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老K的問題最終也沒有等來回答, 因為當時的病房裏,席司宴就在陳默身後,下巴壓着他的肩膀問:“說了什麽?”
陳默下意識遮了下。
然後耳邊就傳來一聲輕嗤。
席司宴圈緊陳默的動作卻像是什麽大型野獸叼住了獵物的後脖頸, 聲音還帶着沒睡夠的疲倦, 懶懶啞啞的, “已經看見了,你可以理直氣壯回複他, 是。畢竟我記得上次,後半程你一直在上面不是嗎?”
陳默兩世職場磨練出的臉皮,都壓不住乍然漫上的熱。
手機成了燙手山芋。
身後的人包括老K那句問話, 都突然顯得格外刺眼。
陳默在第二天一早出了院。
關于爺爺的身體診斷結果, 以及自己最後的決定, 陳默發到了楊跖的郵箱, 并讓他通知楊家所有人。
楊跖在幾個小時候回複他,說爺爺的幾房子女都表示無法接受,反應比較大, 讓他做好心理準備。
收到楊跖回複的時候,陳默正站在一棟兩層別墅前。
這是雲頂灣出了名的豪華別墅區,距離陳默之前在萊茵方舟的小區不足一公裏遠, 陳默買房的時候其實考慮過這個地方,只不過對當時的他來說, 性價比不是最劃算的。
小林把鑰匙遞來,開口說:“陳先生, 席總早上有個臨時會議暫時回不來, 這是房子的鑰匙, 裝修已經有一年了, 可以住。保潔和做飯的阿姨暫時還沒來, 您要缺什麽,吩咐一聲,我去買。”
“一年?”陳默反應過來這和他買房的時間差不多,那時候席司宴也都還沒有回國。
陳默把鑰匙接過來,看了看面前的房子,想起席司宴有一次去他家打電話,陳默問他,他就說是在處理房子裝修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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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也并非是實話。
陳默問說:“席司宴剛回國那段時間,一直就住在這裏?”
小林擺手:“沒有沒有,席總之前在酒店有固定套房,這裏一直空置着。也是這次陳先生你生病住院,席總才讓我添置了一些必需品。”
“好,知道了。”陳默說:“你先去忙吧。”
小林卻并沒有在第一時間離開。
他躊躇斟酌了會兒,才開口說:“陳先生。”
陳默回頭。
小林尴尬地撓了撓頭,說:“我知道有些話本來不該我說的,但你知道林叔,就以前給席總開車那司機是我大伯。他說你和席總上高中那會兒關系特別好,如今知道你們又在一起了也特別高興。林叔的意思是,你和席總這幾年過得都挺不容易的,席總和席家的關系也有所疏遠,希望你能不計前嫌放下過去的事兒,和席總好好過。”
陳默頓了兩秒,“不是林叔的意思吧?”
一個在席家待了幾十年的人了,不會這麽沒有分寸的。
果然,小林立馬驚訝道:“這都能猜到?”又很快自我安慰,“也是,你和席總那麽聰明的人。其實……是席老太爺的意思,老太爺得知你爺爺的病情已久,很傷感。而席總疏遠本家的主要原因就在你,林叔說他是不想讓席家的任何原因再幹擾到你們之間的關系,但老太爺年事已高,這并非他願意促成的局面,又怕你介意之前的事,所以才讓我這麽說的。”
陳默有那麽會兒沒說話。
席家除了一個席漸行,陳默都沒怎麽接觸過。
席老太爺這麽輕易就妥協,多少和席司宴這幾年的态度有很大關系,陳默只是沒料到會這麽快。
自己如今還在一段親緣關系別離的當口。
那種切身感受和遺憾,陳默希望席司宴永遠不要體會。
陳默說:“那麻煩你轉告老太爺吧,就說席家從來不是我們分開的主要原因,以前是,以後,雖然誰也不保證一攜手就是一生,不過我盡力。”
“好。”小林出神盯着他,“好的。”小林雖然只是個司機,但他成天給席司宴開車,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比如他知道陳先生這段時間據說一直低燒不退,席總想盡了各種辦法,比如此刻他眼中的陳默,還帶着大病初愈的絲絲蒼白,但沒有絲毫剛剛經歷過一場生死的惶恐。
即便身處陌生的地方。
随時随地的沉着冷靜絲毫不輸席總,那句我盡力說得随意,可總給人一種承諾重如千斤的感覺。
陳默沿着別墅的石階往上,打開門。
和他預想當中空曠華麗的裝修截然不同,內室整體設計接近原木輕奢風,不失原木的低調溫暖,添加了玻璃、石材等元素之後,低調的奢華感更顯層次。
別墅一看就是請人打掃過了,幹淨明亮。
陳默給老茍發消息讓他不用留意房子的事兒了。
老茍一個電話追了過來。
“不用了?”老茍說:“被我說中,你住班長那兒去了?”陳默嗯了聲,“房子地段合适,離我以前住的地方也不遠,我自己空閑了還能過去盯盯裝修的事兒。”
“班長這辦事效率可以啊。”老茍道:“你還記得咱們高中那會兒你租的那房子嗎?不也是他的,我如今回頭想,真恨自己當初瞎了眼,愣是好長時間沒看出你倆有問題。”
陳默輕嘲:“然後讓你去論壇到處散播八卦?”
