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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030

風停了, 少女的杏眸中微波震顫,清淩淩的目光似月下的湖面。

熟悉的眼波稀釋了夜色,少女昏暗中的面容亦開始清晰。

姬月恒死死地盯着她。

程令雪也愣住了。

她十四歲開始替師父辦事, 憑着一身輕功和劍術,闖過多少戒備森嚴的宅院,師姐說她是一條蛇,誰也抓不住。

可眼下,她腦中一片空白。

遠處忽地傳來人聲。

“她在那!”

是書房前護衛的聲音!他們定是察覺到東西遭竊追了來!逃命要緊, 顧不得別的, 程令雪揚起面紗, 一把甩在公子的臉上遮住他視線。

随後趁他失神時離去。

她如鬼魅,閃身隐入花叢, 紅裙沒入夜色,如一只驚動了叢林的雀兒,本熱鬧的錢宅被她激起喧嚣。

“有刺客, 速速回避!”

“抓刺客!”

“刺客是一個舞姬!”

在這喧鬧中,攪亂一切的人卻已逃之夭夭。很快,程令雪逃離園中,跳上了錢府最外圍的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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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往下跳時——

“嗖!”

利箭破空之聲從始料未及的方向傳來, 她迅速閃躲,箭矢擦着身側而過,在小臂上留下一道口子。

這點傷對她而言不算什麽,她不以為然,咬着牙,奮力躍至牆下。

如朱漆滴入墨池, 清姿融入濃重夜色,甩下身後的喧嚣。

.

姬月恒拿開臉上薄紗時, 身側的舞姬早就已經遠去了。

隐在暗處的亭松現了身。

公子原本不打算赴宴,臨了突然改變主意,來之後與杜二公子見了面,見竹雪沒來,又沒了興致。喝過幾杯酒,公子來園中吹風,還突發奇想,下了輪椅試着走上幾步并讓他隐匿起來,自己坐在樹下獨自望月——公子近日總是滿懷希冀,時而心事重重……

靜坐片刻,牆後傳來動靜,是一女子教訓調戲她的男子。而後一個輕功絕佳的舞姬借樹躍下,亭松想上前保護公子,卻被他攔住。本以為公子是對舞姬面紗落在他面上而不悅,打算親自給些教訓。可沒想到,公子對着舞姬失了神,讓人逃走了,還不讓他去追。

那舞姬好生放肆!

臨走前還故意把她戴過的面紗扔在公子臉上,這跟調戲有何區別?

然而此刻,公子低頭,怔怔地看着手中舞姬留下的面紗。

良久,他忽道:“是夢?”

亭松耳朵豎起,公子莫不是對那放肆的舞姬一見鐘情了?

可他不是喜歡竹雪麽……

胡忖時,錢家四郎帶着護衛追上來,見姬月恒獨自坐在樹下乘涼,滿是懷疑道:“敢問貴客,可曾見到過一位舞姬從此處路過?那是個女刺客,竊走了府上重要之物,望貴客告知!”

姬月恒收起薄紗:“你懷疑我與刺客裏應外合,是麽。”

錢四郎的确懷疑,這位公子面生,想必并非府中貴客。且他不在席上,卻無緣無故在這僻靜處乘涼,實在可疑,他客氣道:“并非信不過公子,只眼下事态緊要,若公子配合,定有重謝!”

姬月恒譏诮地笑了:“若我不配合,便有重罰,對吧。”

錢四郎不大高興,冷下來:“事關重大,望貴客莫再說笑!”

“四弟!”

一聲低喝傳過來。

錢妙儀帶着侍婢上前,不悅道:“這是二房的貴客,豈容你慢待?!”

被姐姐一訓斥,錢四郎只能先偃旗息鼓,客客氣氣地問起女刺客。

姬月恒将面紗收入袖中,指着反方向道:“她啊,逃往那邊了。”

錢四郎忙帶人追上。

錢妙儀與姬月恒性情不投,但心裏打着別的主意,浮于表面地寒暄幾句,姬月恒卻不禮尚往來,直接道:“我猜,錢三姑娘得知杜公子只把你當兄妹,因而打算假裝喜歡我,刺激他?”

