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管理處
管理處
離派餐時t間還有15分鐘。
八樓的林洲蜷縮在床上發抖，妄圖用喃喃自語和肚子打鼓的聲音，掩蓋門外的歌聲。
七樓的陰沉女人躲在床上環抱自己，濃濃的陰影籠罩身軀。
六樓的正常住戶來回踱步，頻頻咽口水，饑餓使他們的腳步虛浮。
……
407的郭荔坐在沙發上，緊握的拳頭掩飾激動與緊張，眼神充斥狠色。
再等25分鐘，逃生計劃便要實施。
她咧嘴一笑。
守着二樓電梯的王可可盯着顯示板，看見顯示“-1”，懸起的心砰砰狂跳。
只有十分鐘時間行動！
接着，電梯顯示上行，她急忙也按上樓的按。冒出冷汗的指腹，在按鍵上留下汗漬。
隊長，你要趕快啊！
負一層的走廊非常逼仄，兩側的牆壁像要壓向鹿苗。這裏彌漫濃烈的臭味，昏暗的光線像是給白牆刷上一層灰蒙蒙的顏色。
電梯顯示板的數字，散發陰森的紅光。
光影交織的盡頭，孤獨的辦公室亮着慘白的燈光。
拉長的門影投上兩側的牆壁。
鹿苗走進敞開門的辦公室。
門牌寫道：管理處。
正對門口的牆壁，貼着《管理處的注意事項》，文字殷紅如血，金色的閃粉熠熠生輝：
歡迎來到青水公寓的管理處。為了構建和諧的社區、方便管理員展開管理工作，請到來的住戶仔細閱讀以下的注意事項。
1，管理處是管理員辦公的地方，禁止破壞硬件設施。
2，任何住戶禁止帶出管理處的任何物品，除所屬的備用鑰匙。
3，管理處有且只有一位管理員。
4，當管理員空缺，任意住戶可以自薦任職管理員。
5，管理員必須穿上灰色的工作制服。
6，管理員必須随身攜帶文件收納架裏的寫字板。
7，管理員禁止攜帶除大門鑰匙以外的所有鑰匙。
8，管理員負責維修公寓樓的硬件設施。
9，如果遇到巡邏的保安，請勿驚慌，不要與對方對視超過3秒，不要交談，安靜地離開。
10，如果遇到紅眼睛或者沒有直立行走、有兩眼、兩耳、一鼻一嘴、長着四肢的住戶，請保持安靜，不要對視超過3秒。
只有十條注意事項，鹿苗皺眉思索。
她的右手邊懸挂一件淺灰色的夾克，應該就是管理員的工作制服。
鹿苗翻找辦公桌，發現一個上鎖的抽屜。
難怪第一條規則注明禁止破壞硬件設施。
等等。
硬件設施？
她蹲下來，從桌底拉出銀色的工具箱，裏面有扳手、螺絲刀、電筆、剪刀等維修工具。
看見剪刀，鹿苗揭下粘《管理處的注意事項》的透明膠。
她把單薄的規則紙立在桌面上，然後蹲下來查看。
果不其然，規則紙的底部不平整，并非完全緊貼桌面。
有人把第十條以下的規則剪掉藏起來了。
這就是那夥人需要新住戶來管理處的真正原因。
鹿苗冷冽的目光，如同結冰的利箭。
時間無多，她別無選擇。
計劃有變。
她站在灰色的工作服前解白襯衣的紐扣，突然她想起陰沉女人無心的一句話：一不留神會違反規則。
當然，陰沉女人說住戶進入電梯會七竅流血是假話，只能騙沒見過住戶進電梯的新人。
再回想保安處，藍色衣服被領完，但是地上沒有留下一件住戶穿的白襯衣。
鹿苗迅速扣回紐扣，拿下灰色的工作制服，直接穿上。
工作制服是棒球服的圓領，她解開白襯衣衣領的紐扣，把衣領藏在工作制服的領口下面。
往褲兜一摸，她的公寓鑰匙果然不見了。
這時，桌面的規則紙自行補全最後一條規則。
看到內容，鹿苗沒多少駭然，意料之中。
上鎖的抽屜此刻沒了鎖頭，她輕易拉開。
裏面有一本褐色封皮的筆記本。
是前任管理員寫下的話——
當你找到這本筆記本，意味着你已經成為新的管理員，也意味着你接受管理處的最後一條規則，希望你能逃出去。
我的時間不多了，這件工作制服壓制不了多久。我跑進來之前和紅衣保安對視超過3秒，我看到了……總之你熟讀規則、理解規則的話就能找到隐藏的規則逃出去。
其實我可以為他們開門，但是我不想。對不起，我不是偉大的人，我不想其他人留下我而逃出去，我還沒想到離開的方法，對不起！
鹿苗翻到下一頁，閱讀前任管理員最後的話，這裏的字跡愈發潦草——
我還是想不到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快不行了人類最後的良知我要告訴你不正常的住戶看不到你好癢好渴
救命
下半頁被亂畫一通，隐約形成某個圖案。
鹿苗閉眼合上筆記本。
嘀嗒。
走廊盡頭的時鐘，在寂靜的環境中顯得吵。
已經23：52分。
守一樓電梯的賀平安持續按上樓的按鍵，卡着電梯門不讓合上。
他和王可可輪流卡電梯門。
電梯上上下下，始終徘徊一樓和二樓。
賀平安的額角盡是冷汗，他無暇擦拭，頻繁盯緊走廊盡頭的時鐘。
快啊隊長。
轉眼，電梯門邊的另一個按鍵亮了——負一層的人要上樓。
賀平安立刻松開按鍵，讓電梯下樓。
