“謝謝您的體諒,警官,但…”我微笑着看他,“你怎麽知道我的輪椅是這裏租來的,而且如此快地認定我沒有腿部疾病……”
“信息記得很娴熟嘛。”
我想了想,補充道:“嗯,雖然我厭惡我的血緣家庭,多數時候不願意插手他們的事,但也不是意味着你們随便派出如此沒有專業素養的人混在警方,糊弄我弟弟的事情。”
還有一點是,在眼前這名警察說出口的瞬間,許久沒來的反胃感開始折騰我。
撒謊就會有應急反胃這種體質如今不只出現在我身上,還能用在一定範圍內的人。
“請不要責怪我用一些相似的手段,就當是我在正當防衛。”我小聲說着,摸了摸口袋裏的定位和監聽器。
他的表情徹底凝固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