這人真是半點表面功夫不做。

錢妙儀亦毫不避諱:“沒錯,多一個追捧的人,你也有面子,不是麽。”

姬月恒笑了,突兀地問道:“上次忘了問,十一姑娘會武麽?”

錢妙儀不知他為何如此問,只說:“她是個戲子,會些花拳繡腿的把戲,怎麽?上次我猜得沒錯,你的确與她有些淵源,所以才感興趣。”

姬月恒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袖中的面紗,搖搖頭:“抱歉,我對什麽十一十二并不感興趣,愛屋及烏罷了。”

他的話讓錢妙儀想起上次那少年護衛:“莫非你問我,是因為懷疑那少年是十一假扮的?不如這樣,我們合作。”

姬月恒目光微動。

但他語氣倏然變得嗤諷:“在下護短,十一是我身邊人的親眷,錢姑娘憑何認為我會覺得與一個欺淩過十一姑娘的人同流合污?”

錢妙儀聽他如此說,一時氣上心頭,但聽母親說這人是姬家公子,與錢家有些利益往來,便強壓惱意平聲道:“行,那便井水不犯河水!”

.

女刺客的到來只在錢府激起短暫的漣漪,畢竟顯貴之家,很快錢府上下又是井然有序,笙歌燕舞一片。

姬月恒無心再留,剛一出錢府,他忽地吩咐亭松。

“查查竹雪今夜何在。”

亭松頓時明白了:“公子懷疑那舞姬是竹雪假扮的?”

他想起公子适才的失神。

或許,真有可能。

“屬下這便去!”

半刻鐘後,人來人往的鬧市中,亭松利落的身影一閃而過。

他混入人群,觀察着對面錢家綢緞鋪子的一舉一動。

綢緞鋪子燈籠下,立着個熟悉的身影,少年雙手抱着劍,背對着人來人往的街市,似在面壁思過。

這人還是那麽怕生,亭松哭笑不得,但為防萬一,他特地問了公子在對街姬家名下玉器鋪子中的夥計:“那綢緞鋪子前的少年,今夜可一直都在?”

那夥計是姬月恒派來的,目的是盯着那少年,以免少年被權貴盯上,又礙于旁人權勢委屈求全。

夥計篤定道:“黃昏時分出去了一會,一刻鐘前,出去了一盞茶的功夫,買了個炸糕回來了。”

黃昏時分,錢府還未遭竊;一盞茶的功夫,甚至連趕到錢府都不夠。

亭松放了心,迅速回到停在巷尾的馬車上:“公子,屬下确認了,竹雪一直在鋪子前守着,入夜後只離開了不到一盞茶功夫,是去買炸糕。”

車內傳出渺然冷淡的聲音。

“知道了。”

回到別院,姬月恒獨自在窗前靜坐,面前書案上,放着那塊緋紅的面紗,眼前浮現對視的那一刻舞姬驚鹿似的目光。那樣的目光,他在夢中見了無數次,魯莽倉惶的舉止亦像極。

是他生了心魔麽?

不是已經決定接受自己對一個少年心動的事了,為何還會期待?

男女又有何不同。

并無。

如此想,再看向那面紗時,它便只是一塊尋常的布料。

甚至因為被一個陌生女子所戴過,讓他覺得不适。

姬月恒拈起一支筆,挑起面紗置于燭臺上,緋紅輕紗頓時化為火蝶,随着搖曳的火舌輕舞,如一只撲像燭臺的飛蛾,稍許,桌上多了一層火灰。

喚人入內清理,姬月恒疲憊地靠着椅背,紋絲不動如若了無生氣的玉雕,燭燃了大半,無人去剪的燭芯越來越長,他忽而睜眼。

倘若,是兩人呢?

.

驚險的一夜過去了。

杜彥寧那邊的事已了,當夜,程令雪回到師姐所在客棧。

回憶今日被公子撞見的時刻,她心仍是怦怦亂跳。

錢家不比公子這邊寬松,招舞姬侍婢都再三驗身,易容過度會被看出,江皊只能替程令雪稍作僞裝,讓她的眉峰挑得更為妩媚,嘴唇用輕易擦不掉的特制唇脂塗厚,倍顯妩媚勾人,并在眼下添了一顆淚痣,只這幾處細微的改變,又有面紗,足以讓程令雪判若兩人。

萬萬沒想到公子會去赴宴!

