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氣死她了
第45章 氣死她了
聞遙是個睡相不太好看的人。
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 整個人橫在段思遠身上,胳膊和腿大大咧咧跨着。
段思遠沖她笑了笑:“早上好。”
她醒得比聞遙早,肩麻手麻腿麻腰酸的, 一動不動撐到現在, 對着頭發亂糟糟、醒的太早整張臉都呈現茫然的聞遙笑吟吟。
聞遙像只被揉亂了毛的貓,眼睛圓睜,呆呆地看着段思遠。
聞遙發空的腦子晃過一個念頭——段思遠笑起來還挺好看。
聞遙:“……”
聞遙眨了眨眼睛, 怪異的感覺竄上脊梁,有什麽似是而非的答案在心尖掠過,聞遙一思量, 又記不住那是什麽樣的感覺。
她在想什麽???
聞遙揉了揉眼睛, 緩了幾秒才意識到身在何處, 姿勢有點尴尬,默默坐直了,也不看段思遠, 只低聲說:“早上好。”
她默默捂了捂眼睛。
這突如其來的羞恥心。
她分明從前不是這樣的!
段思遠笑着給她捋捋亂糟糟的頭發,“要回學校了, 不然來不及了。”
聞遙低低應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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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起床洗漱,把沙發上睡得鼾聲大響的陳正泛拍醒,陳正泛睡得眼皮子都黏上了, 被拍得幾乎要發起床氣,聽見聞遙的聲音自我冷靜了一下。
聞遙說:“起床了,回學校了。”
陳正泛起不來。
聞遙早期興致不高, 又懶得發脾氣,抱着胸問他:“怎麽, 要讓我拉你起來嗎?”
神情冷漠、舉止大爺。
陳正泛想,去他大爺的。
可他想了想, 沒敢說出口,硬着頭皮自己爬起來了,認命地去洗了把臉清醒清醒。
醒得不太開心的聞遙臉色總很厭倦。
她搞不懂她在郁悶什麽。
段思遠給她綁馬尾,把散碎的發絲束起,用月亮裝飾的頭繩紮好,被紮辮子的聞遙同學乖得不行。
段思遠繞了三圈頭繩:“緊嗎?”
聞遙額前有毛茸茸的碎發,不需要特意留碎發也活力元氣,漂亮的很陽光。
什麽緊嗎?
聞遙仰着臉看身側的段思遠。
她這樣過于像個小朋友。
段思遠松了松她的辮子:“有扯到頭皮嗎?”
原來是問這個。
聞遙搖了搖頭:“不扯,挺好的。”
只是她許多年來沒被人紮過辮子了,感覺…很新鮮,還有點控制不住的心癢癢。
白書研剛去世的那段時間,姚朦擔心自己的女兒适應不了,請了假陪在女兒身邊,送她早期上學,給她整理書包和紮辮子。
白書研紮頭發很溫柔熟練,而且一點都不痛。
這麽一對比,姚朦就是個莽夫,梳一把漏一把,還能扯得頭皮疼,紮得緊繃繃的。
聞遙摸了摸自己的發辮,心弦總在亂,慌得站起身,催正好從廁所門出來的陳正泛走。
要走了才舍不得,又軟軟的問:“那遠遠,我們…下午見?”
段思遠眼眸溫和縱容:“好,下午見。”
聞遙一笑,又跟病床上被他們吵醒的翁橋說:“那…再見了,翁橋?”
其實聞遙也不知道和翁橋有沒有再見的機會,但是…道別不可能說再也不見呀!
而且翁橋是病患。
聞遙猶豫了一會兒,支支吾吾說:“祝你…天天開心、早日出院。”
少年唇色發白,倚在床頭,似乎有點詫異和自己不對付的女生還會跟自己道別,聽見後尾的祝福,忽然想笑,釋懷了似的:“嗯,再見。”
所有人都…只祝他早日康複。
段思遠送他們下樓。
翁橋的目光送至三個人連片衣角都看不見了才轉頭去看窗外,方才段思遠給他拉開了窗簾,陽光很和緩。
時間真的還很早很早。
翁橋準備翻個身再繼續睡會兒。
忽然想起段思遠說過的話。
那時候他詫異于段思遠沉默而安靜的暗戀一個人那麽久那麽久,為她不平、替她不值,又覺得沒有必要。
段思遠卻只是很淺很淺勾了勾唇角。
她說:“有些人,遇到就夠了。”
翁橋阖眼,小弧度的笑了笑。
那麽段思遠如今算是得償所願嗎?她從前只期望偶然間可以看到一眼,說遇到就夠,如今人在身邊,對她笑、跟她鬧、軟乎乎地撒嬌黏人,上着學也翻/牆出來和她見面。
好像對方的在乎程度并沒有比段思遠少多少。
誰沒事幹…來醫院玩呢?
翁橋看着送完人推門而入的段思遠,他暗落落喜歡着的女生此刻神情恬淡安靜,忽視不得眼角眉梢的溫柔。
她從前死寂,溫柔都虛僞,帶着愧疚。
翁橋問她:“如今,夠了嗎?”
