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殡天
殡天
李璟還未有從馬場回來，內宮之中就已經知道衛王世子與滕王世子被長公主提前送出了宮的消息。
皇貴妃陳氏與敏貴妃溫氏不約而同的在鳳儀宮相遇。
“娘娘，幾個孩子之間生了口角，長公主殿下僅是袒護一方，這未免有失公允。”即便是心中再如何惱怒，在皇後面前皇貴妃自是不敢所表現。
瞧着皇貴妃佯裝拭淚的模樣，皇後輕咳一聲，一旁的柳嬷嬷忙是遞過茶盞。
皇後接過茶盞，緩緩的喝了一口裏面的藥茶。等她将茶盞放回桌上之後，擡眼看向下首坐着的兩位。
“有失公允？若是尋常口角倒也罷了，可據本宮所知，顯兒持鞭險些傷到燕郡王，若是追究起來，交予宗正院也不為過。”皇後微微一笑。“也是邵陽心疼這些子侄，覺得孩子的事情還是交予其父王管教也就是了，便未有将事情鬧大。但現在看來，兩位妹妹似乎并不覺得。”
也是劉玉機靈，在送那兩位世子出宮的同時，派人來說明了情況，也讓她這裏早有了準備。只是雖然早就清楚那些孩子之間早晚會發生沖突，卻是沒有想到這還沒有兩天呢！
敏貴妃見皇後這般說，忙道：“雖然知道這是長公主殿下的好意，但馬場那麽多人，殿下當衆趕了兩個孩子出去，這怕是要讓他們傷了心啊！”
“規矩就是規矩，還是你們認為邵陽作為孩子們的姑母，沒有資格管教他們？”皇後眉眼一挑，眼底閃過一道冷意。
皇貴妃險些咬碎了一口銀牙。管教？即便李璟是他們的姑母，可也不過是一個六歲的孩子……
敏貴妃也是惱的不行。她的顯兒論文論武，都是他們那一輩中佼佼，李璟也不過是有着長公主的身份，又何來的能耐來管教她的顯兒？
只是她們心中再如何不以為然，卻也是不能說出口。
見她們兩人都不說話，皇後緩緩道：“燕郡王對以前的事情不予追究，是人家大度。可如今，人在邵陽身邊看護，再做看不見那便是邵陽這個姑母做的不好。不過有了今天這件事，想來孩子們也會吃點教訓了，不然讓其他人瞧了去，豈不是要說皇家子弟不睦？”
将皇貴妃和敏貴妃打發了之後，皇後問道：“柳嬷嬷，璟兒現在何處？”
“奴婢問過了，殿下已經回翊宣宮了。”柳嬷嬷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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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想了想，最後道：“璟兒自小在乎的事情并不多，也是難得有個人能讓她這般上心。也省的她将所有心思放在我這裏，不理會身邊的人。”
柳嬷嬷笑道：“殿下這般孝順，娘娘倒是嫌棄起來了。”
“若是我這身子康健，我自然高興。可是她這麽小的年紀……”皇後長嘆一聲。“若是到了那日，璟兒又該怎麽辦呢？”
“娘娘，還有陛下在。”柳嬷嬷想要說不會有那一天，但太醫的話卻言猶在耳，讓人不得不面對現實。
“陛下再如何疼愛邵陽，他也是天子，天子的心太大了，又怎麽會只在意一人？”皇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無奈的嘆道。“如今有燕郡王在邵陽身邊，也好過日後沒有人陪着邵陽。”
“娘娘，為了殿下，您一定要多多保重才好。并非老奴有心進讒言。而是燕郡王究竟是何樣的心思，誰都不知道。殿下如今護着燕郡王，一旦他有個歪心，牽連到殿下又該如何是好？”那可是皇長子燕王的兒子，這兩日她也是打聽過這一年來燕郡王在宮中的遭遇。見慣了人心險惡，柳嬷嬷又如何不擔心？