幸好多留了一手。原本杜彥寧說過她今日不必去綢緞鋪子值守,可程令雪多留了些心眼,擔心公子會來尋她便還是去了,直到入夜才和假扮竹雪的師姐換了,但未免穿幫,拿完東西,她又和師姐換回,直等到鋪子關門才離開。若公子懷疑,必定會派人去查,得知她一直在鋪子前,多少可打消嫌疑。

得知師妹受了傷,江皊很是內疚:“抱歉,是我讓你受傷了。”

程令雪不以為然:“更大的傷我都受過,沒幾日就好了。”

這些年她和師姐相依為命,比至親還親,她該慶幸,好在今日是她去,否則師姐只怕要吃大虧。

錢家耳目衆多,未免賬簿出岔子,程令雪和江皊商量過後,打算天亮了待城門一開便讓師姐易容出城。

翌日,送師姐離去後,程令雪決定去公子那兒探探口風。

公子一如往常。

桌上備了她喜歡的點心,他給她遞了一塊,忽然冷不丁問起她的表姐。

“十一姑娘離了青州麽?”

他怎麽突然關心起別人來?

這些時日,他也沒問起“十一”啊,程令雪警惕幾分,齒關一重,迅速咽下那一口糕點:“今晨走了。”

“今晨?”公子停下來思忖稍許,“這麽巧,昨日錢府遭竊,怕是不好出城。”

師姐會易容,自有辦法,程令雪解釋道:“表姐她說錢家在抓刺客,擔心那錢三姑娘得知她在青州要借機為難她,加上她說她還有要事,不過她又不是刺客,出城應該不會被攔。”

公子點了下頭。他瞧着雖有些心不在焉,但對她依然很好,想必沒有起疑。

程令雪試探着問道:“公子,屬下在杜公子那裏的人情已經還完了,眼下沒有活計可幹了。”

公子笑了:“那就回來吧。”

“多想公子,屬下這就回去收拾東西!”程令雪往住處走,一路上,偶爾聽路人說起什麽“錢家”,她只當他們是在讨論錢家遭竊之事并未多想,

可回到住處,房內候着的人讓她始料未及:“師姐,你怎麽回來了?”

江皊面色慘白:“阿雪……我方才剛出城,聽人說錢家人在箭上塗了奇毒,據說兩日後毒發,眼下消息應該已經傳開了,且錢家人已在城中所有藥鋪醫館都安排了人!”

程令雪如聞晴天霹靂。

她維持冷靜:“或許只是尋常毒物甚至根本沒毒,是錢家人為了引出我們才放出消息,眼下最要緊的是賬本,一旦被他們搜到就麻煩了。”

這江皊早有準備:“我已将東西藏入城外破廟中。”她拉過程令雪:“不如這樣,師妹立即與我一起出城,我們快馬加鞭,去周遭鎮上尋郎中!”

但恐怕來不及了,這種時候,程令雪第一時刻想起公子,可若是去找公子,會不會露餡兒?正為難,杜彥寧身邊小厮來了:“程小公子,我家公子和郎中在附近飲茶,想與您見一面。”

程令雪當即會意,管不了人情不人情,匆匆來到附近茶樓裏,杜彥寧已在雅間候着,原本他受昨夜鋪子裏師姐假扮的“竹雪”所惑,并不确定刺客是不是她,見她當真來了,不免震驚,忙拉過她:“我将郎中帶了來,給你號號脈。”

郎中切過脈,查看一番後搖搖頭:“此乃奇毒登雲臺,難解。”

“登雲臺,錢府怎會有登雲臺?”

程令雪倏然凝眉,一時不知是該驚喜還是擔憂。公子就有登雲臺,他正好撞見她,當真這樣巧?

郎中道:“小哥有所不知,聽聞登雲臺此毒本就是洛川姬家的人所制,錢家與姬家有些往來,也不奇怪。”

原是如此。

公子說這些奇毒是從江湖中搜羅而來,想必是為掩人耳目,只要她中毒與他無關,至少有得解。

.

