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戚雲晞一下子就懵了。
許懷彥生了雙鳳眸, 看人時自帶淩厲的威勢，更別說現在帶着怒意的樣子。
戚雲晞又懊惱又擔憂：“我，我不知那花不能碰, 看它有些蔫了，就想照料一下。”
許懷彥看着開始泛紅的眼眶：“……”
慢慢吸一口氣，許懷彥冷聲開口：“下回別自作主張。”
戚雲晞拼命點頭。
她不知道這盆綠雲對許懷彥意味着什麽，解釋自己的并非故意：“我以為你沒時間照料它，才搬去陽光下曬了下, 并修剪了下枝條。”
許懷彥的瞳仁裏閃過意味不明的情緒。
罷了，嫌犯初次犯案尚且考慮從輕處理。
許懷彥沉默着走到戚雲晞跟前, 張開雙臂。
戚雲晞看着這寬厚的胸膛, 習慣性靠過去，側臉貼上他的胸膛。
許懷彥默了默。
直到看到眼前的紫色官服，戚雲晞的臉刷地紅了。
他并非是要抱她，而是給個臺階讓她給他寬衣。
但這人也真是的, 有什麽不能好好說，非得無緣無故發這樣大的脾氣。
戚雲晞燙着了似地将人松開, 捂着發燙的臉進了內室。
許懷彥将官服放在專門的櫃子裏挂好，換上衣架上她早早準備好的圓領瀾袍，頓了頓，還是将羞惱交加的人重新抱在懷裏。
曉荷來請示戚雲晞是否現在開飯，夫妻倆卻沒有在美人榻上說話，聽見屏風後的動靜，曉荷紅着臉悄悄退出去。
*
用過晚膳, 許懷彥去前院繼續處理帶回來的案卷, 戚雲晞原本想邊等他邊看書，但晚膳前一幕幕讓人臉熱心跳的畫面直往腦海裏竄；回房更加不行, 那裏更加會令人胡思亂想。
好在如今天黑得晚了，戚雲晞叫了玉檀陪她去小花園透氣。
人回來了，心也跟着定了，白日裏覺得無趣的花草竟也變得鮮活起來，尤其是東邊牆角從外頭垂落進來的幾枝薔薇，開的缤紛而熱烈，一下子勾住戚雲晞的注意力。
見戚雲晞久久駐足，玉檀貼心地請示：“外面開得更盛，夫人要去看看麽？”
戚雲晞之前沒去過大花園，猶豫了下，同意了：“去看看。”
都這個時辰了，大花園裏應該沒有人。
推開門，就像進了一個新世界，戚雲晞就被大花園裏的景致吸引。
亭臺樓閣、雕欄畫棟，目之所及一派富麗絢爛，簡直一步一景。
但最令戚雲晞吃驚的，還是薔薇花叢後突然鑽出來孩子。
小小的男孩子臉蛋紅撲撲的，身高不及花木長，身後沒有大人，正好奇地打量戚雲晞。
戚雲晞認得這個孩子，是二房的孫子康哥兒，認親那日見過的。小小的人單獨在此，戚雲晞彎腰柔聲問他：“康哥兒一個人來這啦？大人呢？”
康哥兒烏溜溜的眼珠轉了轉，想起來了，天真的童聲糯糯地：“大伯母。”
戚雲晞笑着應了，她很喜歡小孩子，握住康哥兒軟軟的手掌。
擔心大人着急，戚雲晞吩咐玉檀：“這麽小的孩子肯定跟大人出的門，我帶着孩子在這裏等，你去四周看看。”
玉檀颔首，匆匆離開。
戚雲晞環顧一圈，從這往略往南邊有一處游廊，那裏地勢高，有人找來的話一眼就能看見她與康哥兒。
戚雲晞哄着康哥兒前往游廊，只不過從此地到游廊有幾級臺階，擡腿邁步的時候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在康哥兒奶聲奶氣的話語中，戚雲晞知道康哥兒是跟母親武氏和奶娘來花園裏消食，結果兩人吵起來了，他着急撲蝴蝶就先走了。
小孩子童言無忌，戚雲晞卻有些尴尬。
她并無打聽人私事的用意，不過在的她印象中，武氏和氣又沉靜，她想象不出來武氏竟會和奶娘在花園裏吵起來，小孩子看不清狀況也有可能。
