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5章
霍述降下車窗說了句什麽, 司機總算回到了車上。
車門關上的一瞬,逼仄的車身裏滿是倒灌的潮濕雨氣,陰冷黏糊, 刺得人肺腑生疼。
林知言開始在霍述懷中掙紮,從心到身的抵觸着, 仿佛要掙開一條桎梏着她的毒蛇。可她的力道,又怎能和那兩條鐵鉗似的手臂抗争?
情急之下,她不管不顧地張嘴咬下, 隔着硬挺冰涼的西服面料, 狠狠地咬在霍述的肩頭。
男人的肌肉下意識繃緊, 反震得她下颌發麻。大概怕她過于激動而傷到自己,霍述只得松了手, 林知言立刻推開他,蜷縮着緊貼住另一邊車門, 趴在車窗玻璃上找尋成野渡的身影。
霍述将手搭在腿上,兩人的座位相隔不過咫尺, 卻仿若一道無法橫跨的天塹。
透過被雨水洇濕的車窗玻璃, 隐約可見成野渡從積水中踉跄爬起, 追着車子跑了十來米遠, 到底被狠狠抛在了身後,最後變成雨幕中一個小小的黑點,消失在燈光交疊的車潮中。
車子停入別墅地庫,林知言仍蜷在車門處的一寸空間裏, 将額頭抵着車窗,沒有動彈。
霍述也沒有催她, 只是安靜地陪着。他看着身邊人發白的臉頰和被淚水浸成一簇簇的睫毛,唇線極輕地往下壓了壓。
林知言緩過腦中那一陣眩暈的脹痛, 睜開清泠泠的眼,推門下車。
那雙漂亮杏眼中的潮濕疏冷,幾乎令霍述難以直視。
霍宅內,得到指示的張姨已經臨時做好了三菜一湯。她撚着圍裙的下擺擦了擦手,從廚房出來,有些局促得看着面色明顯不對的小年輕倆。
“幺幺,吃完飯再上樓。”
霍述單手插兜站在樓下,仰頭喚她。
他溫柔得好似沒事人般,哪怕他此刻白皙的側臉上,還依稀殘留着一抹淡淡的指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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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言置若罔聞,抱着雙臂上了三樓,推門進房。
她連燈也懶得開,擡手摘下左耳的助聽器,将自己扔入被褥中包裹起來。暗藍的夜色,絕對寂靜的雙耳,是最能給予她安全感的保護色。
林知言發信息給成野渡,得知他檢查出輕微的腦震蕩,一顆心又懸在嗓子眼。
林知言道歉:【對不起……】
成野渡回複:【不是你的錯,林知言。打我的那個人應該受過專業訓練,出手有分寸,知道打什麽地方最疼但又不會傷及要害,真的不嚴重。我眼下頭暈看不了手機,明天聊。】
他說:【林知言,你不要放棄。】
見到這行字,林知言眼眶裏又泛起潮濕的酸熱,躬着身子幾乎難以呼吸。
直到此刻她才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什麽清醒,什麽自尊,在絕對的權勢面前不過像白紙般脆薄,可以任人折疊揉搓。
高高在上的權貴享有布局和制定規則的特權,而庶民百姓卻連選擇入局、出局的權利都沒有,最多是從實驗兔進階為寵物兔罷了……
林知言知道霍述在房門外站了很久。
門縫底下的那一線光,随着他的來回踱步而忽明忽暗,仿佛下一刻他就會破門而入,将人從龜縮的被窩裏挖出來強行擺在餐桌旁。
但他到底沒有闖進來,只是移動的身影從門口換到了露臺上。
林知言失眠到零點,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就隔着落地窗和垂紗窗簾站到零點。
一覺睡到天光大亮,林知言被餓醒。
她拿過床頭充電的手機,按壓指紋解鎖,屏幕仍停留在昨晚成野渡最後發送的那句話:
林知言,你不要放棄。
林知言定了定神,所有的疲憊和窒息都在一整晚的酣眠中沉澱下來。
握着手機思索片刻,她掀開被子下床更衣洗漱。
今天霍述難得沒去公司,正坐在餐桌旁翻閱資料。他大概有些心不在焉,一分鐘內看了三次手表。
見到林知言搭着樓梯扶手下來,他怔了怔,似是意外,又似是松了口氣。
林知言對他觀摩的目光視若不見,自顧自拉開餐椅,坐在他的對面,拿起盤子裏一塊切割好的三明治慢慢吃了起來。
不經意間擡眼,視線在觸及霍述臉頰上的痕跡時頓了頓。
昨天的紅痕經過一晚的沉澱,已經變成了極淡的青色,倒也沒多嚴重,但因為他的皮膚白,所以看起來會比普通的黃皮明顯些。
難怪他沒去公司……不過和仍在住院觀察的成野渡比起來,他這點痕跡壓根算不上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大概察覺到了她的視線,霍述不太自然地偏過頭,讓蓬松散落的鬓發陰影遮住顴骨處的痕跡,笑着朝廚房裏招呼:“張姨,給幺幺換杯熱牛奶來。”
他大概以為林知言下來吃早飯是某種“和好”的信號,整個人興致勃勃,神采奕奕,早沒有了方才瘋狂看手表的焦躁。
“哎,來了來了。”
張姨很快給林知言端來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撤走涼透的那杯咖啡。
林知言以最平靜的心态吃完了這頓早餐,拿出手機打字:【我要去醫院一趟。】
“哪個醫院?”