“登雲臺?有意思。”

姬月恒正在逗貍奴,聞言笑了,給小貍奴喂了一塊魚幹。

亭松亦是沒想到,外人只知道夫人是昭越前公主,卻不知道夫人擅長用毒,只是藏得極深,且嫁入姬家後金盆洗手了。而登雲臺和醉紅顏這兩種奇毒正是夫人年輕時調制的,未給過外人。

錢家會有登雲臺,說明夫人私下竟與錢家人有往來,只是,

“對公子無禮的可舞姬倒黴了。”

姬月恒撫摸貍奴的手停下。

他的眸光微波漾動,可想到昨日亭松所言,又沉寂下來。

自哂地笑了笑,他繼續拿起魚幹逗貍奴,可他實在太狡猾,每次貍奴剛舔到魚幹,又被他故意拿開。

“喵嗷!”

貍奴發出不悅的咕哝。

這乖順中藏着狡黠,卻敢怒不敢言的模樣神似某個人,讓青年眉心萦繞的失落更添上一重。

看着貍奴,姬月恒想到某人。

他抱着貍奴起身。

“公子,竹雪回來了!”

姬月恒擡頭,貍奴趁他欣然跳下他膝頭咬住魚幹,趁機叼了走。

他卻無心去管。

程令雪在廊下深深吸了一口氣,将腹中措辭編排一遍又一遍。

“回來了?”

公子照樣溫和,但仔細聽來她覺出了細微的情緒波動。

他手中拿着那白玉蕭管,卻并未像往日一樣旋起,而是一遍遍地撫摸,指間的動作亦沒有往日緩慢。

程令雪努力忽略這些,告訴自己這只是她心虛而生的錯覺,她小心地上前兩步,步履透出拘謹。

姬月恒見此,越發和善。

“回來得這樣快?”

他的溫和給了她勇氣,程令雪試探道:“公子,如果屬下說,屬下騙了您一件事,您會生氣麽。”

姬月恒擡眸,眼中波光微動。

似存着某種希冀。

手中的蕭轉了半圈,他溫聲道:“這會我心情好,大概不會,所以——”

他停頓了下才繼續說。

“是什麽事呢。”

這樣的溫柔讓她膽子也肥了些,程令雪反複琢磨一番,杜彥寧方才說過,他起初也不敢相信那女刺客是她,說明她和師姐的僞裝還算到位。

既如此,她在徹底攤牌和只說一半之間選了後者,咬咬牙,豁出去了:“屬下回去後,碰到了表姐,她與我坦白,說她就是那女刺客,是受人脅迫不得不去錢家偷東西,卻不小心中了奇毒登雲臺,屬下鬥膽,求公子賜藥!”

一口氣地說完,她竟比與高手打了一架還要累。她也想過直接說自己是“男扮女裝”幫師姐去查,可當時撞見公子時她不但出聲威脅,甚至還把面紗甩他臉上……粗暴無禮不說,更會惹來公子懷疑,牽扯出更多她騙他的事。

這數月裏她太過謹慎,反倒在不知不覺間,把退路都堵死了。

只能選擇繼續騙他。

她說完,公子手裏玉蕭倏然收緊。他鴉睫低垂,良久不語,溫靜的眸子因長睫落下的陰影神秘神秘。

突兀的安靜讓程令雪頭頂懸着的那把劍落下幾寸,劍尖堪堪貼着她頭皮,涼意從發絲間慢慢地、慢慢地往下滲入肌膚,鑽入骨縫。

就在她心頭的弦幾欲崩斷時,公子手中的玉簫忽地在指關打旋,但不如平日那樣快,而是顯出些百無聊賴。

跟了公子這麽久,她多少知道,他此刻心情還不錯。

但也不算特別不錯。

程令雪心裏七上八下的。

公子停了玉蕭,饒有興致道:“那舞姬竟是十一姑娘啊。”

說罷取出一個瓷瓶。

“拿去吧。”

沒想到他這麽好說話。

程令雪大喜,接過瓷瓶,看向他的眼中亮晶晶的。

“屬下多謝公——”

