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貓送的
第25章 貓送的
段思遠無奈看着聞遙起身,去櫃臺結賬。
花店老板娘略帶深思的眼神投了過來,聞遙也跟着老板娘的視線往後轉,看到站在花束後的段思遠,有點疑惑,擋了擋老板娘的視線:“老板,怎麽了?”
老板娘視野裏的段思遠被烏黑發亮的腦袋擋住了,老板娘垂眼看着瞪圓眼睛的買花的小姑娘,幹幹巴巴說:“沒怎麽。”
就是…那一幕…挺好看的。
像段很有深意、漫長而執拗的等候。
老板娘看兩人出了店門才覺得自己好笑。
那麽點大的少年人,充其量等個三五分鐘。
是她看多了小說和電影,覺得那樣美好的畫卷理當沾染點不一樣的情愫…最好濃重而缱绻。
結好了賬,把包好的花束抱在懷裏。
段思遠在門口等着。
出了花店,抱着花的女孩子站在陽光底下,買到了花,于是眉眼彎彎,像是全世界最矚目的存在。
路過的很多人看她。
可她誰也不看,看着懷裏的花束然後笑着跟段思遠說:“你看,七十五塊錢的快樂!”
段思遠怔怔的。
聞遙的白裙子在太陽下像在發光,烏黑的眼瞳明亮清澈,皮膚白皙,一雙腿筆直修長,恰到好處的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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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
不如說,她生來帶光。
這個世界很多時候都灰暗,暗淡到人要掙紮,也要先徒勞喘好幾口氣。
段思遠淺淡的眼眸裏,只要有聞遙的身影,暗淡的瞳孔就會被點亮。
聞遙想,買完花就沒事了?
她轉眼看着段思遠,忽然覺得自己好沒道理,随便一點點微末的小事就浪費別人的時間。
“那,作為…你陪我買花的回報,我請你吃午飯吧。”
她眼眸亮着,盛情難卻。
段思遠笑着,又把拒絕吞回肚子裏了。
聞遙便捧着花,兩人一路慢慢走。
路過橋梁和亭臺,水面粼粼。
下一步要先找個地方吃飯。
花店的位置比較偏,公交車車程不短。
坐公交車的時候,司機師傅開得晃悠悠的,段思遠困得磕到了聞遙肩上,抱着花的聞遙原本困兮兮、黏糊的眼皮子一下子睜開,被震醒了。
聞遙垂眼、偏頭只能看到幾許發絲。
烏黑的、帶着一點光澤。
枕在她肩上的人,是段思遠。
那個…溫柔的小女神。
聞遙握着花莖的手蜷了蜷,喉嚨一動,抿唇彎眼,忽而甜滋滋笑了,笑得低了頭,把笑聲悶在心裏。
太奇怪了。
聞遙默默捂了下額角。
莫名其妙一個人傻笑真的沒眼看。
可是…有點…開心。
像心底的有個小噴泉,噗地竄起、開成花一樣的水柱。
聞遙靜靜垂眼,肩側的人呼吸和緩。
段思遠睡着時候,雙手交疊,放在大腿上,手背白皙,十指纖細,指尖泛着粉,指甲圓潤透亮,有着…很乖很乖的姿态。
聞遙看她窩着的手心,眼珠子轉了轉,然後掰斷了一小截滿天星,小小一簇、三朵小藍花,抵着虎口塞進她手心裏。
她…和她手心的花。
聞遙想。
熱烈刺眼的陽光下,公交車雨痕不幹淨的車窗玻璃上并肩映出兩個人影,模糊又美好的側影,面頰弧度圓潤,窗外是刷刷而過的綠影。
我…和她。
聞遙又想。
段思遠睡得太熟了,車身幾次劇烈抖動,聞遙都擔心段思遠會睡着睡着磕下來,手還預示性地伸了伸,雖然一次用也沒有。
無袖衫下,枕着她的人幾縷秀發垂亂,撓得聞遙胳膊上癢癢的,隔着單薄的衣料,是漸生的溫熱。
段思遠真的一動也不動。
這睡得也太熟了吧。
聞遙感慨。
可是她想起段思遠确實面色不好,有點過于蒼白,眼下有一圈青黑,唇色淺淡。
昨晚沒睡好?
也是。
聞遙想,她都睡了一輪才給段思遠回消息了,段思遠好像還是沒睡。
她好像…一直睡不好。
睡得不好,幹嘛還要答應陪我買花诶?
聞遙癟癟嘴,毫無意外的開始推脫責任,她想,我又沒有逼她。
可是…
聞遙眼睫垂下,可是段思遠又沒有怪她。
聞遙骨子裏刻着自私。
她大概知道自己本性不算良好。
所以…
在被沈中陽一語傷害了之後,寧可保持距離也不要再和他相熟。
因為…這個人懂她幼稚不好的本性,表面上包容,內心很深處卻也有責備。
那麽段思遠呢?
聞遙喃喃,低聲叫她名字。
很輕很淺的一句。
“段思遠…”
“…嗯?”
出乎意料的,睡着的人迷迷瞪瞪應了聞遙一句。
聞遙詫異:“你沒睡着?”