霍述抿着冰美式,好脾氣地問,“你學生的事還沒處理完?”
【中心醫院,去見我朋友。】
霍述皺了皺眉,他已經猜到了那個“朋友”是誰。
【我告訴你一聲,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
林知言單手托着下颌,在霍述拒絕前平靜地敲字,【當然,你也可以抓住我、綁着我,就像昨晚一樣。】
霍述是個天生的談判家,他當然舍不得放棄來之不易的“和平”,但也絕不會将控場權交予別人手中。
“把我的微信加回來,我就讓你去。”
他适時提出自己的條件,語氣十足的真誠,“你那個轉換語音的軟件不能遠距離溝通,又太費電了,很不方便。”
林知言沒說話,拿出手機掃描二維碼名片,點擊添加。
她現在,壓根就沒什麽好在乎的了。
霍述秒通過,心滿意足笑道:“走吧,車在外邊等着。”
開車的仍然是昨晚那個司機,不過副駕駛的位置上多了個國字臉的冷峻保镖。
林知言沒法坐前排,只好拉開後座坐下,霍述便勾着唇從另一邊車門進來,顯然對自己的安排很滿意。
林知言在醫院門口的超市買了個果籃,打聽到成野渡的病房,直接提了過去。
霍述約莫不想讓人瞧見他的臉,主動留在車裏等,只讓那個國字臉的保镖寸步不離得跟着林知言,也不知道是保護更多,還是監視更甚。
成野渡額角上貼着一塊紗布,臉上和嘴角有好幾塊青紫的淤痕,混着斑駁的黃色藥水,看起來有些狼狽。
見到林知言推門進來,他下意識坐直身子,然而目光投向門外交疊雙手站立的黑衣保镖,又不悅地擰緊眉頭。
【你怎麽樣了?】
林知言将果籃擱在床頭,打字給成野渡看。
“還好。”成野渡問,“你呢?”
【也還好。】林知言回答。
“你管這叫還好?你是不是被監視了?”成野渡盯着門外如影随形的保镖。
【把他當空氣就好了,反正對我沒影響。】
林知言背對着門口坐在椅子上,飛快打字,【我今天除了來看看你,和你道聲謝,還有一件事想問問你。】
成野渡很快領悟到她的意思,靠在床頭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你說。”
【昨晚你說“霍家內鬥正嚴重”,到底是怎麽回事?】
“霍述不是新開了家公司嗎,被針對得很嚴重。有人猜測可能是霍述掌握了什麽商業資源或內幕,讓京城本家那位察覺到威脅,所以才往死裏出手壓制。”
成野渡壓低聲音,“我沒有負責商業財經新聞這塊兒,只是偶然間聽領導提過一嘴,再具體的就不知道了。”
林知言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
“沒幫到你什麽,何必客氣。”
【我說“謝謝”,謝的不止是你告訴我霍家動态,還有你這幾年來對我的關注。不過,你以後千萬別再為我冒險了,要真出了什麽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林知言,你該不會要和他……”
成野渡欲言又止,林知言猜到他要問什麽,微微一笑:【不會。你放心,我有自己的考量。】
回到車上,霍述正在打電話,神情有種林知言熟悉的、未加掩飾的冰冷。
聽到拉開車門的聲音,他即刻掐斷了電話,轉過頭換上熟悉的輕松笑容,“聊完了?”
