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章
第 89 章
因為趙執回來, 維系兩縣合作築壩的重任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可郝自通沒能閑下來。
霓璎把他安排去了縣學，還将之前購置的筆墨文具撥給了他, 由他全權安排。
康縣令見到槐先生不僅改變主意願意入學任教，還帶來了如此珍貴的物資，簡直将他當做再生父母一般，态度尊敬禮遇有加。
而他如此殷勤的原因之一，是希望本縣得到舉薦的士子能得良師指導，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在不久之後的州試裏脫穎而出，進而參加沂州的終試, 日後謀個一官半職, 也算是為寧縣增光。
霎時間, 郝自通像是被七八根鋼叉幹上架的鴨子, 又如騎虎難下，之前是徹夜點燈看圖紙，如今是通宵達旦理教案, 總之是閑不下來。
偏偏他之前撂挑子還給趙執時, 還秉着長者仁心, 把衛璞派給趙執送當參謀，若遇水文上的難題，可以為之答疑解惑，結果落的自己孤軍無緣，非常可憐。
去過衛家小院後, 趙執變得忙碌起來, 白日裏基本不見蹤影。
一此偶然碰見是在渡口，他領着一幫工人登船, 手裏一沓文書圖紙，正與一個工頭打扮的人說着什麽，臉上是罕見的肅然。
船離岸時，他無意間看到岸邊的霓璎，整個人t一下子坐直了，霓璎沖他輕輕擺擺手，他了然一笑，又有點依依不舍，最終還是轉頭繼續與身邊的人談事。
霓璎沒有管趙執幹什麽，卻一直派人盯着太平縣的動靜，幾日後有消息遞來，羅齊中在縣衙大發雷霆，當着衙門衆人的面狠狠訓斥了徐新，還罰了他三個月的俸祿。
于此同時，築壩的事也被耽擱了，據說是材料采買出了意外。
當天晚上，霓璎剛洗漱完在書案前坐下，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動靜，又很快安靜。
不一會兒，窗戶被從外面推開，趙執揉着胳膊靠在窗邊，一臉不爽的和書案前的霓璎對望。
霓璎的眼神将他掃了一遍，明知故問：“撞哪兒了？”
趙執沉着臉翻窗進來，伸手就要抱，霓璎笑起來，任他抱個滿懷。
趙執許久不曾觸碰折磨溫香，這幾日靠着毅力按下去的念頭又用了上來，他不住的往霓璎脖子拱，霓璎受不住癢勁兒，笑着推躲，推拉間反而鬧得更兇。
趙執撥過她的臉，唇和手都湊了上去，衣料窸窣輕解，他的手剛掐上細腰，準備繼續往上探入，手腕被扼住。
霓璎眼眶盈潤泛着濕氣，喘息着說：“一身風塵，蹭了我半身。”
趙執腦袋歪在她脖頸間笑，嚣張放話：“就蹭。”
他的手腕被按着，只能難耐的掐她的腰，摸到後腰處，手指發力，寸勁入肉，霓璎嘤咛着伏倒在他身上，趙執等于半抱着她，忽然冷笑一聲：“又坐一整日沒動？”
一手從腰上抽離落在她肩頸處，熟練且附有技巧的按揉，霓璎受不住，按着他的手都松開，轉而拽住他衣擺，享受的輕吟。
趙執抱着她，低聲道：“二十歲的年紀，快被你熬成二百歲的身子，不是讓你別整日伏案的麽。”
霓璎舒服的閉着眼，并不接受這套教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整日伏案，我分明走動過。”
“你那叫哪門子走動，從房門走到院門？你從東城走到西城，我就當你走動了。”
