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補1
第41章 補1
聞遙中午醒了之後, 躲在毛毯下玩手機,她醒的早,距離下午第一節課還有近半個小時的休息。
班上同學陸陸續續醒了。
聞遙枕着被手臂, 單手劃開了微信, 她收到段思遠的微信。
段思遠:我下午請假了,估計明天才能回來。
聞遙面無表情“哦”了一聲,她想, 這為什麽要特意跟她說?
聞遙:?
所以呢?
聊天框最上端的正在輸入中顯示很久,段思遠删删減減,最後問她。
段思遠:所以…
她語氣輕松。
段思遠:要給你帶奶茶嗎?
聞遙挑食, 看什麽不順眼就不愛吃什麽, 卻很喜歡奶茶和街邊的串串小吃。
聞遙眼睛一亮, 頂着毛毯坐直了身,驚覺自己高調,又弓下腰敲鍵盤回她。
聞遙:要呀要呀要呀!
隔着屏幕都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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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思遠:想喝什麽?
聞遙:嗯…
聞遙:你去哪家奶茶店方便呀?
段思遠:都可以。
聞遙:我想想…
段思遠:不着急, 我可能要明天回學校才能給你帶。
聞遙已經想出來了。
聞遙:想喝窠巢的招牌脆脆奶芙,三分糖, 去冰,謝謝。
聞遙:紳士貓貓鞠躬jpg.
段思遠:好。
聞遙又忍不住想要繼續跟着人聊下去。
聞遙:你請假出校園去做什麽呀?
感覺…段思遠不像會無緣無故請假的人,她那樣的好學生, 該是高燒38℃,也會強撐着來上課,直到老師心疼的叫她父母帶她去醫院看病。
段思遠想了想。
段思遠:去醫院看一個朋友。
雖然不知道該怎麽說清楚。
聞遙想, 醫院?
聞遙:你朋友生病啦?
聞遙:很嚴重嗎?
段思遠:嗯。
段思遠:不好說。
情況有點複雜,翁橋的父母打電話給她的班主任, 替她請了一天半的假。
聞遙倒确實不知道…段思遠還有別的朋友,除了她們班的那個秦葉, 她還沒見段思遠和別的男生女生同行過。
往往都是在成群結隊的校園裏,她形單影只又幹淨灑脫,只有聞遙蹦蹦跳跳上去找她。
聞遙:你朋友…
聞遙:不是我們學校的?
段思遠:對。
段思遠:他是附屬一中的。
聞遙敏銳地注意到了單人旁的“他”。
聞遙:男生?
無形中,機警的天線一下子就豎起來了。
段思遠:對。
手機相冊裏有公交車的發車時間表,她看了一眼,趕着時間跑去公交車站。
她們學校門口沒有直達的公交車,需要跑一段路才有。
聞遙:哦。
聞遙:那你現在出校門啦?
段思遠站在校門口,看到消息,腳步停頓,回頭看了眼紅牆的教學樓。
聞遙以前會倚在欄杆上聊天,她從底樓前面往上看,總可以一眼認出聞遙。
段思遠:快了。
聞遙只好回她:哦。
聞遙想,明天再見…就是連帶着見她的奶茶了。
聞遙覺得也還不錯。
只是…她也很想跟段思遠一起出校門。
嗯。
特別想。
***
公交車掐點掐地準,段思遠剛跑到車站,來不及落座,35路亮着紅燈就到了。
她上車了才有休息的機會。
公交車一路晃晃悠悠,樹蔭蔽日,刺目的光線從樹葉間漏下,打成不規則的光斑。
段思遠總擔心,會不會有人如同…她的養父一樣,懷着怨恨,不惜拖無辜的人下地獄。
35路的終點站是康複中心。
翁橋的父母先走了,他們是企業家,總有開不完的會和喝不完的應酬。
也不願再見害他們兒子在輪椅上癱了一年半載的兇手的女兒,奈何翁橋很願意見到段思遠,作為父母,只好放任。
翁橋也是…那次故意傷害事故的受害者之一,他被傾倒的大巴碎裂的玻璃和一瞬間扭曲變形的塑料椅子軋進了大腿。
鮮血汩汩,紮斷筋脈。
段思遠剛認領完段父的屍體,就在手術室門口跪下磕頭,被翁家的父母苛責辱罵,挨了幾記耳光。
沒辦法,造成一切的段父已經不在了,縱使人恨他恨得不行,也再無辦法,人死如燈滅,段家只留下一個大女兒。
斥責和異樣的目光聚焦。
她像要在目光如雷下焦透了。
可她不能逃,脊背挺直,肩膀瘦削,彼時年少,生生跪在冰冷的地上,連眼淚也不掉一顆。
段思遠擡腕敲了下紅木制的門,“吱呀”一聲推開,輪椅上的少年說:“出去。”
眉眼冷淡銳利,眼眸銳長。
背對着門靠在窗前,屋外陽光晴好熱烈,天空湛藍,而他在屋裏,坐在冰冷的輪椅上,出入都要經護士的允許。
沒有陪客,不允許出病區。
“聽…翁總說,你不配合康複訓練?”段思遠聲音不大,帶着輕啞,早習慣了他這幅态度,毫不在意般走過去蹲在他輪椅旁,仰着臉看翁橋。
少女面孔清麗脫俗,眼瞳顏色極淺,不含情愫時分明冷漠淡薄。
他手術麻醉藥效褪去,躺在床上痛得想死的時候,他父母趕飛機去談生意,只留一個…十幾歲的少女守在他床邊。
翁橋笑了,嘴唇被牽扯,裂出血來,又毒又怨:“你能做什麽?”
