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別難過了1
第52章 別難過了1
房間裏大功率的吹風機嗚嗚嗚狂響, 段思遠捋着自己的發絲吹,然後鏡子裏聞遙越走越近。
段思遠摁掉了開關,側頭看她。
“你繼續吹呀!”
段思遠說:“我還以為你有事情找我。”
她沒繼續吹, 用浴巾裹着頭發擦, 頭發烏黑缭亂,一雙眼眸半斂,不看鏡子、不看聞遙。
聞遙看她泛紅的耳尖, 抿抿唇:“那個…你不吹頭發了要不先出去,我也洗個澡?”
時間确實太晚了,聞遙有點困。
段思遠真的是馬上轉身就走, 揉着亂發, 不知所措到慌張。
聞遙看她背影笑, 然後關上門洗漱。
她換的睡衣和段思遠同款不同色,乍一看像情侶裝。
因為是黑白的。
段思遠頭發半幹,不敢上床, 開了窗在窗臺上坐着。
聞遙踩着水汽出門,就看到段思遠眼眸盯在她新買的花上。
聞遙不算愛花人, 她買的都是花店裏花期短而漂亮的花,不帶根莖不帶泥土,往花瓶裏一插, 有點水就能盛開幾天。
她沒辦法像她爺爺奶奶一樣侍弄好這些花花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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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多少沾染點風韻。
“好看嗎?我昨天新買的。”
她仍然一周換一束花,“我其實很少買粉色的花,覺得俗氣, 但是…親眼見着,又覺得好像也還可以。”
倒有點…少女的感覺。
她這樣半吊子的買花人, 自然覺得好看就買了。
段思遠低低鼻尖,嗅到一點馨香。
“好看。”
段思遠看着聞遙說, 重複道,“很好看。”
她坐在花旁。
聞遙眼裏一時間只有段思遠這個人。
很奇怪的感覺,明明下午的時候還見面不相識,偏偏此刻又能同床共枕了。
段思遠處理自己的情緒很快,她從潦草的酒意裏醒了過來。
聞遙問她:“現在不醉了?”
段思遠說:“嗯。”
她沒說還好,她說她不醉了。
“你今天幹嘛喝酒诶,我在公交車站那邊看到你的時候,人都懵掉了,”聞遙漆黑的眼眸盯着段思遠,“這可不是段思遠的作風哦~”
段思遠沒正面回答。
她笑着問:“那你說,我的作風是什麽?”
“端正、溫柔,”聞遙覺得都在誇她,不合适,癟癟嘴,“海王!”
她氣呼呼的,鼻尖怼到段思遠眼前說她“渣”。
嗯嗯嗯?
段思遠撓撓後脖頸:“海王?”
“你對每個人都一樣好,還不夠海王嗎,又不是只有愛情才需要1V1,友情也很需要的好嗎?”
段思遠想敲開聞遙小腦瓜看看這姑娘在想什麽。
“诶,聞遙同學,”她假裝正經,“那你有幾個朋友啊?”
段思遠不用特意數,聞遙的好友數都是大于等于二的。
“嚴佳佳、陳斯鳴、陳正泛,”段思遠舉例,“如果沈中陽只算你堂哥的話,那麽…也已經…”
段思遠比了三個手指:“有三個了。”
數的倒是沒錯,只是…
“我記得你和他們不熟呀,”聞遙抓錯重點,想不明白,“你怎麽把他們的名字記得那麽清楚。”
尤其是那兩…那三個男生!
段思遠眼眸笑彎了,對聞遙亂抓重點的能力很無奈。
“可能因為…”段思遠很少能這樣安靜跟聞遙聊天,“跟你有關吧。”
跟聞遙有關的人和事,在她心裏像冊可以被翻閱的資料,段思遠忘不掉。
她眼眸平靜溫和。
聞遙才不信:“你胡扯,你肯定覺得他們長得帥。”
小姑娘總愛胡說八道些什麽。
“不一樣啊,”聞遙眸色認真反駁,“我對你跟對他們肯定不一樣的,你看嚴佳佳沉迷學習,我就不會主動找她,陳斯鳴和陳正泛那兩個人,我有的時候都懶得搭理。”
她一點兒也不以她刁鑽任性的脾氣為恥,反而還很有道理:“你看…我對你很不一樣的。”
她說不上來多不一樣,只好反反複複強調那一句。
如果今天是陳斯鳴或者陳正泛喝醉了,那麽聞遙會把人扇醒,扇不醒,就讓她哥帶去開房。
亂七八糟的醉鬼別想踏進她的房間。
如果是嚴佳佳,聞遙會讓她睡沙發,畢竟這個人很久沒有縱過她了,聞遙才不願意把舒舒服服的大床讓給她睡。
可偏偏是段思遠。
聞遙忍住委屈:“你在我心裏那麽不一樣…”
我在…你…心裏…
段思遠意識明明清晰,腦袋卻嗡嗡亂了,她清楚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狂亂而劇烈。
聞遙繼續說,“我呢!你對每個人都一樣,生病給買藥,不會做題目了給講題。”
她隔着玻璃窗都能感受到段思遠如出一致的溫柔細致和耐心。
“這不公平!”
