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白兔
第29章 大白兔
場下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走完一整個晨會的流程, 跑步退場。
人潮擠擠,深藍淺藍的校服撞在一起。
嚴佳佳看着跑着跑着湊到段思遠身邊去的聞遙:“……”
她怎麽從沒發現,聞遙有點粘人呢?
聞遙沒覺得自己粘人, 只覺得既然碰巧又和段思遠遇上了, 不上去打兩聲招呼可不太行。
“遠遠!”
她這聲又響又脆,無端甜膩。
嚴佳佳膝蓋一軟,差點被這祖宗叫跪了, 醒了醒神,才眼神疑惑的看着并肩走着的聞遙和段思遠,品出點不同尋常的味道。
落後于她的人是于妙, 她眼神陰翳, 好像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什麽讨人喜歡的神情來。
嚴佳佳往後一瞥, 看到了就想蹙眉。
聞遙任性嬌縱,骨子裏卻無端憫弱,高一學年, 對于妙叨叨很多,叫她不要曲意逢迎、叫她不要卑躬屈膝, 這人眼見着點了點頭,後幾秒忘得不要太快。
嚴佳佳那時候就不喜歡她。
更別提後來,于妙為了別的看不起她、差使她跑這跑那、奚落嘲笑她的人, 忽視掉聞遙之後,她對這個人的反感簡直到達了極值!
嚴佳佳想,極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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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在腦海裏過了一下極值的概念和公式。
沒有人可以阻止她熱愛學習!
于妙縮在人群裏, 狹小而無措。
她聽到了聞遙的聲音,只敢擡頭看那麽一眼, 送的傘已經還了,那時候還企圖再聊會兒天, 可是聞遙好像真對她死心了。
于妙不太甘心。
和聞遙在一起,很容易發光。
她這樣愛笑愛鬧,舉止随心,漂亮起來又張揚又肆意的女生,很輕松可以吸引到別人的眼球。
以至于那一段時間,她也有過這樣的錯覺。
好像…她也同等耀眼。
聞遙現在身邊的人是段思遠。
那個總上紅榜,還在國旗下講過話的人,優秀耀眼。
于妙垂了垂眼睛,只好颠颠跑上來跟嚴佳佳打招呼。
嚴佳佳往邊上一靠,翻出口袋裏的英語掌上寶就開始背英語單詞,顯而易見的無視,明晃晃到了極點。
于妙倒像是習以為常。
聞遙轉頭看嚴佳佳的時候看到了這一幕,伸手拉住了段思遠,把手指伸進段思遠虛虛叩着的掌心,和她牽緊手,然後叫嚴佳佳:“嚴佳佳,你慢吞吞在幹什麽,快一點啦!”
段思遠低頭看牽起的手,一愣,怔神的功夫陪她等人。
順着視野看過去,那個聞遙不太喜歡的人在嚴佳佳身邊。
那個女生也在看她。
用那種…不太友好的目光,像在羨慕,又像嫉妒。
段思遠想,是羨慕她這樣的成績,還是嫉妒…她在聞遙身邊的位置?
段思遠默不作聲回握緊了手心。
“早知道這麽麻煩,你當初幹嘛幫她?”
聞遙哪裏知道這麽麻煩,用肩膀撞了下說這閑話的嚴佳佳,“哼”了一聲。
于妙那時候确實可憐。
被全班同學排擠,淪為所有男生眼裏的笑話。
聞遙小時候愛抄着竹竿走江湖,現下自然也想稍微幫一幫別人。
可是…
聞遙看着段思遠,軟聲說:“我真不知道還有那樣的人…”
眼睛又圓又軟,像誤入人世的幼貓。
她幫她。
她表面上聽了,轉眼什麽都不改。
不聽不改也就算了。
還背後诋毀她。
用那種…那種極端過分的語言…诋毀她的清白和一切。
段思遠回握她的手用了點勁兒,不自覺、不自知。
在那樣的眼神下有點說不出的心軟和心悸。
嚴佳佳:“……”
有點反胃。
她自然知道這祖宗白來的好心也不過是因為偶爾無聊而已,眼下見她這樣做作的做派,忍不住想要rua一下。
聞遙沒做作多久,餘光瞄到越靠越近的于妙時候,蹙了蹙眉,嗓音比捏起來的時候粗了點:“煩死了!”
壓不住的小暴躁。
把故作的委屈和柔軟都收走了。
眼睫往上擡,落進段思遠眼裏。
聞遙确實是這樣的人,眼見着心煩的人,連同處一個空間都厭棄。
雖然…現在收斂了點性情,可到底滿心暴躁難壓。
她愛笑愛鬧愛玩,她本質不算壞。
可她不是個很好的女生,萬事皆随心。
心情好了,對誰都能笑,心情不好了,誰都能丢掉。
段思遠知道。
只是不介意。
段思遠瞬間接觸到了兩副面孔的聞遙小同學,不禁一笑。
手還是沒松。
有點黏糊。
聞遙眉心擰了擰,覺得不太舒服,一抽手,牽着的手就松了。
段思遠看空落的手心,也沒覺得多失落。
那一眼…只是下意識。
沒有藏着多少眷戀和不舍,最多…也只有一點點。
聞遙擡眼看湊到她身邊的于妙,一字一頓、冷冰冰帶着嘲弄說:“煩死了。”
她語帶刻薄反問她:“你知道嗎?”