段思遠小心翼翼用海綿棒給他沾濕嘴唇,一點一點把卡在唇紋裏的血蹭幹淨。
她好像看不見他的怨恨和蔑視。
少女溫聲慢慢應道:“你說。”
她說,你說什麽,我做什麽。
當時的段思遠可不像眼前這樣,她誠惶誠恐,真心拿他當祖宗對待。
翁橋說:“他們怎麽把你叫來了?”
說這樣的話,卻沒半點意外,他早知道那對忙的不行的父母會找個他願意聽話的人來。
“可能因為…”段思遠說,“我虧欠你。”
她的父親…虧欠翁橋。
她…跟着虧欠。
段思遠眼睫輕擡,說話的情态溫和平淡,認識很多年來,性格越來越淡然。
翁橋一愣,高冷銳利的少年笑了起來,無奈又習慣:“思遠你還真是誠實。”
少年笑的低啞。
他又看窗外,已經比方才冷漠尖銳平和很多。
他說:“看上去,今天陽光很好。”
窗明幾淨,他眼底印着藍天白雲。
“不好,很烈,”段思遠覺得光刺眼,“只是隔着玻璃才覺得陽光燦爛而已。”
她一路走過來,感覺又熱又燙。
“或者,我推你去樓下曬曬,你感受一下?”
少年皮膚白皙,他本就不愛出門,腿出問題後,就更拒絕出門了,眼下窩在一隅之地,除了心情不太好,他也算适應。
聽出了這是玩笑,翁橋淡聲說:“不用。”眸光略過段思遠的眉眼,“你看着…心情倒很好。”
段思遠沉默寡言,說溫柔,算冷漠,除卻對他的愧疚之外,沒有別的情感。
今天…
話不少。
段思遠眨眨眼睛,拽過病房裏的木頭矮腳凳,坐在翁橋身邊,“很…明顯嗎?”
問這話時不自覺帶笑意,淺到若非刻意留心,一點都看不出來。
段思遠陪在病房裏總很無聊,翁橋喜歡看書,床頭櫃上總擺寫文學經典、古今典籍還有英文版原著小說。
翁橋康複時又累又厭,只能分心看段思遠讀書時的低眉斂睫。
她如置身事外,看書看的認真,翻動書頁小心細致,書角連褶皺都沒有。
眼尾有點垂。
唇角有點垂。
分明是張厭世臉,偏偏擡眼又頃刻溫柔。
翁橋眼睫垂斂,說:“很明顯。”
段思遠太沉默溫和了,于是那一點點沾染上眉梢的欣喜都格外顯眼。
翁橋沒再說話。
忽然記起有天段思遠推他看月亮,那姑娘坐在他身側的草坪上,仰頭看月亮,很淺很淺有一瞬流過的笑意和眼底浸潤的溫柔。
翁橋沒見過人這樣看月色:“喜歡月亮?”
“不喜歡,”段思遠說,“是喜歡的人…愛看月亮。”
喜歡的人…愛看月亮。
這話依然深刻。
翁橋聽房裏安靜,身邊的人問他:“那…下午繼續做康複,我去跟康複醫生說一聲,要他有空過來,你看好嗎?”
翁橋點了頭。
弧度很小、極其細微。
段思遠轉身出了病房門。
翁橋回頭看她,看她背影清瘦,如當年沉默着在黑暗裏掉眼淚一樣弱小。
她那時強忍住哽咽,孤身睡在陪客躺椅上,連扯紙巾擦淚都不敢,囫囵用袖子蹭掉。
地下二樓有她養育之恩無以為報的父親。
骨骼脆弱的人。
愛而不得很多很多年。
***
聞遙度過的是很無聊漫長的一個下午。
從體育課開始,覺得很沒意思。
明明平時跟段思遠也不怎麽接觸頻繁,偏偏她今個兒出了校門,聞遙心就活絡了。
總想…見見她。
傍晚時分,聞遙坐在觀景臺上最高層,腿墜離地面,一晃一晃,一派輕松悠閑。
嚴佳佳要回寝室洗頭,聞遙終于良心覺醒,沒再扯她。
陳正泛坐在她身邊,熱心地陪着自己喜歡的女生。
聞遙挑挑眉,沒擰開礦泉水瓶蓋,陳正泛想伸手幫忙,聞遙用牙咬開了,然後咕嚕咕嚕猛灌幾口。
陳正泛想,這姑娘真是一點兒都不在意形象。
可是陳正泛喜歡聞遙,于是她的嘴硬和耿直,在他眼裏是幾乎冒粉色泡泡的可愛。
可能年少時的喜歡就是這樣,情人眼裏出西施。
聞遙灌完水,瓶蓋一擰,眼珠子一轉,忽然想到了什麽問身邊的人,悄悄壓低聲音:“诶,你知道學校監控死角在哪裏嗎?”
聽說一班有男生會偷溜出去上網。
“就…西南角那個小門那呀。”
陳正泛也出去過,他好奇道,“你問這個幹嘛?”
聞遙雖然行事乖張,卻和他們這種吃過處分的男生不一樣。
聞遙過河就麻溜把橋拆了,捎上水瓶,站起身,捋捋褲腿說:“不要你管。”
眉眼肆意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