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陳棉
陳棉
天氣預報之後, 先是點歌臺。
【化肥廠胡三財祝妹妹、妹夫新婚快樂！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特點播歌曲……】
【紙廠徐靜祝姑母徐美雲五十歲生日快樂！特點播歌曲……】
【沿河路215號黃瑞攜子女，祝妻子卿美霞三十歲生日快樂，永遠美麗！特點播歌曲……】
先是播放祝賀詞, 然後是t放歌, 放完歌又是下一個祝賀詞，如此又過了半個小時, 才是電視劇時間。
電視放的電視劇是《上海灘》。
作為經典電視劇之一, 姜秋雲在後世也是看過的。
重溫經典，特別是與一群人一齊看，別人一翻滋味。隔壁大媽又給姜秋雲塞了一小把瓜子，讓她邊看邊吃。
看完電視, 姜秋雲跟着隔壁大媽一起回家。
要關門的時候, 隔壁大媽突然問了一句：“秋雲, 怎麽沒見過你姐姐？”
姜秋雲一愣，才想起, 第一次見面時, 為了不引人注意, 她是說跟姐姐一起住, 姐姐是來看病的。
聞言她說：“姐姐的暫時回家去了，過幾天再過來複查。”
隔壁大媽很熱心，“哦, 雖然我們廠子門口有門衛, 你自己注意着點門戶, 要是有什麽事, 記得來我家。”
姜秋雲感受到大媽的善意：“謝謝你, 大媽。”
姜秋雲沒想到，大媽才提到姐姐, 隔天她“姐姐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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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天黑得草，姜秋雲放學的時候天将黑，她想着紙廠的梅菜扣肉，拿着飯盒往前沖，直到聽到路邊，“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她原本已經走過去了，聽着聲音耳熟，又走到了回來，不過天黑，并看不清，“你叫什麽名字？”
對方并沒有回答她的話，“小同學，給口吃的吧，什麽都很行，我餓了一天了。”
姜秋雲卻已經從聲音和身形聽出來了，“你是陳棉？”
陳棉就是夏桂香的女兒，與童知青有口頭婚約的那個。
“你……，你是？”對方還是沒認出姜秋雲。
姜秋雲只好道，“我是姜秋雲，我們學校就在這附近。”
陳棉頓時大哭，“秋雲，是你呀。我吃大苦了！”
不等姜秋雲反應過來，陳棉就撲睐抱着姜秋雲哭。
姜秋雲：我們好像沒這麽熟……
她也不知道原主與陳棉感情怎麽樣，她與陳棉的媽夏桂香倒是說過幾次話，不過沒有一次愉快的。她與陳棉唯一一次打交道，就是上次她要讀書，爸媽不肯給錢，大隊長給她送錢後，陳棉獨自給她送來兩毛。
雖然最後姜秋雲都沒要，但是這份情，她是記在心裏的。
姜秋雲把陳棉推開：“陳棉，你怎麽來縣城了？怎麽弄成這個樣子。”
陳棉哇地大哭：“說起來話長，秋雲，你有吃的嗎？我還是昨天早上吃了的。”
姜秋雲并不想讓她知道自己住紙廠的事，于是帶她去了國營飯店。
姜秋雲想點兩個菜，然而服務員語氣不好的告訴她，“只有辣椒炒肉了，而且我們要關門了，只能帶走吃，你看要不要？不要我們就關門了。”
眼看着能下班了，這兩人還進來。服務員的心情十分不美麗，說起話來也不客氣。
姜秋雲已經習慣了服務員的态度，“要，幫我炒吧。再加三兩飯。”
服務員跑去跟廚師說，就聽到後廚響起了炒菜聲。
姜秋雲把飯盒遞過去，打了滿滿了盒飯，“秋雲，你看三兩飯夠不夠，不夠的話，你先在這裏吃掉一些？”
沒有一次性飯盒和塑料袋，要打飯就只能自己帶飯盒。姜秋雲估摸着三兩飯不夠她吃，可她的飯盒實在裝不下了。
陳棉猶豫着：“我夠了，夠了！秋雲那你呢？我全吃完了，你怎麽辦？”
姜秋雲：“沒關系，我可以回學校吃。”
萬一學校沒飯了，她的系統空間裏還有肉包子，熱乎着呢，就是不好拿出來讓陳棉知道。
廚師很快炒好了菜，菜的份量很足，都堆在飯上面。
飯店要關門，她們只好端着飯菜出來。
姜秋雲：“你晚上有地方去嗎？”
陳棉：“我等下去敲敲門，看能不能找到地方借宿，找不到，就找個屋檐下對付一晚上。秋雲，你還沒吃飯，快回學校吃飯吧，不用管我了。謝謝你的飯菜，等下次回了村裏我還給你。”
姜秋雲急了，她知道陳棉是個內向的，不大可能去敲別人家的門，多半還是跟昨晚一樣找個草垛對付，她看到陳棉的手已經長滿凍瘡，也不知道是以前有的，還是昨晚新長的，“那怎麽行，怎麽能對付！”
眼下雖然沒下雪，不過晚上溫度也接近零度，凍人得很，在外面過一夜，明天還能不能有命真難說。
陳棉反過來安慰她，“沒事的，我可以，昨晚我就睡的草垛。”
