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她很沉默
第40章 她很沉默
她落筆挺流暢。
阮念想, 難道自己誤會了?聞遙并沒有打瞌睡?
然後聞遙寫了一半就不會了。
她站在黑板前,對上阮念認真的眼神,沖她搖了搖頭:“不會了。”
聞遙确實不會了, 上課沒聽多久就困了, 然後昏昏沉沉,雖然很努力克制自己沒睡,但是啥也沒聽進腦子裏去。
聞遙不會也不會的坦坦蕩蕩。
“那…”阮老師看着題目, “你先回位置吧。”
“哦。”
聞遙把一截粉筆放回粉筆槽,走得幹脆利落。
阮念看着她馬尾晃晃的背影想,行吧, 至少…不困了。
她接着聞遙不會的繼續往下講。題型不算難, 因為是今天新鮮的知識點, 可能沒辦法融彙貫通。
聞遙托着腮、眼睫擡着,看着講臺上的阮念老師走來走去。
阮念今天穿了白襯衫和長紗裙,頭發梳的整齊, 通身文靜秀氣,一看就是年少時也乖乖的那種好學生。
不過二班的幾個男生确實不怎麽樣。
聞遙有印象, 她幾次路過還被人起哄,有人還敢吹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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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聞遙生着一張乖乖軟軟的臉, 看上去好像皮肉白嫩,稍被一調戲就要臉紅,實際上聽見聲響連個白眼都懶得給人翻, 面無表情地走了。
下課鈴響之後,阮念沒走, 先到聞遙桌前跟她說:“聞遙,你們班蘇老師要去參加一個教師級的競賽, 讓我好好帶着你,如果有不會的…一定要及時到辦公室來問我。”
聞遙:“……”
原來如此。
她點了點頭,說:“好。”
阮念收拾好教案走了。
嚴佳佳轉過身:“蘇老師對你看太嚴了吧?人都去參賽了,還要派代課老師監督你。”
聞遙也很悲傷感慨:“可能…我留給他的陰影太大了。”
蘇姜是個很不錯的數學老師,聞遙真心敬他,也确實有點怕她。
聞遙這樣嬌慣的性子,從小沒被多少人兇過,就連成績一度不好時,她爸媽也沒多幾句指責,他們全然放養自己的女兒。
只是聞遙着實沒想到…蘇姜會拜托別的老師多教她。
她想了想,趁下課補了點上課睡着錯過的知識點。
嚴佳佳看着聞遙埋頭看書,似乎想說什麽,又沒說。
沈中陽的生日要到了。
卑微的堂哥重新敲了敲嚴佳佳的微信,問她:你說…我妹還給我過生日嗎?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
小時候沈中陽一個朋友都沒有,又擺明了不想和聞遙的朋友有瓜葛,好幾次生日都是聞遙和沈中陽兩個人過得。
小房間裏熄了燈,蠟燭明晃晃的燭光溫存。
沈中陽許願吹蠟燭,聽他妹妹給他唱生日快樂歌,中文版加英文版,然後鼓掌鼓得熱烈,有一人當萬人之勇。
嚴佳佳:看上去…好像不記得了。
沈中陽和聞遙脾氣不好得如出一轍,只是男生脾氣爆,女孩子就嬌蠻。
嚴佳佳一開始還很怕沈中陽,直到發現這人是個隐藏屬性的妹控才稍微放了點心。
聞遙還是沒把她哥的微信加回來,也還沒從黑名單裏放出來。
一來,這事兒…她确實沒那麽在意了,但想起來還是想揍人。
二來,忘了,學習那麽忙,她老早不記得還有人在黑名單裏等她拉出來。
***
最近天太熱了,教室裏的空調開得不停,聞遙雖然穿着外套,不免還是覺得冷。
她的座位在空調下。
但有一說一,雖然冷,但是很爽。
地理課的時候聞遙被冷的頭昏腦脹的,段思遠問她們班同學要了遙控器,把後排的空調關了,前排空調依舊嗚嗚吹着冷氣。
陳斯鳴問聞遙:“要外套嗎?”
聞遙考慮了一下,看了看陳斯鳴袖口烏糟糟一片黑色,癟癟嘴說:“不要,都是汗味。”
男生校服不講究,她們班上的男生都是一個月一洗的。
聞遙才不要!
段思遠想給她披,但是聞遙不會接受。
她脾氣嬌縱,人是真的很好,對女生格外好。
段思遠摸了摸聞遙的額頭,探了探溫,叫醒她:“別睡,容易感冒,中午回寝室拿條毛毯再睡。”
“可是頭暈暈的。”
聞遙走進走出,教室裏太冷,教室外太熱,忽冷忽熱,她本身機體抵抗能力也不強,頭暈是很正常的。
“再忍忍,”段思遠輕聲哄她,“要不然…我把我外套脫給你,你再睡?”
“才不要。”聞遙倔強撐起下巴,“你要感冒的。”她開了點窗,快到正午的日頭毒辣,“看這天就煩。”
聞遙生起悶氣來,翻書拍書記筆記都很潦草,卻還是歪着頭乖乖聽完了一整節課。
馬尾乖順地垂在肩側,頭繩上的小月亮幹幹淨淨。
段思遠餘光關注,看聞遙把字裏的方框塗黑。
她本身就…沉默寡言。
段思遠上樓前碰到了于妙,于妙用她狹窄的目光很深很深地打量了段思遠一通。
段思遠沒在意。
于妙還是在她們班級裏的最底層,被人嘲笑、欺負、起哄,這次再沒人給她撐腰了。
她把暖暖的、熱烈的,曾經只照耀她一個人的光趕走了。
段思遠很不喜歡她。
段思遠性情淡漠,很少會有這樣濃重的不喜歡人的情緒。
于妙說:“你是不是覺得聞遙很好?”