話還未說完,公子慵懶擡眸,笑意如霧中的晨曦,分不清溫暖還是疏離。他說:“瓶中的藥可保她七日不毒發,但我記得我說過,若想徹底解毒,還需一味只有我才知道的藥。”

頭頂剛移開的劍有落回的趨勢,程令雪騎虎難下:“求公子告知那味藥,屬下會轉告表姐。”

公子又不說話了。

良久,他百無聊賴地摩挲玉簫,唇畔彎起一個愉悅的弧度。

“今夜,讓你表姐過來。”

程令雪心一緊,強作冷靜道:“公子,您若信不過表姐,可告知屬下去尋藥,屬下必守口如瓶!”

她今日所說過的話皆字斟句酌,頗有杜彥寧的風格。姬月恒回味着,想到那個可能,長睫危險下壓。

他刻意忽略那不一定成真的不适感,只淡聲解釋:“那味藥需亭松現配,不能久置,需在一盞茶內飲盡,且所需草藥只有府裏種着。”

程令雪忐忑再起,聽他意思……她要以十一的身份過來別院!

是當真非此不可。

還是說,他察覺了什麽?

她猶豫之時,公子唇畔笑意若有似無的:“怎麽遲疑了?

“是不想救你的表姐麽。”

程令雪忙道:“自然想,只是屬下聽表姐說,她背後那人威脅讓她在十日內離開青州,把東西交到他手上。”

不需她繼續說,公子已體貼地想出對策:“這有何難?你是她表弟,幫她跑一趟也不為過。”

程令雪裝着豁然開朗的模樣,忙點頭:“還是公子周到!”

“事不宜遲,且速去吧。”

公子十足的溫和。

走之前,他甚至還叫住她,讓她喝了杯茶才放人。

那茶和她平時喝的茶不大一樣,一口下了肚,腹中暖洋洋的,獨特的清香在齒尖蔓延許久才消。

好獨特的茶,真好喝。

程令雪拿着盛藥的瓷瓶,再三謝過公子後出了門。

姬月恒凝眸盯着她背影,微風從窗戶吹入,拂在面上時一片柔和,和那夜忽然飄落的面紗很像。

“十一,竹雪。”

念着這兩個快要融合為一的名字,眼前浮現出數次出現錯覺時所見少女的容顏,姬月恒長睫微微一顫,難以言喻的意動在心口化開,那夜輕吻竹雪脖頸的觸感變得真實而誘人。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迷離,長指在書案上寫下了這兩個字,迷蒙眸底驟如深潭中倒入濃厚墨色。

若是,她和杜彥寧……

手猛地扣緊,又猛地松開。

那眸中恢複清明。

關于十一此人還有一層面紗未揭,面紗的背後究竟是不是竹雪……

還無法确定。

他不想失望第三次。

.

暮色四合,弦月初升。

明月懸在柳樹末梢,乍看之下像是明月被柳枝給糾纏住了。

素色繡鞋踩過鵝卵石小徑,裙擺偶爾搖曳。

“十一姑娘,前方就是公子所住的玉恒居。”

“多謝。”

侍婢路過,見到赤箭領着位少女入了別院皆是驚奇——

少女亭亭玉立,一身素裙仍清冷脫俗,如山間未經修剪的花木,可惜少女薄紗覆面,月色又黯淡,侍婢們縱使好奇,也不得見到真容,只見到那立在月下宛若将綻夜蓮的疏離身姿。

二人走到假山深處,赤箭忽地停下,笑嘻嘻地低聲道:“你是那個假扮十一的姑娘,還是真的十一姑娘?”

少女停住腳步,溫和而認真地回應道:“我是十一。”

赤箭一時也困惑。

他之前只是從程令雪那兒得知她與杜彥寧有些過往,但此刻隔着面紗,分不清來的是假十一還是真十一。

想到若是程令雪這樣溫和地說話,他肩頭不由抖了一抖。

溫柔的竹雪,太別扭了!