“別瞎造謠啊,我這人有底線的好不好。”老茍話一轉,“不過要我說,你那房子裝修完賣了得了。我要是班長,再放心你一個人住回去那才叫見鬼。你想想那天的事兒,我都能吓出一身冷汗來。”
陳默将從醫院帶出來的用品放到二樓洗手間,手機就放在洗手臺上,看着鏡子當中自己有別于十七歲的那張臉,淡然回複老茍:“人真要出事,怎麽着都躲不過。”
“呸呸呸!”老茍怒罵:“你有毛病啊,這話你當着你男朋友的面說,看他會不會罵你。”陳默挑眉:“他現在好像不罵人了。”
“不罵了嗎?”老茍遲疑,“也是哈,畢竟身份不同,哪還能像過去上學那會兒。”
陳默看了一眼手機的新來電提示。
告訴老茍:“等會兒,我接個電話。”
“喂。”
“陳總。”對面的人立馬說:“您可得救救我們。”
雖是求人的話,卻沒留下回旋的空間。
帶着那麽點迫人的意味。
一個小時之後,CM辦公頂樓的秘書室。
總秘看着一個接一個喪眉搭眼從總裁辦公室出來的人,覺得自己嘴角的弧度都開始發僵。
“什麽情況啊?”二秘膽戰心驚:“席總今天的心情好像格外糟糕。”
總秘書三十多歲了,面上保持着從容,側頭小聲說:“今天讓底下的人都小心點做事。公共事業單位輝遠那項目估計要黃,如今不少經銷商求告上門,這項目是咱們這位席總回國後主抓的重點項目之一,能不心情差?”
二秘驚訝:“不對啊,這項目不是一直在正常推進嗎?”
“好像和傳興科技有關系。”總秘不動聲色道:“小道消息,傳興那位任總得罪咱們席總被逼急了,他好像有輝遠那邊的人事關系,聯合人惡意透标,估計故意惡心咱們呢。”
就在這時,前臺來了電話。
之前聯系過的幾家合作方的經理人全找上門了。
總秘公事公辦:“說席總不在。”前臺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年輕男人,為難地對着秘書室小聲說:“姐,這個真不行,對方是新銳的,他們幾乎握着全城所有的智能産品的銷售渠道,真不見?”
十分鐘之後,陳默以及身後的五個經理人被恭敬請到了接待室。
陳默看了看周圍。
也沒想到自己第一次來CM的辦公大樓,會是這樣的場景。
跟陳默一起來的其中一個叫老黃的,開口說:“得知陳總在養病本來咱們不該打擾的,可咱們接觸新銳一開始就是靠的陳總,也算是老熟人了,這次的事關乎多方利益,只好聯系到你這兒。”
陳默無所謂笑笑,“黃總客氣了,具體情況蘇總已經跟我說明了,情況我也大致了解。不管這次CM和輝遠的項目能不能成,各位想要作為CM在國內的第一批經銷客戶的心我非常理解。不過有些話還是得說在前頭,新銳和環尚的投資計劃能順利,CM也算是新銳如今的新東家,我一做研究項目的都還得靠着對方吃飯,事情能不能成,主要還是看CM的态度。”
“理解理解。”
“陳總的為難之處,我們也都知道。”
接待的人很是客氣。上好的茶水續了一杯又一杯,就是沒見着誰出面。
黃總那些人臉上的表情從一開始的緊迫,焦灼,到逐漸不耐煩。
一遍一遍問上茶的小姑娘。
“席總有沒有說什麽時候有時間?”
“席總還在忙嗎?”
“這都過去這麽久了,咱們什麽時候能見到席總?”
得到的統一回複是:“不好意思,席總還在開會。”
陳默全程陪坐着。
蘇淺然給他發消息打聽情況,“怎麽樣了?”