她黏黏糊糊撒起嬌來。
“還有,你為什麽會叫我‘阿聞’,”聞遙很不平衡,“你好像…根本不缺我的樣子,又好像很了解我的樣子,可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呀,這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聞遙原地耍賴。
談及感情,聞遙也想要個公平。
別人給她多少喜歡,她就還多少喜歡回去,像銀錢收訖,才不要缺斤短兩。
“那你想了解我什麽?”
段思遠又避開了第一個話題,看聞遙裙擺一攤,坐在床上,然後仰面躺倒。
她身段漂亮,睡裙貼着身體的時候,曲線動人,凹凸有致,段思遠沒敢看,耳尖薄紅,替她蓋了層薄毯。
聞遙沒覺得冷,詫異的看着段思遠側躺在她身邊,瞳孔折射日光燈,晶晶亮的眼眸真的滿心滿眼好像只有一個聞遙。
“想了解你為什麽叫我‘阿聞’!”
聞遙也不是好糊弄的女生,別的一切都可以真真假假蓋過去,這個問題很重要。
如果有“阿”字開頭的稱呼,除了她爺爺奶奶會叫她“阿聞”,別的人大概率都是“阿遙”。
段思遠沒法渾水摸魚含糊掉這個問題,只好誠懇道,“我怕我說了你不信。”
聞遙語氣灼灼:“你說,你說我肯定信!”
段思遠想,小騙子。
“我小時候見過白奶奶和聞爺爺,見過你聞家小院滿院子的花草,也見過你。”
見過花草叢中,和貓講道理,連貓都要讓的…聞遙。
“嗯?”
聞遙翻身,胳膊肘支在床上,身上的薄毯翻下,寬肩帶滑落,眼眸漆黑幹淨,如段思遠那年見過最圓的月。
段思遠阖了阖眼,才忍住觸碰她的沖動。
“然後呢然後呢,”這句回答讓聞遙想都沒有想過,“你什麽時候認識的我,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這不科學!
聞遙覺得段思遠隐瞞了很多事情。
“所以我只說見過啊,”段思遠語氣輕緩起來,“阿聞。”
靠了。
這兩個字真的自帶讓人心軟的buff。
聞遙沒忍住,湊近了看段思遠的眼角眉梢,企圖從早早淡到無跡可尋的回憶裏找出蛛絲馬跡。
找不到。
她不記得。
“那好吧。”
很奇怪,聞遙真信了段思遠的話,在她空口無憑的情況下大方表示,“你可以叫我‘阿聞’,但是偷偷叫哦,不可以讓別人知道。”
這兩個字與于聞遙而言,是幼年全部的喜悅。于段思遠而言,卻是她最堅韌溫和的執念。
時鐘指到了兩點,聞遙困得打哈欠,叫段思遠上床聊。
段思遠關了卧室燈,摸着黑睡到聞遙身邊。
兩個人再度蓋上一床薄被,空調嗚嗚制冷,聞遙靠段思遠很近,少女身上有幹淨純粹的味道,聞遙嗅了嗅,幾乎要湊到段思遠肩頸窩裏去。
段思遠有點僵硬,忽然不敢動彈。
聞遙嗅了個遍,才舒舒服服躺在她身側。
段思遠說:“早些睡吧阿聞。”
自從被允許了這個稱呼之後,段思遠總忍不住想喚喚,像聞遙得到的那塊水晶小老虎,她真喜歡,便随時握在手上東揉揉、西摸摸。
“我不,你繼續講你的故事!”
“交代完了‘阿聞’,繼續說你的故事嘛!”
聞遙顯然聽不到就要纏上來,凝脂似的胳膊搭在她胸前,少女的身軀如玉,溫熱又柔軟,段思遠克制的手心都要掐出指痕。
嘆了口氣,無奈從了。
段思遠從來沒辦法心性堅定的拒絕聞遙:“那你…想知道我的什麽呢?”
“全部啊,”聞遙理所當然道,“我想要知道你全部的故事。”
雖然…她爺爺說,哄不好的女孩子就先不要弄哭,可是聞遙真想知道。
她也許…可以試着哄一哄段思遠?
說不定能成呢!
“其實…沒什麽好說的。”
聞遙卻聽得認真。
“我…親生父母死的早,”段思遠語氣平靜,這件事情過去很久很久,久到她內心平靜淡漠,不再疼痛,“死于一場車禍,只有我活了下來。”
段思遠直白的把傷口坦給聞遙看,只要她想看。
聞遙突然心疼死了。
她把自己的手塞進段思遠的手掌裏。
段思遠才發現,她掌心早就攥死緊,緊到聞遙費力才擠進來,勾住她。
段思遠語氣一頓,聞遙捏捏她的掌心,聽段思遠短暫停頓後繼續說。
“他們死了之後,我就進了孤兒院,再然後被領養,遇到了…後來的爸爸媽媽,還有我跟你說過的我弟弟,段智博。”
“智博是他們的親身兒子,因為先天性哮喘,病得極重,無法上學,而他們要掙錢養家,所以需要一個姐姐照顧他。”
“他是個很乖的男生,最喜歡家裏養的白貓和我。”
“所以求爸媽讓我讀書,爸媽也答應了。他們想,我聰明,好好讀書,有大成就,到時候掙錢救弟弟。”
段思遠提起段智博時會笑,聞遙往她心口靠了靠,柔軟的發絲掃在她肩上。
段思遠垂眼看着賴在她身側的聞遙,四下漆黑,她柔軟而安靜,待在她身邊。
像那幾年,陽光正好的下午,睡在她床腳安靜溫柔的白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