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吸人精氣的畫中小豔鬼(10)
第89章 吸人精氣的畫中小豔鬼(10)
蘇憫白日昏睡,晚上精力充沛一些,似乎是性格也變得幼稚起來,整晚纏着朱鶴教他寫字畫畫,說自己要做個識字懂禮的乖寶寶。
朱鶴任勞任怨,給他洗好澡,換好小衣服,就帶着他來到書桌前,桌上擺放着他搜羅而來的品質絕佳的文房四寶:湖筆徽墨宣紙端硯。
椅子做的不夠高,朱鶴抱着蘇憫坐在自己腿上,勉強夠得到桌子。
蘇憫的手也變小了,不似長大那般長,手掌帶點點肉,手臂上還有幾個擠出來的小窩,看着可愛極了。
他會拿筆,也不用朱鶴教,但是又固執的要朱鶴手覆在他手上。
十歲的蘇憫似乎比成年的蘇憫還要乖巧懂事,貼着朱鶴的臉,搖着朱鶴的袖子要朱鶴教他詩經,聲音軟軟的,帶着點童稚,奶聲奶氣。
朱鶴有心逗他,特意拿來一本論語,蘇憫就轉過頭,氣鼓鼓的,腮幫子也鼓起,大大的眼裏一層水霧迷蒙,眨巴着眼,不一會眼淚就掉下來。
他也不哭出聲,就那樣抽噎,不一會就哭的喘不過氣來,卻還是固執的待在朱鶴懷裏,斷斷續續的,用他的軟軟的聲音撒嬌:“我想,想學詩經,你教我詩經,好不好嘛?”
每當這個時候,朱鶴就覺得自己那顆冷硬的心都要化成一汪水,他拿出詩經,小小的蘇憫就會自己擦掉眼淚,乖巧的坐好,等着朱鶴給他念詩,教他寫字。
朱鶴念一句,小小的蘇憫就跟着念一句,他還不是普通的年,還要搖頭晃頭,裝的仿佛是幾十歲的老夫子,可分明是個十歲稚童,于是便顯得格外可愛。
等到朱鶴念完整首關雎,蘇憫也跟着念完,然後就暈暈乎乎,倒頭摔在朱鶴懷裏——晃了太多次小腦袋,整個鬼都給晃暈了。
等他清醒過來,還要朱鶴教他寫字,也不寫其他的,就寫栖鶴兩個字。
等字寫滿了整張宣紙,他就乖巧的兩只小手搭在腿上,坐的筆直端正,圓圓的腦袋向後仰,眼裏流露出一種期盼。
朱鶴如他所願,大力誇贊,誇他小小年紀就飽讀詩書,誇他念詩念的抑揚頓挫,誇他寫字寫的鐵畫銀鈎。
然後小蘇憫就會開心又害羞的,将那張宣紙遞給朱鶴,示意送給他。
等蘇憫更小一點的時候,他又不要寫字念書了,整日纏着朱鶴抱他。
他那小小一團,才到朱鶴膝蓋,整天興致勃勃的要朱鶴跟他玩捉迷藏。
捉迷藏的時間也得朱鶴把控好,等到小蘇憫藏起來了,他就開始內心算着時間,最好是一盞茶的時間,短了小蘇憫會鬧脾氣,覺得自己藏的不夠好,長了他又會委屈,覺得朱鶴不喜歡他,不想找他。
盡管朱鶴很喜歡小蘇憫鬧脾氣時候圓鼓鼓的臉頰,和他委屈時眨巴的眼睛。但,他最愛的還是他找到蘇憫時,蘇憫露出大大的微笑,兩只小手捧着他的臉,用力的親他的臉側。
等到何栖帶着帛畫,一劍劈開那道千斤石門時,蘇憫已經小的仿佛是兩三歲的孩童了。
那是一個深夜,朱鶴剛抱起睡醒的小蘇憫,就聽到了洞府外傳來的厲鬼哀嚎,和那一聲悶響。
懷裏的蘇憫被吓得一驚,兩只短短的手臂摟着他的脖子。