陳默看了看接待室裏唉聲嘆氣的幾個人,淡然回複:“自然是沒戲。”
“做做樣子得了。”蘇淺然說:“這些人也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出來你和席司宴是高中同學的消息,仗着拿了咱們幾個月的合作合同就以此為條件。估計這會兒正在心裏暗悔打錯了主意,覺得你們關系也不過如此。”
陳默笑了笑,“确實是不怎麽樣,在這兒晾了快仨小時了。”蘇淺然道:“啧,姓席的也是夠狠啊。”
人最後肯定是沒見着。
陳默走了這一遭算是替新銳功成身退,另外幾個人笑都要挂不住的臉色,陳默也只當沒看見。在路邊把幾個人送上車。
陳默也打算回去。
結果還沒招手攔下計程車,手機就響了起來。
席司宴:“上來。”
陳默回頭望了望看不到頂的摩天大樓,挑挑眉,重新走回去。
前臺的姑娘不知收到了什麽命令,快速跑過來,替他刷了VIP電梯的卡,恭敬道:“陳總,56樓,您請。”
在陳默不知道的地方,CM內部早就從他進公司那一刻就沒消停過。
“那幾個經理人來了好多回了,這次幹嘛放上去?”“你不認識帶頭那位嗎?新銳的陳總。”
“就之前出現在楊氏那位?好像和咱們席總關系挺好的。”“最新消息,席總面都沒露。”“所以這關系到底怎麽樣?”
“不過我注意到了,行政小姑娘端上去的茶全是鐵觀音,只有一杯是大麥茶。”
“走了走了,在樓下。”
“在接電話,額……回來了。”
“靠,直接去的56樓。”
此時的56樓氣氛其實不算好。
陳默剛剛踏足,還能看見幾個噤若寒蟬的秘書,以及隐隐從辦公室傳來的聲音。
之前陳默還說如今的席司宴不罵人,實則,他:“我跟你談市場效益你這時候跟我談三觀?我看你五官倒是挺齊全,就是缺心眼兒。今天下午你把……”
兩分鐘後,陳默看着一個臉色紫紅的男人低着頭從裏邊出來。
後邊還跟着韓乾,韓乾把一文件遞上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回去再好好琢磨琢磨,別怪他罵你,我都挺想罵你的,不過他今天确實心情不好。”然後轉頭就看見了陳默。
“韓助理。”陳默點點頭。
韓乾牙一酸,表情一言難盡,“陳總。你說你也是,這種時候還上趕着火上澆油,是真不拿我們的命當命啊。”
陳默微笑:“各司其職,沒辦法的事兒。”
此時的辦公室傳來一聲,“進來。”
陳默在秘書的引導下,推開了那扇金屬門。
席司宴坐在靠窗那邊的辦公桌後面。
此刻擡頭看來。
陳默靠着門沒急着上去,看了他一會兒:“還有多久下班?請席總吃個飯?”
“真吃飯還是假吃飯。”席司宴起身,繞過桌子朝他過來,走近了,“房子去看了?”
陳默嗯了聲,點點頭:“看了,很不錯,戶型就和我以前看過那套一模一樣。”
“拐彎抹角說我監視你?”席司宴雙手撐在門上,看着他,“可我現在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看着你。”
陳默嘆氣,手拿着他的領帶翻了下,擡眼:“心情這麽不好,就因為輝遠的事兒?”
“輝遠是其次,主要是我突然發現自己還是不夠謹慎。”席司宴描摹過陳默的臉,“這次的事我更傾向于他是想告訴我就算沒了盧納爾,他也不是什麽都不能做。”
這才是席司宴心情糟糕透頂的本質原因。他能潛進萊茵方舟一次,下一次未必不會出現在新銳停車場,陳默的實驗室,他某天回家的路上。
席司宴捏了捏他的手,“不是讓你待在家不要出門。”
“我剛出院不假,難道我以後都不上班了?”兩人靠得極近,陳默主動舉起雙手,低聲挑眉說:“除非你把我鎖起來。”
席司宴傾身過來抵着唇:“我倒是想。”
可惜舍不得。
耀眼如他。需要跋涉過多少路才能走到這一步。他哪裏舍得。
席司宴加重這個吻。
碾得極深,在陳默仰頭被迫不住滑動喉結的時候,席司宴驟然施力将人抱起來。
抱着人走到辦公桌那兒,一邊吻人一人掃掉桌上的所有文件。将人放上去坐着,從頭到尾沒有将人放開。
陳默施施然承受着,手從撐在身後,到不得不想辦法吊住席司宴的脖子。
喘息提醒:“你別過火,這是辦公室。”
席司宴一只手掌着桌沿,一只手掐住陳默的腰,“我有分寸。”
外面還在談論新銳這位陳總,是如何得體有氣質。
殊不知辦公室裏,說着有分寸的某人,将那位陳總從辦公桌抱到了黑皮沙發上。陳默頭發因為汗濕貼在側臉,那張因為病了一場略顯蒼白的臉,此刻側對着裏側,染上暧昧難耐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