戚雲晞不想再和小孩子讨論這個，為了哄住孩子，她扶着美人靠站起來，随手折了幾根垂過來的嫩柳枝，坐在游廊的長凳上開始編小籃子。
康哥兒立即被戚雲晞手裏的動作吸引。
等戚雲晞将小籃子完成，武氏與奶娘一前一後匆匆小跑而來。
見到完好無損的康哥兒，武氏與奶娘齊齊松一口氣。
“康哥兒！”奶娘有種劫後餘生之感。
康哥兒循着聲音看到了武氏和奶娘，遙遙舉着手中的小籃子，高興得不得了：“娘，柳條做的籃子。”
上了臺階，武氏一把摟住康哥兒，真誠向戚雲晞道謝：“今日得虧遇見了大嫂，眼見着天要黑了，若不是有大嫂陪着，真不敢設想後果。”
戚雲晞再度站起來。
面對比自己還要大上幾歲的武氏喚自己大嫂，戚雲晞有一瞬的不自在。但規矩就是這樣，她是比武氏小，許懷彥卻是侯府裏的大哥，其他人就得叫她大嫂。
戚雲晞溫聲開口：“你客氣了，康哥兒很乖，沒哭也沒鬧，一直等着你們過來，很是勇敢懂事。”
“快謝謝大伯母，”武氏這時候也看到了康哥兒手裏精致的小柳籃子，她站的位置正好對着致思堂的方向，看到致思堂側門旁出現的身影，誠懇道：“不打攪大哥大嫂了，改日再去拜訪大嫂。”
戚雲晞回頭，果然看到個挺拔的身影正朝這邊靠近。
他說有事要處理，以為他不會這麽快完事。
戚雲晞邁下臺階，沐浴着天邊最後一點夕陽迎上去。
夫妻倆聯袂進了後院，丫鬟知道主子們的習慣，關好門退出去。
戚雲晞先去洗漱，水是曉荷提前讓人備好的，晨間沐浴過，只是簡單清洗。
掀開簾子走出去，戚雲晞看到許懷彥習慣坐在榻上看書，他面前的矮幾上點了燈，昏黃的光輝無聲跳躍着，為平時看着嚴肅的人添加了幾分暖意。
戚雲晞抿抿唇：“我好了。”
女子的聲音又柔又軟，像上好的錦緞，許懷彥起身來到戚雲晞跟前。
對上那道居高臨下投過來的目光，以及張開的雙臂，戚雲晞幽幽看他一眼，開始低頭替他解衣帶。
許懷彥的目光從戚雲晞烏黑的發頂滑過，停在她纖細靈巧的雙手上。
倒不是他非要她做這些事，既然她主動提出，左右眼下無事，他也沒有必要拒絕。
戚雲晞踮起腳尖，将他脫下來的衣裳抱在懷裏，面頰熱熱地：“好了。”
許懷彥轉身進了浴室。
戚雲晞将衣裳挂好，坐到鏡臺前拆掉釵飾，開始通發。
令她難為情的是，不知是因為她太弱，還是他太賣力，回回恢複起來都很慢。
她心裏喜歡他，有時又有些害怕他靠近。
等戚雲晞通好發，許懷彥也回來了，将人抱到床榻上去，傍晚的那個插曲似乎已經散了。
他一下一下摸着戚雲晞錦緞一般的長發，問她：“白天做什麽了？”
戚雲晞背對着許懷彥，整個人幾乎靠在他懷裏：“去給祖母請安了，還遇見了姨母。”
那修長的手指一頓，身子往前靠了些：“祖母喜歡清淨，不必去太勤，至于秦氏那裏，你不必搭理。”
戚雲晞嗯了聲。
受他的影響，她感覺渾t身暖烘烘地，只是身後的異常令她有些心慌。
戚雲晞用胳膊肘輕輕推他：“還不行。”
因為晚膳前的那一陣，許懷彥心裏有數，但人有時會存僥幸心理，尤其是面對特別熱切的事，于是親手檢查一番，确定她沒有說謊，在心裏暗暗嘆一口氣，終于作罷。
那一陣戚雲晞的心都快跳出來了，直到他抱着她狠狠擁了一陣，再重新将她抱在懷裏，戚雲晞徹底放松下來。
她最喜歡的他們的，就是如今的姿态。
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必說，有他在，什麽都不用擔心。