姜秋雲：……
她看到陳棉穿的衣服并不多，就一件襯衣，外面兩個卡其布的外套。畢竟是同一個公社的，她也不能放任不管，“不行，說不定今晚有雪呢。就算不下雪，晚上也能把人凍疆。你帶介紹信了嗎？”
好在陳棉介紹信還是有的。
姜秋雲帶着她去了招待所，帶着她開了一間房。
兼于上次她住招待所的經驗，她特意選了一間就在服務臺邊上的房間，安全。
服務員：“只有一個介紹信，只能住一人。”
姜秋雲帶着笑：“只有她一個人住，我是一中的學生，等下要回學校。”
“那你別留太久。”
服務員給她們拿了一瓶開水，給她們開了一個房間。
姜秋雲讓陳棉先吃飯，不過二十來分鐘，飯菜卻已經冷透。陳棉倒了點開水到飯裏面，泡飯吃。
陳棉很是不安，眼淚直往下掉，“秋雲，又讓你花錢了，怎麽好！你讀書你爸媽都沒給你錢！”
姜秋雲笑着安慰她：“沒事，你別擔心，上次期中考試學校給獎了錢。我可還記得，我來讀書，你還準備給我錢。”
學校确實獎錢了，不過只獎了一塊錢，開房就用了一塊二。
陳棉并沒上過高中，并不了解，聞言松了口氣，“秋雲，你太好了，比隔壁公社那個孫老頭的女兒好多了。”
原來陳棉是被隔壁村孫老的女兒帶到縣城的。說是有活幹，結果等她來了，人家又說已經有人搶先了，不管她了。
可憐陳棉就帶了來的路費，回不去了。
姜秋雲聞言：“那你現在什麽打算，是想回去，還是留在縣城。”
陳棉眼淚又下來了，她哭着：“我想回家，明天就回去。”
姜秋雲拿出七毛錢和飯票，“車費五毛錢，剩下的兩毛錢明天給你吃早飯。”
陳棉卻不肯收：“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錢了。再拿你自己沒飯吃了，我到時跟着長途車的方向走回去就行。”
姜秋雲：“我可以先找同學借，等我下次回家，你再還給我就行。”
陳棉欲言又止，最後堅持不要她的錢，只說自己明天走路回去。姜秋雲拗不過她，只好作罷。
離開招待所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她還沒有吃飯呢。
姜秋雲沒有再去紙廠食堂，她的飯盒被陳棉吃過，雖然陳棉幫她洗了又洗，她還是覺得不衛生。
她直接回了家，拿了一個肉包，兩個饅頭出來吃。同時把鐵飯盒丢煤爐上煮着。
煮好飯盒，姜秋雲想起陳棉狼吞虎咽的樣子。
陳棉說明日就走回去。那她怎麽今天不走回去，非要在縣城挨餓了一天。而且就算如陳棉所說的，她走路回家，車費是省下了，但過渡口，還是要錢的。
她覺得不對勁。陳棉肯定有事瞞着她。
她拿了手電出門，正好隔壁大媽剛回來，“秋雲，要出門呀？我今天看到你跟一個女同志從國營飯飯出來，那是你姐姐嗎？你怎麽不帶她去食堂吃。我們食堂可比國營飯店好多了。”
姜秋雲急着去找陳棉，胡亂答應呢，只借口說姐姐帶她去的國營飯店。
看到姜秋雲去而複返，陳棉本來已經睡下了，又趕忙穿了衣服起來。
姜秋雲開門見山：“陳棉，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陳棉還想裝傻：“沒……沒有啊，我瞞你什麽？”
姜秋雲：“你說走回去，不要錢，那麽過渡口呢？別告訴我大冬天的，你要游泳過去？”
陳棉：“這……”
姜秋雲一追問，陳棉才說了：“我不想回去，我是偷跑出來的，我娘把彩禮都收了。收了人家兩百塊……回去，我就得嫁給一個傻子。只是，留在縣城我不知道可以做什麽。”
陳棉再次嘤嘤地哭起來。
姜秋雲心下一沉。夏桂香對這個女兒不好，她是看在眼裏的。
童知青事件，換成別人的媽媽，肯定不會到處嚷嚷，敗壞自己女兒的名聲。
可是夏桂香不僅在自己公社說，也跑別人公社說，陳棉被她說得沒臉，她也不管不t顧，完全沒想過女兒的心情，也完全不考慮女兒的名聲。
據姜秋雲所知，想留在縣城找活幹，不是那麽容易的。現在都是包分配，要麽你就文憑高，要麽你是城鎮戶口。
兩樣都沒有，那就不好意思，沒門！
至于幹個體戶？不好意思，那是打擊投機倒把的對象。
撞上了，是要被抓去踩縫紉機的。
姜秋雲只能安慰着：“別着急，你明天再出去找找，我也幫你想想辦法。”
陳棉：“你還在讀書，也別太為難，大不了，我去乞讨去！”
讓她嫁給一個傻子，陳棉是萬萬不同意的。
陳棉堅持不肯再要姜秋雲的錢，姜秋雲知道，她是怕還不了，讓自己也沒錢吃飯，于是與她約定，第二天中午在一中學校門口見面，到時姜秋雲給陳棉帶飯。
陳棉原本還不要，姜秋雲說：“我們學校不比外面國營飯店，雖然不好吃，但是便宜。你莫不是嫌棄？”
陳棉自然不是嫌棄，她向來是個嘴笨的，說不過姜秋雲，只好答應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