霓璎枕着他的肩：“不走。”
趙執咬牙，伸手把她推開架住，眯眼打量她：“不想走動也行，我還有個法子，不出房門也能讓你活動身子，如何？”
霓璎心下了然，嘴上卻故意撩火：“不出房門就行？哪裏？窗邊？書案？還是衣櫃？”
句句不提床，句句更勝床。
趙執氣息一沉，動身準備扛人，結果霓璎早有防備，再次把他按住。
“急什麽。”霓璎推開他：“洗幹淨再說。”
……
淨室重新添了熱水，溫暖的水汽将屋內烘的暖和濕潤。
寬敞的浴桶水溫正好，身體入水，一身的疲憊酸痛都融化在暖燙的浴水中。
霓璎将幹燥的軟巾疊好搭在桶邊，趙執仰頭枕上去，拉過她的手緊緊握住，舒服的閉上眼睛。
胡床擺在桶邊，霓璎坐着與他閑聊。
“聽說羅齊中與徐新似乎又生龃龉，是你幹的？”
趙執掀開一只眼，沖她揚唇一笑。
霓璎：“笑什麽。”
趙執閉上擡眼，懶洋洋說：“我來的時候還在想，若是不主動說，你多久會問。”
他絲毫不意外她對太平縣的情況了若指掌，更不多問她從何得知，卻在此刻讨便宜，用空閑的那只手點了點嘴：“親一下就告訴你。”
霓璎靠在桶邊沒動，趙執掀眼：“怎麽，不想聽了？”
霓璎笑：“先欠着行不行？”
趙執挑眉：“那可要算利息了。”
女管事非常大方：“算。”
趙執眼神一亮，買賣達成。
其實這事也很簡單，築壩最關鍵就是人力和物力，年前兩縣都為築壩集資的事情各自走動，沒道理剛開工就缺錢，加上剛開工，遍地都是準備務工的人力，也不适合腦幺蛾子，思來想去，趙執便将腦筋動在了營造材料上。
剛回太平縣的時候，得肖老大指點，趙執意外得知徐新近來私下活動頻繁，就讓望錢來他們去盯了一陣，發現徐新往來的都是當地以及周圍的商戶，當中不乏有作營造材料買賣的。
于是趙執特地往太平縣衙跑了幾趟，有時候見羅齊中，羅齊中不在就見高賓，十分勤快的回禀開工進度，當中自然包括營造材料采買的情況。
去的多了，徐新很容易就知道了他的情況。
聽到這裏，霓璎輕輕笑了一聲，趙執看過來，也笑着看她。
“所以你自己送上門，讓他坑了你？”
趙執給了她一個肯定的表情。
有前車之鑒，徐新現在不敢做的太明顯，最好的就是讓所有的鍋給趙執背，還不會引火燒身，所以他讓自己接觸的那幾個材料商找上趙執，以十分劃算的價格吸引趙執達成合作。
整個過程都很順利，簽訂買賣契書也都嚴格按照标準樣式，可剛簽完那邊就送了消息過來，說是石場那邊出了意外，緊接着窯廠開工延後，直接耽誤了營造材料出貨。
營造材料不到位，有工人也幹不了活，這樣連帶影響，耽誤半個月都算順利。
霓璎審視着趙執，欲言又止。
趙執靠過來趴在桶邊，“你是不是想問，我有沒有直接去羅齊中面前揭穿他？”
羅齊中訓斥了徐新，說明肯定是知道了什麽，可聽他的意思，似乎又沒有那麽簡單。
霓璎在他手臂上按了一下：“賣什麽關子，說啊。”
青年的手臂結實有力，硬邦邦的并不好按，趙執将她這只手也捉住，點了點臉：“親一個。”
霓璎別開臉笑，還是那句：“欠着，稍後還。”
趙執一臉勉強的表示接受。
他當然沒有那麽傻直接跑去告訴羅齊中徐新從中作梗。
對羅齊中來說，他只是一把借來的刀，要把那些拿捏着他痛腳的人都震懾住，他本人卻不願意和徐新這些人直接撕破臉，倘若這把刀不夠鋒利，稍微遇到點硬茬子還得回來找他，那對羅齊中來說是沒有價值的。
換言之，即便他真的告訴羅齊中是徐新介紹了自己的人給他，又從中作梗耽誤了材料運送，羅齊中也只會惱怒他識人不清，連這點本可以避免的伎倆都沒看出來，最終耽誤了大事。