她想過問一問他為何那盆綠雲不能碰，後來想明白了。
綠雲再名貴，只要他想養好，就算他之前長期宿在值房裏，致思堂裏多的是人幫他照料。
他卻寧可這綠雲半死不活的，也不想假手于人，可見這于他有非凡的意義。
至于那人是誰，她不想追究。
如今伴着他的人是她，他作為夫君的，給了她足夠的體面與愛憐，她不會也不能為一盆花鑽牛角尖。
戚雲晞終究沒能睡一個好覺，天邊尚泛着魚肚白時，她被壓醒了。
屋裏沒有點燈，上方的眼眸亮亮地：“待會你接着睡便是。”
短暫的懵懂之後，戚雲晞就清醒了。
做了十來日夫妻，她摸清了他的習慣，雖然後來學會了憐惜她，但卻始終抱着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勁頭。
知道避不開，戚雲晞也沒有想過要避，夫妻敦倫，天經地義，緩緩吸一口氣，她盡量放松自己。
就着微弱的晨光，許懷彥打量着新婚妻子，烏發如雲，肌膚勝雪，整個人因動情顫動着。
目前為止，這門親事還不錯，她也不錯。
識時務，進了致思堂一直牢記她人.妻的身份；不惹事，但也沒有膽小到什麽都需要他出面；很聽話，讓她不要自作主張時不會刨根問底。
親近的人都不信他只是看中了她的臉，都在好奇他看中了她哪一點，這卻是他心底最龌龊的一面。
之前他也不明白，如今終于懂得，他最滿意的，還是她的乖。
只要他想，她都會乖乖地給，這樣一來，一看到她就會更加想，幾乎随時能動念，仿佛中了業障。
偶爾也會想，大約日子久了能克制些。
但更多的時候會覺得，她的身子本就是他的，為何要克制。
浮浮沉沉間，那乖巧的人兒急了，又是蹙眉又是張嘴。
許懷彥停下來，誘難耐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的人睜眼：“看我。”
四目相對，喜帳隔出來的世界裏地動天搖，大開大合。
*
卯初，許懷彥準時起床。
他站在床邊穿衣，居高臨下看向床上的人：“你不必起。”
戚雲晞已經醒了，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為了那點念想，他會算着時間早醒一個時辰。
但她沒有像昨天那樣堅持起來，筋疲力盡應了聲。
別說起床，她這回縮回指尖的力氣都沒有了。
許懷彥穿好中衣後去了浴間，戚雲晞望着帳頂漫無目的地想。
定親前她怎麽也想不通，看起來那樣正經的人私底下竟會那樣不守規矩，屢次私闖閨房；成親前以為他那樣就足夠令人瞠目結舌，沒想到婚後才見識到他的氣力，仿佛永遠沒有餍足的時候。
可她沒有那樣好的精力，成親才十來天，她已經感覺到有些吃不消，真怕長此以往，熬不到長久。
胡思亂想間，許懷彥回來了。
還沒有清理好，戚雲晞現在還不能踏實地補眠，于是睜着眼看許懷彥自己穿官服。
看他打開櫃子，手腳麻利将衣服一件件往身上穿，戚雲晞突然覺得，她昨天自告奮勇的幫忙仿佛是在添亂。
穿好衣裳轉身，許懷彥對上一雙漂亮的眼，他的目光在戚雲晞仍舊紅潤的面頰上停留了一陣：“我走了。”
被發現她一直在偷看，戚雲晞的臉更紅了，小聲道：“幫我将曉荷叫進來。”
不一會，曉荷和玉檀提着溫水進來了。
主子要早起上值，下人起得更早，內室與她們忙活的廚房離得再遠，可還沒亮的清晨太過寂靜，她們隐約能聽到動靜，因此早就預備上。