林知言點點頭。
“那接下來去哪兒?去昨天那家意式餐廳吃午飯,好不好?”
他将手肘支在車門處,屈指抵着額角,慢悠悠地說,“昨晚訂的菜,都沒來得及讓你品嘗。”
林知言瞥了眼他幾近完美的神色,想了想,試探打字:【不了,我約了淩妃逛街。】
霍述眼底有淺淡的失落一掠而過,很快恢複平靜。
“幺幺有約了啊?你們女孩子閑逛,我就不去當燈泡了。”
他佯做失望地輕嘆一聲,從皮夾中翻出張銀行卡,塞到林知言手中輕輕握了握,“密碼是六個九,裏面的錢應該夠花。你已經拒絕過我很多東西了,這次再拒絕,我會傷心的。”
這話真是有趣,他這樣的怪胎,知道什麽是“傷心”嗎?
薄薄的一張卡宛如灼手的火炭,林知言頓了頓,忍着想要拒絕的本能,盡量用最自然的神态将卡塞入挎包中,屈指比了個“謝謝”的手勢。
霍述雖然有着惡魔般冷血的靈魂,但從來不吝于在社交禮儀上下血本,致力于将自己僞裝成一個溫柔上進的陽光青年。如果換做往常,他必定要盛情邀請淩妃一同享用午餐,讓親友見證,做出“我和幺幺感情很好,你可以放心了”的假象……
今天卻沒有強求,再結合成野渡方才的那些話,林知言基本可以确定霍述确實在忙着對付霍钊。
霍述并沒有捕捉到她這點微妙的心思,仍沉浸在林知言收了銀行卡的意外中。
他或許又将這當成了“求和”的信號,連帶着說話的語氣都輕快了不少。
“說起逛街,上回答應你的晚宴裙也該落到實處了。回頭我讓設計師來家裏,為幺幺量體裁衣。”
霍述笑吟吟計劃着,林知言只是報以一笑,扭頭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
……
【那個大個子老跟着我們幹什麽?很奇怪哎。】
淩妃大概已經從成野渡那兒聽到了昨天的經過,特意換了蹩腳的手語溝通,【早知道昨天我就跟成野渡一起去找你了,多個人多個幫手。】
【千萬別!我不想你們任何一個人再受到傷害。】
林知言蹙眉,昨晚成野渡被按在積水裏挨揍的畫面光是想一想,都讓人心驚膽寒。
淩妃拉着個苦瓜臉:【那你接下來怎麽辦呢?總不能認命吧!也不知道霍述家是幹什麽的,這種富二代最多圖他個肉-體快-活,真要嫁進去,能被折騰死。】
林知言沒法告訴淩妃,霍述的身份可不是普通的富二代那麽簡單,別說嫁給他,只怕是連他家的門檻都邁不進。
不過,這倒是她想要的結果。
“我們去看看包吧,限量款咱是搶不到了,看看夏季新款還是可以的。”
淩妃說着,拉着林知言進了一家奢牌包店。
這種奢牌店的櫃姐都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進店的客人只需掃上一眼,就能大概猜出對方的購買力在什麽檔次。林知言這種全身上下妝扮加起來沒超過一千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她們的目标客戶,是以櫃姐挂笑打了招呼、奉了茶後,就圍着淩妃轉去了。
“寶貝,這款煙藍色的菱格紋包包好看,還是這款黑白的晚宴包好看?”
淩妃将兩只包挂在肩上前後比了比,嬌聲為難道,“一個顏色挺清新的,一個看起來比較高級,哎呀好難選啊。”
林知言坐在沙發上,彎着眼眸比劃:【都買。】
淩妃撅起嘴唇,意思是:買不起。
她家雖然不缺錢,但也不是那種能天天買奢侈品的豪門千金,要一口氣買十幾萬軟妹幣的包包,到底有些底氣不足。
淩妃還在鏡子前糾結,林知言起身走到收銀臺前,朝櫃姐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指了指淩妃身上的兩只包,打字問:【請問我朋友身上的兩只包多少錢?我來付。】
拿出霍述的那張銀行卡插入POS機,輸入密碼,一筆能抵她一年半全部收入的款項悄無聲息扣除。
原來這就是有錢人的感受嗎?