趙執勾起了霓璎的興趣，見他東拉西扯，她傾身在他嘴角輕輕吻了一下：“說不說？”
趙執直直的盯着她，眼神漸深：“這就想把我的嘴撬開？”說完松開她一只手，轉而按上她後頸按了下來，深深吻住那雙肖想已久的唇。
淨室裏鬧出些水聲，霓璎推開趙執：“不想說就別說了。”然後作勢要走。
趙執見好就收，連忙拉着她胳膊不準走：“說說說，說還不成嗎？”
霓璎站在桶邊，居高臨下一覽無餘，趙執忽然松開他，抱緊自己的身體縮了縮，“看什麽看，流氓。”
霓璎嗤的笑出了聲，這才坐回來。
趙執趴回桶邊，兩手疊着墊住下巴：“記不記得年前那陣，我頻頻跟着羅齊中去酒宴應酬？”
霓璎點頭。
當然記得，他還喝的爛醉。
趙執：“起先我沒在意，商戶同衙門打點本就是常事，羅齊中這種貪官污吏，胃口更是無底洞，可是後來，我發現他們的意圖似乎也不止于此。”
“你知道新皇帝登基之後，正在廣招人才嗎？”
霓璎眼神微動，“不太清楚。”
趙執往外夠了夠，示意她再靠近些，霓璎耐心很好的從了他。
“我粗略打聽了下，過去這些年大缙一直沒有完全安定，平了東邊亂西邊，老皇帝還在位的時候更亂，不少地方官員被亂軍殺了，到現在都還是副手頂着空缺。所以這次選才陣仗挺大，各州縣都由官府或者名門望族推舉人才，但也不是立刻就能做官，得從縣到州，再往上，層層選拔。”
“這貓膩，自然就藏在選拔裏。”趙執狡黠一笑。
“雖然士族瞧不起商賈，更不許商賈為官，可商賈對那些落寞的寒族卻是最好用的助力。買通關系、搭建人脈，處處少不了花錢。所以那些門第落寞的士族，落魄貴族，會掐着自己出身門第最後的價值娶納商戶之女，借商戶的資財為自己打通門路。咱們羅縣令在過去一段時間，可這個撈了不少錢。”
霓璎慢慢明白過來：“徐新……也在謀此事？”
趙執伸手勾她下巴：“怎麽這麽聰明呢。”
羅齊中沒有和徐新撕破臉，但并不代表他日升遷後還會繼續照拂他，徐新也早就意識到這點，所以，在朝中選才的當口，徐新在“和羅齊中魚死網破”以及“另尋t出路”中選擇了後者。
趙執告訴霓璎，徐新如今還擔着縣尉之職，加上他近來一直安分，羅齊中也沒有找他麻煩，他多多少少穩回了些自己在太平縣的地位。
那麽多人想要出頭，可羅齊中手裏的名額有限，這便有了競争，徐新近來便是為這些事走動。
他借縣尉之職的便利，向那些勝算偏低的士子透露羅齊中的選拔意向，洩露其他人賄賂的數額，替他們出謀劃策，陰謀詭計沒有下限。
就在不久之前，一個羅齊中已經劃定的人選因為一場意外斷了腿，于是空出一個名額，讓其餘士子又有了争取的機會。
緊接着就是趙執去太平縣衙頻頻獻殷勤，徐新看他不順眼，又得知自己最近往來的幾個士子背後牽扯的商戶剛好是做營造材料買賣的，便給趙執設了個不那麽明顯的局，故意拖他時間讓他被羅齊中遷怒，結果卻是正中趙執下懷。
他找到羅齊中，先是如實的闡明了情況，然後趕在羅齊中發怒之前，又給了一個解決方案。
首先，他們的營造材料都是按照工期分批購買，所以他可以先找其他渠道把需要的材料補上，不敢說立馬就能拉到，但絕對會比這批耽誤的材料更早到，這樣工人就能先開工，等到這批材料用完了，那批耽誤的材料剛好續上。
這一通解釋，迅速撫平了羅齊中的怒火，可他官威拿慣了，這時候總要數落兩句：“你還是太年輕，若是多個心眼貨比三家，也不至于出這種岔子。此外，築壩花費本就龐大，賬目緊張，這貨商既然耽誤了工期，那也得有個說法。”