皇後聞言，也只是輕笑着搖了搖頭。她知道柳嬷嬷的擔心并不是無的放矢，可也明白柳嬷嬷更多想借這個理由，讓她撐下去。可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若非已經藥石無靈，她又如何舍得丢下女兒？
人生一輩子，會遇上各種各樣的事情。她又能護佑璟兒多久呢？
上天啊！還請保佑她的璟兒一生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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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顯和李嘉沅被送回去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李璟并不在意。反正她的目的已經達到，那些瑣事又有什麽好在意的。
而李淼那裏，又得了不少其他府上送去的不少好東西之外，禦書塾的那些孩子們見了他，也都是恭恭敬敬的施禮，稱呼一聲“郡王殿下”。
李淼進學的第三天，皇帝來禦書塾考校衆人，出乎意料的将剛入學的李淼越了過去。
衆人心思各異，李淼松了口氣的同時，更多的卻是有些失落。
李璟嘟着嘴，一臉“你欺負我的人”的表情望着皇帝。
皇帝有些無辜，自己有心讨好女兒，怎麽還惹了人生氣了？
這日午膳，李璟留在鳳儀宮用膳。
“父皇，您欺負女兒。”用過膳之後，李璟終于将早上的不滿說給了皇帝。
“朕何時欺負璟兒了？”皇帝下意識的向皇後看，示意自己真的是無辜。
“今天父皇去禦書塾，都不看阿淼一眼。阿淼剛剛進學，本來就緊張，結果父皇來了都沒看他。放課之後，阿淼都沒有說話。”李璟不滿道。“前兩天阿淼放課之後，都會自己念當日的課業的，雖然聽着很煩。”
若是他人，皇帝定然會對李淼生出厭惡之感，而這話是李璟t說的，皇帝此時的心情卻是另一種滋味。“璟兒很喜歡阿淼嗎？”
“當然，阿淼可是養在我身邊的侄兒呢！父皇放心，我一定會把阿淼養的白白胖胖的，現在實在是太瘦了，那個三皇兄的沅兒和阿淼一般年紀，卻是比阿淼要高出半個腦袋。”李璟不服氣的說着。
皇帝看了看皇後，李璟這話怎麽就像是再養一個寵物？皇後面帶微笑，靜靜的看着他們父女說話。見皇帝望來，說道：“自小到大璟兒身邊也沒有一個玩伴，我看阿淼就很好。”
皇帝雖然不滿女兒因為別人怪罪自己，即便對方是他的孫兒，可皇後這樣說，他也只能認了。就如皇後所言，璟兒身邊确實需要一個合适的玩伴，李淼的身份和年紀倒也合适。
“父皇，阿淼剛剛進學，兩位太傅授課他似乎聽的不是很明白。所以，女兒想問父皇要一個先生給阿淼課外授課。”李璟想着劉玉說的話，開口道。
皇帝想着這些日子李璟開口問他要東西都是為了李淼，原本按下去的不滿似乎又生出來了一些。不過，畢竟是他們李家子孫，課業還是要注重的。
第二日，一個叫張賢通的小翰林便被送到了宗清園。
工部的活兒完成的也是很快，比之預想早了半個月完工。除了将翊宣宮周圍的宮殿做了修整之外，林園布置以及一些道路也是做了修改。瞧着雖然沒有做太大的改動，但卻是将翊宣宮和內宮其他妃嫔宮殿之間分割了開來。
除了皇帝與皇後寝宮之外，其他人想要進入翊宣宮，也僅有一條。如此，便不會擔心有人擅自靠近，而翊宣宮的人除非刻意，也不會經過其他妃嫔的宮殿。而李淼住進了翊宣宮較近的承啓宮，來回要經過內侍司分寮所在的休和門。