他穿着的是一件紫袍,同畫上一樣,沒有穿鞋,兩只胖乎乎嫩生生的小腳露在外頭,坐在朱鶴手臂上,頭發簡單梳了一個發髻,束着一個精致的小玉冠。
洞府很大,何栖闖進來也需要一段時間。
朱鶴抱着小小的蘇憫在房內走來走去,給他展示從人間買來的各式小玩具,有小木劍,小風筝,還有撥浪鼓。
何栖提着劍,走到洞府最深處。
他穿的藏藍色道袍已被血液浸染成黑色,一塊一塊的斑污顯眼至極,桃木劍上大缺口連着小缺口,上頭刻着的陣法光芒已然黯淡,頭發散亂,一身狼狽。
他在門前停下,感覺到裏面蘇憫的氣息,才停下腳步,冷靜的從包袱裏拿出一件新的道袍換上,從旁邊石筍處接來清水擦淨臉龐和雙手。
然後,推門而入。
迎面飛來一只竹制小蜻蜓,何栖反應迅速,側臉,舉手伸出手指夾住那蜻蜓的尾巴,然後轉頭,便看到一個神似蘇憫的孩童,微微張着嘴,眼睛睜的圓溜溜,眨着眼睛,望向他。
不,不是神似,這就是蘇憫,何栖忽然意識到這一點。
或許是近鄉情更怯,又或許是他一時之間無法接受蘇憫變成了如此這般孩童模樣,何栖竟然愣在了當場,唯有目光一直緊盯着蘇憫。
出現這種情況,只意味着一種情況,那就是蘇憫已經虛弱到無法維持成人的體型。
小小的蘇憫側頭跟朱鶴小聲的說了一句話,朱鶴深深望了望何栖一眼,便蹲下身子,将蘇憫放在地上。
蘇憫邁着小小的步子,穩穩當當的,卻又看的何栖心驚膽戰。
他走到何栖面前,兩只小手抱着何栖的腿,仰着頭望着他:“抱。”
何栖冷靜的面色此刻才有所變化,他扯了扯嘴角,盡力露出一個溫和的笑,然而眼裏卻盛滿悲傷。
他蹲下身子,伸出雙手,小心翼翼,輕柔緩慢的,抱起小蘇憫。
比以前輕了太多,抱在手上恍若無物,直到小小的蘇憫擡起自己的袖子在臉上擦來擦去,何栖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別哭,別哭。”蘇憫的小手輕輕撫摸着何栖的臉,聲音稚嫩,安慰着何栖。
胸口上,他曾握着蘇憫的手親自刻畫下的那個憫字隐隐作痛。
“乖孩子。”何栖又說了一句。
袖裏,那幅被他小心翼翼卷好的帛畫此刻悄然飛出,懸在空中,緞帶被無形之力解開,畫軸舒展,畫上空白一片,唯有一顆灰色巨石。
何栖驚慌不已,不可控制的兩只手臂緊緊攬住懷裏的小蘇憫,蘇憫被這樣的力度抱的有些疼痛,但他并未聲張,頭往前探,輕輕的在何栖臉上落下一個吻。
倏忽之間,一道白光閃過,何栖懷中的蘇憫已然消失不見,而那幅懸于半空的帛畫上,卻緩緩出現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三歲孩童,身着紫袍,長發挽起,乖巧的坐在那塊巨石上,圓滾滾的臉上有一抹笑容。
何栖慘然一笑,卻見不遠處那道直立的黑色高大身影化作一片濃霧朝帛畫灌入,片刻之後,帛畫上出現了一道黑色身影,彎着腰,正替前面的小小孩童整理衣擺。
...
數年後,本朝赫赫有名的捉鬼天師何栖身亡,身側只餘一幅帛畫,被他緊緊抱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