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別欺負她
第44章 別欺負她
外賣到的時候, 時鐘指向已經超過零點了,段思遠叫聞遙“乖乖等着”,臨走前看了翁橋一眼。
翁橋真覺得稀罕。
段思遠眼裏從來無波無瀾, 此次破天荒在警告他, 別說不該說的,也許還有點“別欺負聞遙”的味道在裏面。
聞遙點頭,看着段思遠出門, 在她回頭之際,沖她笑了笑。
翁橋看着沙發上的陳正泛,“你男朋友?”
他老早想問。
怕段思遠聽到會難過, 又不敢問。
聞遙翻了翻段思遠方才看的書籍, 段思遠看到96頁, 夾了張書簽。
紙質的書簽上落拓一句話——你笑起來真像好天氣。
聞遙撚着書簽來來回回看了幾遍,又把它夾回原先的位置,漫不經心似的道, “不是啊。”然後擡頭觑一眼翁橋,“那麽…段思遠是你女朋友嗎?”
聞遙眼裏有點涼淡的笑意, 分明心知肚明的答案,偏偏要問。
段思遠不是。
翁橋說:“是。”
他銳長的眼眸有點挑釁,“怎麽樣?”
“是個屁, ”聞遙撇嘴“哼”了一聲,戳穿他,“你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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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橋:“……”
這就是對病號的态度?
和他跟段思遠的初識真是天差地別。
這人在他的地盤上…還這麽有恃無恐。
翁橋嘴巴張了張, 又記起那一眼和削蘋果時…聽見的那句嗓音冷淡的話。
段思遠話說得很輕。
她說:“你別欺負她。”
聞遙把書放回了床旁桌上,沒再搭理翁橋, 走到沙發前,把被她弄得亂亂的茶幾理理幹淨。
段思遠上樓的時候, 人已經很乖巧地在沙發上等着了。
段思遠看看眼眸彎彎的聞遙,又看看病床上不太開心的翁橋。
知道聞遙沒被欺負就好。
房間裏都是食物的芬芳,面前攤開幾個塑料餐盒滿滿的都是肉。
為了追求色彩搭配,還撒上了蔥花。
段思遠拆了雙一次性筷子,把蔥段一點一點挑幹淨。
聞遙一臉欣喜:“你也不喜歡吃蔥?”
段思遠說:“有點。”
她其實對食物沒什麽介意,只是知道聞遙不喜歡而已。
聞遙把下巴支在段思遠肩膀上,黏黏糊糊建議她:“你把蒜末也挑掉,好不好?”
“不喜歡吃蒜?”
段思遠眼眸一垂,側臉問她。
聞遙氣息清淺,撲在她臉側和耳尖,段思遠極盡克制。
“今天不想吃。”
聞遙搖搖頭,重點強調了“今天”,有點苦惱,“今天特別不想吃蒜。”
平時為了調味,也能接受。
她抱怨:“怎麽這年頭,燒烤還會加蔥加蒜呢?”
段思遠眼眸在笑,依着聞遙,把蔥段挑走,蒜末刮幹淨。
陳正泛:“……”
他覺得女孩子間真的太膩歪了。
聞遙忽然記起了身後的翁橋,壓低聲音,附耳問段思遠:“你朋友真的啥也不吃?”
她身邊的男孩子都挺愛撸串的。
“不是,”段思遠悄悄揭他老底,“他也喜歡吃。”
聞遙:“嗯?”
“就是可能…比較在乎面子吧。”
聞遙“哦”了一聲,表示原來如此。
“陳正泛!”
陳正泛剛撸完一串爆辣的牛肉粒,眼神還有點茫然:“幹嘛?”
“你去…”聞遙示意,悄聲說,“給床上那個人喂點吃的。”
聞遙蹲在茶幾前,扒拉幾下竹簽,給段思遠看:“他牛肉吃嗎?”
“吃。”
“羊肉呢?”
“也吃。”
聞遙“哦”了一聲,然後手裏的動作頓了頓,擡眼看沙發上看她挑串的段思遠,不陰不陽的說,“你好了解他哦。”
這話的語氣不對勁。
段思遠忍笑道:“我不了解他,只是他敢挑食,我們就把他吊起來打一頓。”
聞遙癟癟嘴,勉強認可了她的話,然後把自己不愛吃的豬肝豬肚全都塞給了男生的那個餐盒裏。
她犯懶,點的是店裏自動配好的套餐。
聞遙裝滿了一個大號餐盒的串串遞給陳正泛,陳正泛顯然還在狀況外,一臉懵地接過,“喂他,為什麽是我?”
“那不然是我去喂?”聞遙往陳正泛身後看了看病床上臉色顯然有點郁悶的翁橋,突然看開了,又伸手準備把盒子拿回來,“我去也行。”
反正不能是段思遠去。
陳正泛:“……”
段思遠:“……”
聞遙這話和這動作,特別像看了人臉覺得他長得還行,于是纡尊降貴覺得親自去喂也不是不可以。
段思遠不知道該怎麽說話。
陳正泛立馬起身走開,邊走邊義正言辭:“還是我去,你一個小女生也不合适。”
聞遙拿的量不少,陳正泛坐在翁橋床邊,床上少年清隽,看着沙發上聊聊鬧鬧笑笑的女生,眼眸一沉。
翁橋看了看眼前這個他連名字都沒有記住的男生,雖然相視無語有點尴尬,但總比聞遙站在他面前,給他送吃的要讓他能接受的多。
翁橋瞳色明滅,挑了串看上去不辣的,拿在手上,邊吃邊問陳正泛:“你喜歡她?”