段思遠一怔,然後笑了。
她說:“我覺得…夠了。”
翁橋看她。
段思遠說得不真,她有些為難,只好坦白道:“我本來應該覺得足夠了,甚至該受寵若驚,可是…”
段思遠搖了搖頭,有點看不起自己:“我有點不知足,怎麽勸都沒法勸自己,我甚至已經不能想…她和別人在一起,然後路過我的樣子了。”
分明這件事情,從前幾年,每天都在發生。
彼時,遇到便算榮幸。
可她太喜歡那道自年少時就晃在她眼前的光。
她不照她,也無所謂。
段思遠為了那道光,生了貪婪。
翁橋鮮少聽見段思遠說這種話,她好像對自己很無奈,卻又一副打死也不改的倔驢模樣。
他倚在床頭低低笑了起來,少年人笑得沒收斂,聲音啞啞的。
段思遠無奈看他,等他笑完之後說原因。
“思遠啊,你是戀愛腦嗎?”
翁橋覺得有反差,段思遠是個很學霸的人,溫柔克制有禮,所以有時候耽誤了段思遠,連他自己本人都會很過意不去。
偏偏這人在提起聞遙時,總有點顯而易見的不同。
“我怎麽覺得,你說得好像沒有她就不能活了呢?”
“能活的,”段思遠輕輕一笑,摸了摸鼻尖,“倒沒有這麽誇張,我還虧欠着校長和你,還有很多很多待我極好的老師和鄰居,沒有她,我也絕對不能死。”
她讨厭被辜負,于是盡可能地不去辜負。
“人漫長的一生,确實不該只拘泥于情愛。”
段思遠嘆了一口氣,這些道理她門兒清,“可我不能看不到她。我可以不談情、不說愛,只要讓我多看她幾眼就好。”
雖然距離回退比較困難、會很痛苦。
但她貫來能夠忍受痛苦,只要有光。
翁橋一怔,擡眼看段思遠時,只見她眼瞳明亮,站在微薄晨光透進來的地方,莫名品出了點孤勇。
“你怎麽會…那麽喜歡她?”
這個問題段思遠想過了。
“這個…”段思遠輕聲道,“很抱歉,我也想不通。”
***
陳正泛開着小電瓶路過學校的時候把聞遙先放了下來,“你先進學校把校服換上吧,我去網吧停車。”
聞遙說:“好。”
但她低估了學校圍牆的高度,也忘記她翻出來的地方、圍牆外面沒有樹!
聞遙仰着脖子看了一下圍牆高度,确認了她連跑帶跳除了飛都上不去,只好遍地撿磚頭,,把磚塊壘得高高的。
和學校隔了一條街是片被棄用的工地,聞遙懶得撿很多磚頭,湊合着壘了壘,結果搖搖欲墜幾乎要掉下來。
被一個滿身煙味的人接住了。
聞遙被他接住渾身不适應,那人攔着聞遙的腰,掐了掐才松了手。
聞遙目光被他日光下熠熠生輝的禿腦袋吸引,靠着大花臂和禿瓢認出來了這是網吧邊上蹲着抽煙的某個混混之一。
掐得力度不小,聞遙後知後覺,覺得犯惡心。
她寧可摔在地上,被硌人的地磚和小石子磨得出血,也不要被這人接住。
這人給她的感覺不太好。
她年幼時被人尾随過、被人猥亵未遂過、也被人性騷擾過,此刻對男性的厭惡齊刷刷沖上腦門,恨不能把自己那塊腰截斷。
她不适應地揉了揉腰,努力臉上克制住厭惡。
“接住了你,不說聲謝謝?”
那人流裏流氣,手插在大褲衩的兜裏,眼睛細長,有點歪,眯着眼看人,蠟黃的臉和青黑的胡茬,看着不太健康。
聞遙憋着氣,打算重新壘整齊,于是掂了塊板磚在手上:“要你接?”
她粗粗壘了壘,準備再嘗試一次的時候,那人又上前了幾步,身後陰影逼近,聞遙從磚塊上跳了下來,整張臉大寫的莫挨老子,“幹什麽?”
“這路是你家的?我走走也不行嗎?”
聞遙不喜歡跟這種人講話,多過三個字她要窒息了。
她罵了句髒話,索性大咧咧坐在板磚上,等陳正泛。
“看不出來,好學生還會說髒話呢?”
聞遙想,要你看得出來?
“我猜猜就知道,你們早上回學校,肯定翻這邊,”他很愉悅,昨天晚上遇見了,有點想玩玩,“你看,這不就遇到了嗎?”
他笑說:“緣分。”
聞遙想,這人話怎麽那麽多?
“陳正泛那小子…不是你男朋友吧?”
聞遙想,幹你屁事。
“所以,有男朋友嗎?”
聞遙說:“草你媽,別逼逼。”
“喲,脾氣挺烈。”
聞遙學着電視劇裏的臺詞,默念“南無阿彌陀佛”。
沒人搭理,那男的仍然可以很頑強把話題續下去,他摸了摸自己光亮的光頭:“你看我,夠不夠格做你男朋友?”
聞遙想起了今早照鏡子時,她依然貌美如花,嫩的可以掐出水來的一張臉,又想起了她和眼前人不過一眼而已的垃圾緣分,氣笑了。
她舌尖抵抵後槽牙,這是個有點痞的動作。
聞遙說:“你有毒?”
“這是同意了?”
聞遙諷刺道:“不要臉這句話,你是不是已經聽膩了?”
她沒看別人的臉色,自顧自起身走了正門,盡管她沒帶胸卡、沒穿校服。
聞遙想早知道記名字算了,她為什麽要在這裏被一個傻逼折磨半天?
經此一事,聞遙連陳正泛都不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