這下是真的醒了。
段思遠擡了擡眼睫,迷離的意識逐漸清晰,她枕在聞遙的肩上,有幾分鐘的深度睡眠,乍一驚醒,有幾秒茫然和困頓。
段思遠:“……”
她直起身,有點倦怠地揉揉眉心,聞遙白皙單薄的肩上有了紅印,無袖都沒能遮住的大片紅暈。
聞遙側頭看她,松了松肩頸部被她睡麻了的肌肉。
段思遠第一句話就是抱歉。
在聞遙眼眸下,段思遠聲音帶着啞,“抱歉啊,聞遙。”
她不是有意…枕她肩上。
也不是有意浪費和聞遙在一起的時間的。
空氣靜了幾秒。
聞遙似乎從沒意識到有人會這樣對她道歉,盡管沒人睡過她的肩膀。
“你不用道歉,”聞遙大大咧咧,“我之前不也睡了你嘛,這都小事情!”
睡…了…我?
段思遠醒的不太徹底的腦瓜子一時之間居然被這幾個字砸更昏了。
雖然這只是…睡了一下你的肩膀的簡寫。
但是…
段思遠想,拜托小祖宗,能不能不要這麽語焉不詳…
可她低眼看到掌心有枝丫,木枝截面粗糙的手感,被她虛虛的攬在手心,從虎口出探出來的零星藍色小花,在黑褲子的背景板下。
所有的話都變成了心尖上一點隐約被牽起來的悸動。
段思遠撚起花枝,凝着眼眸瞧花。
糟糕了。
聞遙眉頭一皺。
送花就送這麽點兒,想想就覺得自己摳搜。
再說了,一個人暗戳戳時覺得浪漫,被當事者發現就莫名傻了點。
聞遙轉過臉,整個人大寫的此事與我無關,內心雙手合十,瘋狂祈禱別問別問。
這花是個意外。
段思遠不可能不問的。
段思遠還是問了。
她睡得嗓子發幹,聲音便又低又啞,可語氣裏的喜不自勝,壓都壓不住。
“你…”
段思遠眉梢帶着些欣喜,好像這是件多麽了不得的大事。
祈禱落空的聞遙一癟嘴,擡眼不敢對視。
這麽一小點兒花!
拿指尖比才覺得大。
她把段思遠未說完的話卡在喉嚨裏,垂着眼睫,低低的狡辯:“別問…問就是貓送的。”
才不是送花。
她只是覺得…那樣很好看,情不自禁、沒過腦子…而已。
“那…”段思遠笑了起來,唇角一翹,眉目和煦,像與窗外的風景互襯,放過了嘴硬的小祖宗,“替我謝謝貓。”
眸底剔透。
“…哦。”
聞遙被這一句晃了眼,吞了口唾沫,幹幹巴巴回她。
過了一會兒,才不死心似的跟上一句話。
“貓…貓說不客氣。”
聞遙像在掩飾些回不上話的耳紅與不甘,偏偏段段思遠眼眸淺淡溫和,只稍稍觑她一眼。
看誰都溫柔。
她瞳色真淺。
聞遙盯着盯着就要陷進去,然後想,真好看,這樣的瞳色…好看得讓人心悸。
聞遙猝然醒了醒,眨了好幾下眼睛,怔然無語片刻。
靠了,她這個顏狗。
毀滅吧。
***
這樣的心悸不陌生。
在學校裏,後來在體育課時,聞遙跳下臺階,招手叫段思遠的時候,蔚藍色跑道上,穿着深藍色校服的女同學應聲回眸一眼。
于是整片天空都是背景板。
你說不出來有些人多麽的好看,因為語言實在貧乏,詞藻華麗也無濟于事
可總有人,你一眼看過去,記住了。
事後回想起那一幕,刻在腦海裏的畫面總是清澈透藍的,連帶着雲也潔白幹淨。
超越現實的天空濾鏡。
聞遙當場被美顏暴擊,捂了捂心口,心下狂跳,一下一下像要蹦出胸腔。
聞遙覺得莫名其妙,小聲叨叨,朝操場走過去。
她細細低聲,嗔怪自己。
“靠了,這突如其來的心動。”
***
聞遙請段思遠吃了一碗馄饨。
是家目測年齡比聞遙還要再大一點的老店,聞遙有記憶起,凡吃馄饨,就會來這家店。
聞遙舀馄饨時,小心翼翼把蔥花撇幹淨,才一口囫囵,然後被帶着湯汁的馄饨燙到小手呼扇呼扇,自己往嘴裏扇風。
好不容易緩和下來。
段思遠看她細致挑蔥的模樣:“不喜歡蔥?”
連帶着段思遠也下意識把漏進湯勺的蔥花挑掉。
雖然她本身并不是一個挑食的存在。
“不喜歡。”
聞遙一提起蔥,連每頭都要皺一皺,又覺得一棒子打死了也不好,詳詳細細說明白,“我不喜歡那種白色的一圈一圈的蔥,綠色的…稍微一點兒也能接受吧。”
蔥的白莖部分,她最讨厭了。
不過只要不進嘴,就都可以接受,畢竟單就配湯,蔥味并不會濃郁到炸鼻。
段思遠想了想,在買馄饨之前,店老板是問了“蔥、紫菜都要嗎?”
段思遠記得聞遙蹙了下眉,然後說:“都要吧。”
“既然不喜歡蔥,那為什麽要?”
聞遙想了想,覺得道理非常簡單:“因為…雖然我不喜歡吃,可是一碗馄饨,沒有漂些蔥花,太單調了吧?”
色彩單調,連湯面晶晶亮的油花都不誘人了。
就很…影響美觀。
段思遠默了默,竟然無言以對。
她舌尖抵着牙,輕輕笑了,眸中帶光,幾縷笑意:“好有道理哦。”
小祖宗真是…很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