這句話又落了趙執下懷，他立馬表态，自己的确年輕沖動，所以在事情發生之後就忍不住找到對方理論，商談損失賠償。
可萬萬沒想到，對方張口就搬出了徐縣尉和羅縣令，又說自己家中有何等關系，未來馬上就有光輝前程。
趙執也不避諱自己知道羅縣令近來正在為朝廷選才忙碌，一聽對方得羅縣令青睐，哪裏敢擅專，這才趕回來請示羅明府，自己改怎麽處理，态度上是不是該緩和一些，又或者談及損失賠償的時候，是不是該适當讓步。
羅齊中一聽這話，眼睛立刻眯了起來，半晌才問他，那是哪家商戶。
趙執想了一會兒才報上名字，還說錯了一個字，但并不妨礙羅齊中知道對方的身份。
都是人精，羅齊中稍微一想就猜到徐新背着自己插手縣內選才的事情。
且不談徐新私下收受的賄賂，萬一真讓他捧出個苗子來，無疑是讓他找到了新的出路，那時候他還怎麽拿捏他！
事情一下子就變得重大起來。
羅齊中再沒工夫管築壩瑣事，氣急敗壞去找徐新的麻煩。
趙執眉飛色舞娓娓道來，說完見霓璎含笑看着自己，眼神裏藏着激賞與意外，便更得意了：“如何，我是不是也很聰明？”
霓璎是真沒想到他會從這處下手，也不吝贊賞：“聰明。”
但她也惦記着些細節：“可你向羅齊中表明會另外尋找貨商，那豈不是白遭設計，沒法拖延？”
趙執聽得一樂，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剛誇你聰明，怎麽就又傻了。羅齊中現在最在意的是徐新搞的小動作，等他回過神，就能接連猜到築壩受阻是徐新搞鬼，這時候他可就不會輕拿輕放了，也輪不到我來背鍋。錯不在我，我還能勤快賣力的替徐新收拾爛攤子，他還能嚴刑把我辦了？”
“再說，我也沒有說新的供貨馬上就能到，哪怕只比耽誤的材料早到一日，都是我努力的結果。”
趙執不知想到什麽，笑着說：“看你這樣子也不像做小伏低幹過雜活兒的，要不要執哥哥教你一招？”
霓璎只覺得他的樣子好笑，她主動湊近，輕聲細語：“嗯，執哥哥教我。”
趙執身體一緊，差點因為這聲“執哥哥”繳械投降。
他已經想好了之後要怎麽收利息，是以此刻大方任教：“當着主子上峰的面，一定要表現出你一直在忙，一直不歇腳，你做了什麽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覺得你一直在努力的為他們做事。”
霓璎輕輕彎唇，“聽君一席話……”
趙執眼神一緊，就盯着她看看能說出什麽好話來。
霓璎笑起來：“如醍醐灌頂，發人深省。”
這還差不多。
不知不覺已經洗了很久，趙執拉過霓璎的手，開始賣慘：“再泡就皺了。”
霓璎轉身拿過浴袍，趙執磨磨蹭蹭湊近，攬住她的腰：“我洗幹淨了。”
淨室人去屋空，卧房重新火熱起來。
趙執細心地避開了床榻，依着女管事此前所言，在案前、床邊，任何可以施展的地方盡情發揮，還不忘湊到耳邊提要求：“叫聲執哥哥……”
霓璎也不知他這是什麽趣味，細發沾着汗水貼在她臉頰，她死死咬唇，就是不開口。
耳邊一聲輕笑，他像一頭耐心十足的獅子，想看自己的獵物什麽時候能夠松懈服軟。
霓璎完全招架不住，整個人都快散了，直至筋疲力盡之時，他還精神奕奕，霓璎終于投降，拉過他圈住脖子，輕輕喊了一聲：執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