她面孔發白,頭發油成一绺一绺,好像似笑非笑看着段思遠。
她過得不好,看得出來。
她看着段思遠文靜清麗的面孔,看她舉手投足幹淨從容、溫和淡然。
段思遠沒搭理。
于妙說:“我當初…也覺得她很好,好到會無條件包容我。”
盡管聞遙脾氣不好,又作又嬌氣,卻能一而再、再而三,為她出頭,陪她聊天散步。
聞遙有憫弱的情結。
段思遠知道。
聞遙看到乞丐從來都不忍心直接走得幹淨,有幾次被乞丐尾随,一定要讨光她手裏的零錢。
于妙聳聳肩,居然有點責怪:“你看…現在不也這樣了嗎?”
段思遠似乎把嘆氣壓回心底,說:“不一樣。”
她說了對于妙的第一句話 ,語氣很淡,“你居然…完全不記得…你做過什麽了嗎?”
有點好笑,有點生氣,壓成很平淡的問句。
诋毀、造謠。
企圖把幹幹淨淨、清清白白的聞遙拖到污泥坑裏。
然後反而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
“算了,我不想跟你講話。”
一個字都不想。
段思遠說完,沒再看于妙一眼。
她有嫉妒過于妙。
高一時候,聽說于妙被聞遙罩着的時候,覺得…憑什麽是她呢?
後來自己看開了,想的清楚明白。
她這樣沉默寡言。
她這樣入不了她眼。
活該。
***
聞遙托着下巴,側臉線條幹淨柔和,空調關了之後,教室裏溫度逐漸回升。
為什麽…
段思遠想了想于妙的表情,想她是不是不知道聞遙已經知道了…謠言是從她嘴裏傳出去的。
你沒跟她說嗎?
聞遙偏頭,看到段思遠目光閃爍,反射窗外的光點,對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聞遙問:“幹嘛一直看着我?”
“你…”段思遠眨了眨眼,問,“頭還暈嗎?”
“也還好了,”聞遙依舊不敢搖頭,只是粗略感受了一下,“不太暈了。”
段思遠放棄了問出口的念頭。
這個問題會讓…聞遙不開心的。
她不問。
其實,嚴佳佳問過。
聞遙當時癟癟嘴,覺得丢臉。
“你想啊,撿到了一條蛇,多丢臉啊。”
她對人可不賴,最終是這樣的報應她也是想不明白了。
“何況…于妙造的是我的謠,本尊親自找上門去對峙着實有點尴尬,這需要別人為我出頭呀。”
最好指着鼻子把人罵的鼻涕眼淚流一地,可是聞遙想想覺得惡心,又覺得沒必要,索性不跟人計較了。
“還有就是…”聞遙歪理永遠多,“我為什麽要讓她知道她哪裏錯了呢,又不是三觀不健全的小朋友了,她做了點什麽心裏有數,人呢得學會自我反省,這還要我教不成。”
聞遙是會心軟。
可她也會懂得吃教訓。
中午午休時候,回教室的聞遙看見了座位上的一個軟枕,軟枕是皮卡丘的腦袋瓜,枕芯是可以拆開的小毯子,看上去很新。
桌面還有止疼片和感冒靈。
聞遙摸一把毛感,想,段思遠?
藥盒底下有藥物使用的注意事項,拿粉色的便簽紙貼在藥盒上,字跡幹淨整潔,和晚上給她講解作業發來的草稿相差不多。
嚴佳佳好奇轉身,看到了桌面的藥,問:“你感冒了?”
“沒有。”
聞遙說,“我不是吹空調吹久了,就會頭疼嗎?”
她小時候不愛吹頭發,洗完頭又會生理性犯困,總是濕着頭發睡,如今年齡還小,報應就來了。
“她都不知道。”
嚴佳佳說:“嗯?”
誰?
段思遠都不知道!
聞遙喃喃,“我有很多很多藥的。”
超級多超級多的藥,多到一口氣吃完可能會死掉。
她有一個小藥箱,裏面有很多藥,種類全、數量足,根本不需要別人再幫她買。
只是聞遙不愛吃藥而已。
段思遠是個小傻子。
聞遙想。
段思遠中午沒空吃飯,去學校圍欄處,找對面商店的老板娘買了個軟枕,還拜托老板娘洗一洗、用烘幹機烘烘幹。
小毛毯薄,攤開烘得均勻點,半個小時就幹透了。
然後買藥、寫便利貼,在聞遙到教室前把東西都放好,心裏狂跳。
——聞遙會不要嗎?
她才想到。
事實證明,聞遙要了,還睡得很香,段思遠路過教室看到黃黃的一條薄毯把人從頭到背部都蓋住了。
軟乎乎的一團。
軟枕原本的皮卡丘耳朵和尾巴豎在她背上,看着又乖又萌。
不過…
段思遠去廁所偷看了一眼手機,聞遙又給她轉了賬。
這姑娘估價還挺準。
沒差多少。
她算得分明,段思遠無奈低笑,随她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