分秒必争之際，電梯的顯示板突然顯示上行。
他臉色鐵青。
肯定不是王可可按的。
沒關系，電梯會先下負一層再上樓。
念及于此，賀平安又按一下上樓的按鍵。
電梯停在負一層片刻，開始上行。
他緊繃清秀瘦削的臉龐。
叮——
電梯開啓，裏面卻沒有人。
只有一張寫上黑色字的紙。
賀平安口幹舌燥，強作鎮定地走進電梯，撿起紙張，按“2”去二樓。
23：55分，負一層的鹿苗看了眼寫字板浮現的維修需求，提着工具箱往樓梯口走去。
當她成為管理員，視野産生變化。
難怪負一層惡臭。
難怪走廊逼仄得異常。
走廊堆積脹鼓鼓的黑色塑料袋，勉強空出羊腸小道供人行走。
腐臭、腥臭的氣味穿透薄薄的塑料袋，有些塑料袋的底部滴血，染紅地板。
隐藏的樓梯口被堆放的塑料袋半掩。
鹿苗捏着鼻子繞過去。
除了環境，第十條規則也發生變化。
10，如果遇到紅眼睛或者沒有直立行走、有兩眼、兩耳、一鼻一嘴、長着四肢的住戶，請保持安靜，不要對視超過3秒。如有需要，請帶領他們到12樓。
多了一句話。
又是12樓。
如此看來，藍衣保安也會看到補充的規則。當時藍衣保安抓受到污染的住戶上樓，上的是12樓。
領餐處也在12樓。
細思極恐。
派餐時段電梯繁忙，處于“使用中”的狀态。鹿苗走樓梯到11樓，半阖眼眸走出樓梯口。
新舊交織血污蔓延到她的鞋尖前面，作嘔的腥味撲鼻而來。
流動的血液反射燈光，隐約映出蹲着啃咬的身影。
低頭的鹿苗慢吞吞地行走，餘光處瞥過幾道紅色人影。
他們并非巡邏，而是背對鹿苗靜立，低下頭不動，不知道在做什麽。
對了，他們穿着染紅的保安制服，有的人的背部冒出堅硬的鳍。
咕嚕……
旁邊那紅家夥發出可疑的吞咽聲。
鹿苗不愛多管閑事，安安靜靜地來到損壞的門前。
門鎖被鈍物砸凹。
她蹲下來打開工具箱，拿出螺絲刀拆卸壞掉的鎖頭。
旁邊的紅衣保安依然低下頭，不過她沒感到對方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鎖頭落在她的手裏，門鎖處空留一個窟窿。
從窟窿偷窺，屋裏似乎沒有人在。
鹿苗迅速移開視線，帶上工具箱離去。
負責維修不代表能修好。
合理。
0：00。
電梯在每一層停留，除了二樓和一樓。
腳步聲回蕩三樓，塑料袋的窸窸窣窣在門外響起。
305和306安靜得落針可聞。
十分鐘後，王可可和賀平安相繼開門取走夜宵。
咕嚕嚕……
王可可好餓。
她盯着透出香味的便當看。
好想吃。
她從沒餓扁過肚子。
過剩的胃液宛如湧出胃部，灼燒五髒六腑。
嚓。
對門關門的微響驚醒王可可，她“呸”一聲，把便當丢進垃圾桶。
吃這裏的食物不如逃出去吃頓好的！
對門的賀平安瞧她慢了出門，露出質疑的眼神。
王可可心虛，但驕傲的□□大小姐不允許低頭，她昂首挺胸地提着板凳向前走。
樓上407，郭荔端詳沒有開封的便當盒片刻，抵擋香味的誘惑，丢進冰箱。
先敲門的是黃隊的女隊員，她一進門就撲到郭荔的身上，聲淚俱下地扒拉她的手腕。“隊長！他們死了！他們真的死了！”
郭荔不滿地推開她。“說清楚，誰死了？”
“陳标他們啊！”
原來是精神污染的兩名隊員。郭荔放下心頭大石。“嚷什麽嚷！你第一次進入封閉式的怪談領域？不知道精神污染等于死亡？”
“不是！他們被剁了！我的便當裏面有一小塊黃色的頸環！”
郭荔神色微變。“別哭了！他們快來了，馬上擦幹你的眼淚不準再提這件事！”
哭t哭啼啼的女隊員被她推去一旁，手忙腳亂地用手擦臉。
淚水和鼻涕混在一塊，粘她的手。
第二個敲門的是男隊員，他給郭荔彙報沒有吃便當。
五樓的住戶也來了。
郭荔突然沉下臉色，陰晴不定地盯着走過來的女隊員，銳利的目光捕捉到她手背的水珠。“你，從廚房出來？”
男隊員瞬間遠離隊友。
“是……”女隊員如夢方醒，面無血色地哆哆嗦嗦。“我……隊長……別……”
“趕她回去！”郭荔冷若冰霜。
“不——”
男隊員和五樓的兩名住戶強行拖她出407。
“不要！我沒事我很正常！我要逃出去！”
“救命啊——”
嘭！
男隊員關上她的公寓門，手裏抓着她的公寓鑰匙，給她反鎖。
嘭！嘭！嘭！
屋裏的人瘋狂拍門。
“放我出去！你們這群人渣不得好死！”
“放我出去！”
沒人聽她聲嘶力竭的吼叫，都進407集合。
0：15分，三樓的家夥還沒來。
“他們不會吃了便當吧？”林洲憂心忡忡。
陰沉女人冷笑：“或者他們反悔了。”
心急如焚的郭荔踱來踱去。
雖然她跟鹿苗不熟，但是鹿苗的戰績如雷貫耳，她不敢小觑這位新晉的隊長。
同為隊長，她不難琢磨出鹿苗的思路。
“壞了，他們肯定先去管理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