“哪個?”
翁橋無語了一瞬:“聞遙。”
“有點吧,”陳正泛說,“你為什麽要問我這個問題?”
如果是問段思遠這個問題。
段思遠會說:“嗯,喜歡。”
翁橋想,什麽叫有點?
“你喜歡她什麽?”
他對聞遙有偏見,因着自己喜歡的女生,于是怎麽樣也沒有辦法從客觀公正的角度去看待聞遙。
他想聽聽別的男生的想法。
陳正泛想了想,“漂亮吧。”
翁橋:“……”
翁橋等了等,陳正泛又幹掉了一串,還是沒有回答,好像…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漂亮”。
“你這麽膚淺?”
陳正泛好像很有道理似的反問:“你不膚淺嗎?”
翁橋想想,倒也是。
“喜歡一個人,一個閃光點就夠了,她很漂亮,夠了,”陳正泛開了罐可樂,“嘶嘶”的汽水音叫人渴,他問翁橋:“你要嗎?”
翁橋說:“要。”
陳正泛把手上的可樂給了翁橋,又叫了聞遙一聲,“再來罐可樂。”
聞遙握了罐可樂,轉身朝他抛,陳正泛接得準。
他們打球盡興時,遞礦泉水也是這樣,聞遙第一眼覺得酷,于是苦練好久好久,終于百發百中,動作流暢帥氣。
聞遙見陳正泛接住了,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盈盈如月,她覺得自己可厲害了。
段思遠坐在她身側,一雙眼睛始終不離聞遙。
翁橋看她笑,忽然想起那天下午,問段思遠:“你喜歡的人…你喜歡她什麽?”
“不知道呀,”段思遠語氣很輕,她笑了笑,也覺得自己荒誕。
“她甚至都還…不認識我。”
這場暗戀單得匪夷所思。
翁橋:“那你還…”
“可我見她一次,開心一次。擦肩而過就像個獎勵,被她路過更是。”
彼時藍天白雲、萬物蓬勃。
段思遠說:“她笑起來,像個好天氣。”
段思遠很固執,翁橋知道。
其實後來有段時間,他父母放棄讓一個能算無辜的女孩子承擔責任和賠償,是段思遠沒松口。
她不喜歡虧欠別人,一星半點也不願意。
于是默默擔了,直到學業不能再拖,才松口回去上課。
段思遠的最大秘密。
她曾想過辍學打工,把學校裏的一切,包括隔壁班的聞遙一起抛在腦後。
可她不能見不到聞遙。
因為最頹敗絕望的日子裏,一眼就可抵災抵難。
我看你一眼,我無所不能。
***
吃好差不多一兩點,陳正泛沙發上湊合,聞遙和段思遠兩個女孩子縮在陪客躺椅上。
VIP病房的陪客躺椅也又大又寬敞,雖然兩個女生睡也有點狹小。
聞遙買了一次性牙刷組合和幾片一次性毛巾,洗漱幹淨之後,睡得無比自然,胳膊橫在段思遠腰上。
分明才第一次跟人睡,卻行事不羁,像老生常談。
腰韌而細的一節,有陷下去的曲線。
段思遠怎麽敢和聞遙面對面,可聞遙敢,段思遠和她明亮的眼眸對視一眼,慌得當場轉過身去,背對着聞遙。
夜色如墨。
病房裏也漆黑一片。
明明四下昏黑,她卻眼眸如光。
段思遠心如擂鼓,狂亂的要跳出胸腔。
聞遙沒有察覺,垂在腰際的手隔着衣服蹭了蹭段思遠的肚皮,意識到了手感不錯之後,她又輕輕戳了戳。
“遠遠,”聞遙輕聲喚她,喜滋滋誇她,“想不到你看上去沒幾兩肉,摸摸手感倒很好嘛!”
她說幾句,又摸了兩把。
段思遠肚子上的肉緊,不像她,又松又軟,摸上去像一團棉花,一看就知道跟奶茶、甜品、火鍋脫不開關系。
段思遠止住聞遙,有點無奈。
可能因為只有她心有觊觎,才總畏首畏尾,相處時渴望近距離,又害怕近距離,眼下除了心悸,還有點尴尬。
聞遙坦坦蕩蕩,才毫不忌諱。
聞遙額頭抵在她背上,溫熱的呼吸透過夏季輕薄的衣服。
一路燙進了心底。
房間裏,男孩子睡着了,呼吸聲響得很。
聞遙睡覺倒也不挑剔,一點一點萌生出了困意。
“遠遠,”聞遙擁了擁段思遠,挑了個合适的位置,聲音輕了下來。
段思遠還不困,聽人在她身後近乎呢喃般絮絮叨叨,“你這樣…累不累啊?”
她迷迷糊糊想着,她來病房,像在做客可是段思遠好像…在照顧翁橋。
分明…段思遠跟她差不多大。
“…”段思遠沉默着聽身後愈加漸緩和綿長的呼吸聲,手心握了握聞遙垂在她腹前的手。
那雙手暖乎乎的,柔軟細嫩,段思遠指腹粗糙,輕輕摸了摸她手背的細皮,搭了搭就收回了手。
不敢用力,不敢不克制。
沉默良久。
她說:“我不累。”
病室安靜,她的回話像有回音,敲在沒睡着的人心髒上。
困得迷迷糊糊的人沒聽清,也沒意識再問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