“走罷。”

他剛轉身,身後那疏離又怯生生的杏眸倏然冷意十足。

霎時如玫瑰生刺,程令雪對着赤箭欠揍的背影瞪了眼,轉瞬又是內秀的少女,低眸看着腳下的路。

這條路她閉着眼睛也不會錯。可現在一想到馬上要以女子的面目面對公子,程令雪就腿軟挪不開步。

他會不會認出她?

罷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醜媳婦總要見公婆……默念了一路,到了玉恒居,她已勇氣十足。

廊下所有的燈籠都亮着,亭松不知去向,常在窗邊夜讀的公子也不在,燈火通明卻沒有人。

氣氛安寧又怪異。

赤箭讓她候在廊下,自己進去通傳,很快便出來了:“公子有些事,讓十一姑娘先等等。”

被這樣一拖延,勇氣又開始從程令雪掌心溜走。赤箭走後,她獨自靜立在廊下,許是心虛,她總覺身後有一道目光盯着她,又不敢回頭。

手心都出了汗。

“啾啾!”

花叢深處傳來一聲清脆動聽的鳥叫,旋即一個小小黑影飛過來。

程令雪側身避讓,黑影卻準确無誤地停落在她頭頂。

“啾!”

是公子新得的仙八色鸫,眼下這雀兒在她頭頂歡快鳴叫。

且賴在她頭頂死活不走。

仿佛獵犬找到獵物。

程令雪打算把鳥趕走,身後傳來個清越疏冷的聲音。

“別動,它膽小。”

燈籠将一道長身玉立的影子照在她腳下,難怪她沒聽到輪椅聲。亭松說過,公子毒發期間腿腳格外無力,但平日好時也可走上一小段。

如今他在她身後一步遠,清雅的淡香萦繞,是她所熟悉的。

可站着的公子像個陌生人。

他語氣也很陌生。

程令雪乖乖地不動,客氣地問候一句:“見過公子。”

音色溫軟,揉合了話語中的生分,便有些怯生生的。

姬月恒影子微微一滞。

他淡淡地應了聲。

繼而手覆上她頭頂。

程令雪卻僵如木雕。

她現在是十一,公子和她初次見面,摸她的頭幹嘛!

正不安時,公子溫柔嗓音在耳後輕喚:“乖,過來。”

她是竹雪時他偶爾也會這樣溫柔喚她,哪怕知道他是在與她頭頂的雀兒說話,程令雪仍忍不住想應。

她抿緊嘴,盯着地上影子。

一雙人的影子乍看像是一位青年在溫柔地替一個女子簪花。

暧昧,又陌生。

公子怕吓着雀兒,伸手捉住雀兒的動作很輕、很慢。

捉到了,卻遲遲不離開。

園子裏很靜,身後公子的袖擺拂過程令雪耳尖,動搖着她的勇氣。

她肩頭一點點地緊繃,身後長身玉立的青年眼底亦變深。

如看不見底的深淵,晦暗的目光落在她小巧的耳尖,似一尾蛇在獵物身後無聲游走,肆意打量獵物。

纏繞,收緊。

在程令雪心裏七上八下時,公子忽然暧昧地笑了一聲。

“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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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女扮男裝的“小丞相”,游刃朝堂,臭名遠揚;他是把持朝野的東廠督主,前朝後宮,一言九鼎。“朝堂玩夠了,留下給我暖床?”他抓住她,肆意寵愛,滿朝盛傳東廠死太監喜歡男人,他樂了:“你也算男人?”“我不是男人,你也不是!”他挑眉,呵呵,這丫頭自己撩火,可別怪他辣手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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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他是手握重兵,權傾天下,令無數女兒家朝思暮想的大晏攝政王容翎。她是生性涼薄,睚眦必報的21世紀天才醫生鳳卿,當她和他相遇一一一“憑你也配嫁給本王,癡心枉想。”“沒事離得本王遠點,”後來,他成了新帝一一“卿卿,從此後,你就是我的皇後了。”“不敢癡心枉想。”“卿卿,我帶你出宮玩,”“沒興趣。”嗯,我的皇後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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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盛唐小炒