林知言自嘲一笑,好像也沒有電視裏那種揚眉吐氣的快-感,或許她天生就不适合做女主角吧。
淩妃得知林知言替她付了錢,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言寶寶,你哪兒來這麽多錢?!不行不行,我得把錢轉給你……”
林知言按住淩妃,晃了晃手裏的銀行卡:【不用還,是霍述給的卡。】
“那就好那就好……”
反應過來林知言說了什麽,淩妃又是一個猛擡頭,看着林知言的表情就跟見鬼了差不多。
“言寶寶,你怎麽會收他的錢?你怎麽可能花他的錢!”
【電視裏不都這樣演的嗎?大佬包養小情人,都會給張不限額的卡随便刷。】
林知言略一側首,見淩妃一副“我信你個鬼”的表情,不由撲哧一笑,【也沒什麽,我就是想通了而已。他不是總說‘世上所有情感的維系都是利益在驅使,純粹的無私根本不存在’嗎,那我就順他的意。】
淩妃看得似懂非懂,半晌,小聲讷讷:“那也應該将錢花在你自己身上啊……”
【收下吧妃妃,這是你應得的。】
林知言輕快得打着手語,笑道,【以前都是你照顧我,現在終于讓我也體會一把“包養閨蜜”的快樂啦!】
淩妃半晌無言,想說什麽,卻不知道該從哪裏起頭。
她總有種莫名的感覺,林知言雖然在笑着,臉上卻透着一股淡若消雪的平靜,仿佛整個人随時會消散不見似的。
和淩妃分別後,林知言又在網上搜了兩家慈善基金會,按照地址讓司機開車載她過去。
霍述派來的保镖全程跟着,林知言也沒在意,反正自己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林知言匿名給本市殘聯捐了五十萬,用于中重度殘障人士助聽器、輪椅等醫療器械的福利補助。
刷卡時林知言有些緊張,惟恐卡裏的錢不夠用。
好在她的擔心是多餘的,錢劃得格外順利。
想了想,她拿出手機問道:【請問我還能再補捐一筆嗎?】
工作人員當然樂見其成,于是林知言又補捐了五十萬。
趁着天還沒黑,林知言又趕去另一家慈善機構,選一些家境貧困、上不起學的山區女童做定向捐助。
她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受贈女孩家裏沒有兄弟要供養。
她怕這些女孩子的監護人拿到補助的錢後,會全拿去補助兒子,到時候一分都沒落在受贈人身上——這種事又不是沒發生過。
這樣的條件有些苛刻,林知言挑選了大半天,也只選到十六位符合條件的山區女童,給她們每個人定向捐款十萬。
另一臺車上,霍述看着短信裏顯示扣除的一筆筆款項,薄唇微微翹起。
很奇怪,他竟然對此頗為享用,完全沒有以前那種“看吧,對方終于露出貪婪本性了”的不屑與蔑視。
花錢的可是他的幺幺啊!
花他的錢,就跟享用他的身體一樣令人血脈偾張。
他甚至迫切地希望幺幺能花得多些,再多些,仿佛他從內到外一切的一切理應屬于林知言……
這種感覺真是奇異且愉悅,像一個毛頭小子在暗戀的女孩面前拼命地展示自己的實力。
……
林知言回霍宅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要是霍述問起那一大筆錢的去向,她該怎麽回答。
然而出乎意料的,霍述跟沒事人般倚在門口,甚至于臉上的笑比往常更深,相當愉悅的樣子。
“回來了?今天玩得開心嗎?”
他的視線落在林知言空空如也的雙手上,略一挑眉,“幺幺新買的包呢?怎麽不背着?”