…
她也才知道。
***
聞遙心情不太好,臨到教室門口,段思遠急急忙忙進教室,又匆匆出來,給她一顆糖,還是大白兔奶糖。
聞遙想,這大熱天的,糖也沒化。
聞遙戳了戳硬邦邦的糖,對嚴佳佳誇她:“段思遠好棒哦!”
嚴佳佳想,不是段思遠棒,分明是降溫水平一級的寝室棒!
寝室開着門,就有穿堂風過。
夏季和外面有着鮮明的溫差,所以有同學可以接受寝室不開空調,為了省電費。
開的厲害點的寝室,一個禮拜幾乎要開掉五六十塊錢的電費。
有人沒法承擔。
“太硬了。”聞遙含在嘴裏,含含糊糊,“其實…我不喜歡吃大白兔。”
嚴佳佳看着她,等着後續。
“覺得這糖雖然甜,可是太黏牙了。”聞遙神情低落下來,又來了一句“可是…”
嚴佳佳想,可是什麽呢?
“可是…沒糖再比它甜啦。”聞遙還是沒嚼爛這顆軟糖,忽然想起了她某次遞給段思遠葡萄味的軟糖。
又酸…又甜。
比大白兔軟。
說口感,其實…還是那個軟糖好吃。
這糖的缺點很致命。
可是…沒糖可以替代。
“所以啊,”聞遙掏了掏書包裏剩下的大半包葡萄味軟糖,問嚴佳佳,“你要吃糖嗎?”
她把段思遠給她,讓她分給嚴佳佳的大白兔攥在手心,攤給她看,跟她提議:“我用那些糖,換掉這顆大白兔。”
嚴佳佳:“……”
無語了。
“我又不喜歡吃糖,”她就只從那堆葡萄口味的糖裏挑了一顆,撕掉包裝,一口丢進嘴裏,“你要是嗜甜,就通通留給你。”
她對這甜不拉幾的玩意興趣寡淡。
聞遙還沒滿意,聽到了這話又挑刺:“太多了會蛀牙,你要害我!”
嚴佳佳:“……”
紅口白牙、天下奇冤。
告辭告辭。
祖宗果然心性未變,依然難搞的一塌糊塗。
聞遙把剩下的糖都攏好,丢回了包裝袋裏,獨一無二的那顆大白兔奶放進了桌洞最邊緣處。
太甜了。
甜得她牙疼。
牙疼要看醫生。
聞遙才不願意。
***
課表上的課程一節一節輪動,鐘表也噠噠不停在走。
聞遙忽然有些厭煩。
連見着段思遠都幾乎無法在恢複一點點的好心情。
段思遠見她這樣,也不提,也不問,在她身邊靜靜坐下,擡眼看時鐘,等着上課鈴聲響。
聞遙反而壓不住了,跟她說:“我心情不好。”
眼尾向下,眼眸向上擡,眼睫有倒影,瞳孔烏黑清澈,有一個光點。
沒來由的被段思遠看出一點委屈。
這話挺突然的。
突然到…段思遠也不知道她會這樣說。
段思遠一愣,回她:“我知道。”
很明顯的心情不好,眼神暗沉沉的,時常總勾的唇角也耷着。
“你怎麽知道?”
段思遠溫和如初:“看出來的。”
從晨會起,好心情就被影響了全部。
聞遙在介意,介意她真心想幫的那個人對她的回報裹挾着自私和惡毒。
“那你知道,我為什麽不開心嗎?”
聞遙偏要無理取鬧起來,她這個人太容易恃寵生嬌。
就如同…和沈中陽一樣。
她竭盡全力把沈中陽當她最親近的人。
她父母常年在外奔波,一年幾面都匆匆,而嚴佳佳相處時間雖長,卻也有找不到話題的尴尬,她們兩個人目标方向和性格都不相像,只有沈中陽,陪她笑、陪她鬧,給她送零食,陪她從小長到大。
所以她做作又壞脾氣,把全部的嬌氣任性都丢給了那個人。
這樣不好嗎?
聞遙不知道這樣不好,白書研和聞晉城沒對她說過這樣不好,她要星星,他們也給她看,然後跟她說“星星摘不到”。
是沈中陽教會了她,那樣不好。
可她還是收斂不起來。
段思遠知道,卻不能說知道。
她搖搖頭,不太明白似的說:“好像…不太清楚。”
有些人只是導/火/索。
聞遙不開心很久很久了,她把很多情緒壓在心底,平時玩玩鬧鬧,就把這件事忘掉,事後再想起來,無非是更重的負荷。
“我沒有原因,我就是随便生氣,可以嗎?”
意識到了小姑娘在撒火。
段思遠眼眸無奈含笑,仍舊溫溫柔柔說:“可以啊。”
好笑。
聞遙想。
這話誰都可以說。
然後她眼眸一閃,意識到了…可說這話的人是…段思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