戚雲晞清理完補眠，再醒來時天已經亮透。
不慌不忙在東屋用過早膳，戚雲晞沒有着急回卧房，讓曉荷去取她的嫁妝單子。
鄭氏将嫁妝交給她時已經迫近婚期，近日又忙着應對随時能起興的許懷彥，根本餘力與時間打理這些。
經一事長一智，如今她明白了，他的确能為她安排好一切，可她卻不能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等他與圍着他轉之上，昨日的綠雲之事就是給她的提醒。
不過，嫁妝單子還沒有拿到手裏，玉檀進來通禀：“夫人，二少夫人來了。”
戚雲晞很驚訝。
二少夫人就是二房的長媳武氏，她們原本沒有交集，大概是昨天傍晚幫忙看了陣康哥兒。這等小事戚雲晞并沒有太放在心上，只當武氏說來拜訪是客套，沒想到她真的來了。
戚雲晞：“快請。”
經過幾日相處，戚雲晞也漸漸摸清了玉檀與玉桂的性子，三個丫鬟漸漸有了穩定的分工。
戚雲晞與曉荷最親近，曉荷負責貼身的起居；玉桂心細內斂，負責統領廚房；玉檀大方得體又懂随機應變，協助戚雲晞待人接物。
武氏在玉檀的陪同下進了致思堂的後院。
嫁入侯府四年多，這還是她第一次踏入致思堂，據大房的許文淑說，老夫人将好東西都送到了這裏。
可據她所見，這座據說能與曾經的正院媲美的致思堂絲毫不見奢靡，反而有種嚴謹古樸之風。
戚雲晞在東屋接待了武氏，主賓寒暄一番，分別落座。
武氏捧起茶盞，淺淺抿了一口放下，讓丫鬟呈上帶來的東西：“昨日回去之後，真是越想越後怕，多虧康哥兒遇見了大嫂。我思前想後，還得親自來向大嫂道一聲謝。”
戚雲晞不肯收：“舉手之勞而已，不必客氣。”
武氏真誠無比：“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一點女人家的滋補用品，是我娘家鋪子裏自己做的，還請大嫂不要嫌棄。”
對方很客氣，話說道這份上再推脫就傷人了，戚雲晞于是大大方方讓玉檀代為收下，等以後找機會回禮。
武氏終于松一口氣，看着眼前溫柔笑着的戚雲晞，唇張了張，欲言又止。
戚雲晞不認為自己同對方有說私房話的交情，但這既然是自己的地方，聽聽她說也無妨。
戚雲晞吩咐随伺在一旁的玉檀：“茶涼了，你去重新沏一壺。”
玉檀出去，屋內只剩下妯娌倆。
武氏從袖袋裏掏出一只通身雪白的細頸瓶放在戚雲晞手裏，頗為不自在的開口：“昨日見大嫂起身時頗為不便，于是備了這個，還望大嫂不要笑話我多事。”
戚雲晞沒想到武氏這樣細心，那點不自然都被她發現了，臉猝不及防紅了。
知道新婦害羞，武氏寬慰她：“大嫂不必覺得不好意思，過來人都明白，男人們只圖自己痛快，那裏知道女人的難處，咱們得自己照顧好自己。”
戚雲晞紅着臉道了謝，沒想到看起來沉靜的武氏不僅細心，還有這樣熱心的一面。
送武氏離開，戚雲晞也從這一次的來往中知道了更多武氏的信息。
武氏是東昌侯的孫女，與二房的長子許懷真青梅竹馬，十六歲就嫁給了許懷真，成親四年生下了一兒一女。
認真算起來，武氏還是戚雲晞第一個打交道的同輩人，她問玉檀：“世子對二房的态度如何？”
認親那日許文淑就試圖打壓她，許懷彥昨夜也提過讓她不用搭理秦氏，但沒提過二房，俗話說夫妻一體，許懷彥的态度決定了她對二房的态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