【什麽包?】
林知言遲鈍了一秒,明白過來:大概自己每次刷卡,銀行都會将消費店鋪和款項發送到霍述的手機上。
根本不用她坦白,人家心裏清清楚楚。
【包送給朋友了。】
林知言觀察着霍述的神色,敲出的數字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我今天大概刷了275.35萬。】
居然還有零有整的,霍述聞言低低笑出聲:“放心刷,不用和我報備。就算你刷十倍百倍的錢,我也負擔得起。”
好奇怪的反應,似乎和想象中不太一樣。
他那種高高在上的洞察感哪兒去了?
林知言決定放棄揣摩,彎腰更換拖鞋進屋。
客廳的沙發上坐着一個金紅卷發外國女人,五官明豔大氣,一襲複古風的黑色束腰小短裙,珍珠項鏈,穿搭頗有種大繁至簡的高級感。
她正在研究那一套“綠野仙蹤”打造的蛋白石首飾,見到林知言進來,立刻優雅起身道:“Buona sera.(晚上好)”
林知言一看紅發女人挂在脖子上的皮尺和擱在腳邊的專業工具箱,便知多半是霍述請來的服裝設計師。
他說要給她量身定制一套高級的晚禮服,用以搭配那套“綠野仙蹤”,原來并不是玩笑話。
林知言還怔愣着,就被帶去了樓上的會客室。
設計師簡單詢問了林知言的喜好和忌諱,霍述就懶洋洋抱臂倚在牆邊,充當翻譯。他說外語時,音色會比平時低醇,帶點慵懶的意味,仿佛午後低音提琴的弦鳴。
量尺寸時,霍述挽起襯衣袖口,走向前對着設計師說了句什麽,設計師便了然一笑,将皮尺交到他的掌心。
“幺幺,手平舉起來。”
霍述說着,拿着皮尺站到林知言身後。
察覺到他要做什麽,林知言整個後背都僵直了,下意識要走,卻被一只大手輕而溫柔地按住。
“別動,要是量不準,設計師該罵我了。”
霍述笑着打趣,當真是個多情貴公子的模樣。
設計師就在一旁看着,林知言只好深吸一口氣,受刑似的擡起手臂,只希望早點結束。
偏生霍述精益求精,從肩到臂,從腰到臀,從後往前,每處都要反複量上好幾次,力求找到那個最貼合她身體曲線的尺寸,再低沉報給設計師。
他将手上的分寸感拿捏得很好,倒也沒有什麽放肆逾矩的動作,至少在設計師看來,他當真算的上是個溫柔知禮的紳士。
只有林知言知道他看似平靜的目光有多膠着熱烈,他拂在自己頸側的呼吸有多火熱撩人,這樣慢條斯理、若即若離的行徑實在難熬。
在她耐心耗盡之前,霍述總算收攏了皮尺,擡頭一笑:“好了。”
設計師記下所有的尺寸,合攏筆記本笑着說了句意大利語,然後點頭致意,提着箱子下樓去了。
設計師的話似乎讓霍述頗為受用,他半眯着眼,在林知言左耳邊低低地笑:“你知道她剛剛說了什麽嗎,幺幺?”
林知言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她正要走,卻被霍述攥住手腕,輕而易舉拖入懷中抱住。
“她說,我的未婚妻真美。”
後背撞上他硬朗的胸膛,滾燙的呼吸拂在頸側。
林知言整個人一僵,下意識掙紮,無論是霍述的觸碰,還是那句可笑的“未婚妻”,都讓她難以接受。
“別動,幺幺。讓我抱一抱好不好?”
霍述将雙臂箍得很緊,将鼻尖埋入她的頸窩,像是施加禁咒般喃喃自語,“幺幺的腰那麽細,皮膚那麽白,我剛剛差點忍不住……好想要你啊,幺幺,但是不能吓到你。”
他用最冷靜的語調,說着最放肆的耳語,林知言感覺有一把火從心口直燒上臉頰。
如果不是記挂着自己的計劃,她真恨不能一把将霍述推去牆壁裏嵌着。
好在情緒失控之前,霍述适時地松開了她。
林知言仿佛從水底浮出,薄怒消散,理智回籠。
她轉身問道:【你弄這一出,到底想幹什麽?】
“也沒什麽。”
霍述倚着沙發靠背,擡手将散落的額發撩至腦後,啞聲缱绻,“就是最近有一場圈內的酒會,我想讓你做我的女伴,幺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