張嬷嬷為此也是松了口氣，好在是工部考慮的周全。
然李淼一個郡王住在承啓宮中算起來是超規了，這引起了不少閑言。然而這是皇帝允準，其他人心裏再有什麽想法，也都只能是吞下。
不過是一個沒有父母庇護的孤兒，卻因為得了邵陽公主的庇護一飛升天。有人嫉妒，有人羨慕。然而因為馬場的事，衆人也是不敢貿然去招惹李淼。
他們雖然有心巴結李璟，卻是不妨礙他們孤立李淼。管從中不是沒有提出過質疑，李淼全是根本不在意。
“我不需要別人，我有姑母就夠了。”李淼對管從中說道。李淼很是清楚，自己的一切都是姑母的緣故，也很是清楚誰對自己好。他人的态度，對李淼而言根本無所謂。
管從中苦着臉。即便是長公主殿下對郡王再好，可也不能一直陪着啊！
兩年之後。
皇後殡天，宮中一片素白。李璟跪在棺前看着殿中衆人似真似假的悲泣，小臉上毫無波動。
“長公主這樣子似乎有些不妥？”
“莫不是傷心過度？”
“……聽聞陛下昨天暈倒了……”
“噓！禁言。”
跪在殿下的李淼聽着周圍的聲音，擔心的往李璟在的方向瞧。可因為他身前跪着衆妃嫔和皇子，使得李淼根本看不到李璟的身影。皇祖母過世，最傷心的應該就是姑母。周圍的這些人這般假惺惺，卻是無人真正在意姑母。
而皇祖母病重這些日子，姑母一直在窗前侍疾，他即便是在請安的時候見過姑母幾次，但卻是沒有機會說話。皇祖母殡天以後，他便沒有機會在見到姑母了。
到了深夜，衆人都已經回去。而李璟卻依舊是跪在棺前，張嬷嬷如何勸慰，也不願意離開一步。
“殿下，您已經兩天未有阖眼了。”張嬷嬷看着像個木偶一般的李璟，忍着淚水，不停的勸着。皇後娘娘故去，陛下悲傷過度也已經是病了，又有誰能夠勸得了殿下？
李璟緩緩擡起頭，說道：“張嬷嬷，柳嬷嬷可是安頓好了？”
張嬷嬷一頓，而後點了點頭。“得陛下允準，準柳嬷嬷陪葬。”皇後娘娘過世之後，柳嬷嬷當夜也殉了主。張嬷嬷抹了一把老淚，她的老姐姐，若是娘娘知道你擅自妄為，定是要罰你的。
“這就好。”李璟點了點頭。
“殿下！”張嬷嬷看着李璟虛弱的樣子，也顧不得身份，上前将李璟擁在懷裏。
“張嬷嬷，你先下去吧！母後明天就要下葬了，我想再陪陪母後。”李璟神情木然的看着皇後的棺椁，低聲道。
張嬷嬷見如此，也只能是悄悄退下。而她剛走到殿外，卻是見殿門前縮着一個影子。
“這是？”
守門的內監小聲回道：“是燕郡王。”
張嬷嬷走上前施禮。“殿下為何在此？”
将自己裹在鬥篷中的李淼往殿中探了探頭，說道：“我想陪着姑母。”
“郡王殿下，殿外風大，您還是回去休息吧！長公主她……”張嬷嬷嘆着李璟沒有白疼這個侄兒，但還是勸着。
李淼搖了搖頭，重複着：“我想陪着姑母。”
李璟聽到有人靠近，以為是張嬷嬷去而複返，正要說話的時候，卻是見李淼低着頭，跪坐在一旁。
“阿淼？你不是回去了嗎？”李璟問。
李淼低着頭，低聲道：“阿淼想陪着姑母。”
不等李璟說拒絕的話，李淼又說道：“姑母莫要勸阿淼，姑母陪着皇祖母，阿淼便陪着您。若是姑母累了，就靠着阿淼休息。”李淼一邊将自己手裏的鬥篷披在李璟身上，一邊挺直了腰身。
走下臺階的張嬷嬷回頭看向大殿，說道：“小管子，莫要在這裏探頭探腦的，若是被巡夜的禁軍抓了，暫時可是沒有人管你的。”
躲在陰影處的管從中慢慢的走了出來，向張嬷嬷行了一禮。“小的不敢。”
“走吧！一早還要給兩位殿下送早膳呢！”就如當初皇後娘娘所言，還好此時殿下身邊還有人陪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