    盛唐小炒

    穿越唐朝當廚子會是一件倒黴事嗎?白錦兒回答——絕對是的。什麽,你說自帶系統還能成天下第一,還附贈一個俊俏上進溫柔體貼的竹馬?好吧,那就值得好好斟酌斟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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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公子,一起洗澡吧!”時年五歲的葉七七拖着墨寒卿進了浴桶中,并且……帶着驚奇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拽了他的小蘿蔔。
    墨寒卿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奈何技不如人,居人籬下,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八年後,他是殺伐決斷、冷酷無情,號稱墨國第一公子的靖安王,世人都說,他極度厭惡女人,且有斷袖之癖,殊不知,他的眼裏心裏滿滿的都只有一個人。

  11.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作為海城人民醫院外科二把手,雲若夕一直覺得,自己救人無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誰曾想,一朝穿越,家徒四壁,左臉毀容,還吃了上頓沒下頓?
    最關鍵,腳邊還有兩只嗷嗷待哺的小包子?


    雲若夕有些偏頭疼!
    好在上天可憐見,讓她一出門,就撿到個免費勞動力。
    只是這免費勞動力有毒,自打她說,他是她弟後,這十裏八鄉的女人都發了瘋,成天往她破屋鑽。
    被弄得不厭其煩的雲若夕後悔了,早知道就說是相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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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上邪

    上邪

    傅九卿心裏藏着一個大秘密,自家的媳婦,是他悄悄撿來的……
    她為他雙手染血,為他心中的白月光,做了一回解毒的藥罐子。
    可是那日匪寇圍城,他說:你去引開他們,我去救她。
    後來,他悔了,她卻再也沒回來……
    再後來,她遇見了他。
    靳月不願意嫁入傅家的,可父親下獄,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
    只是嫁過去之後,傳說中的病秧子,好似病得沒那麽嚴重。
    尤其是折磨人的手段,怎麽就……這麽狠?
    某日,靳月大徹大悟,夫君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
    我心三分:日、月與你。日月贈你,卿盡(靳)天下!——傅九卿。
    ★鑽石每200加一更!
    ★鹹吃蘿蔔淡操心,架得很空莫考據。
    ★男主是大尾巴狼,女主原是母老虎!
    更新準時準點,麽麽噠!!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90.7萬字
  13. 重生燃情年代

    重生燃情年代

    再次睜開眼睛,梁一飛回到了似曾相識的90年代。然後,一飛沖天!新書已發,書名《逆流驚濤》‘網上每年各種挂法穿越的小夥伴,手拉手可以組成一個中等規模的城市;而他們創立的偉大事業,加起來可以買下整個銀河系!其實吧,才穿越那幾天,陸岳濤滿心憤懑,恨不得和這個世界同歸于盡。很快的,他釋然了。算了吧,又不是不能過。雖然大學落榜在複讀,爹媽鬧離婚,家裏還欠了一屁股債……’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0.9萬字
  14.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蘇邀一遭穿越,成了替嫁小可憐,無才無德,奇醜無比!
    夫君還是個廢了雙腿的病嬌王爺!
    廢柴小姐嫁給了殘疾王爺,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他們更配的了。
    婚後,蘇邀與趙霁約法三章:“我治好你的病,你與我和離!”誰知治好這戲精王爺後,蘇邀卻被一把抱起,丢到軟塌之上。
    某個扮豬吃老虎的王爺眼神纏綿:“這兩年委屈夫人了,有些事也該辦了...”蘇邀瞪眼,怒吼:“辦你二大爺!
    和離!”趙霁一臉受傷:“如今夫人把為夫該看的都看了,該碰都也都碰了,難道要不負責任、始亂終棄嗎?”蘇邀:“......”原來這兩年她被這戲精給騙婚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1.5萬字
  15. 掌家福運小嬌娘

    掌家福運小嬌娘

    現代醫生蔣勝男死後穿越到異域時空,立志不婚的她睜眼便是人婦,入贅夫君又瞎又瘸,在她的努力下,改善了生存環境,也融入了這個家,并且收獲了愛情
    天有不測風雲,當日子越來越紅火時,災禍悄悄降臨,她又帶領全村走上了逃難之路,為了救治百姓,重新撿起前世的專業,成為一方名醫,幫助百姓度過災情
    就在重振家業之時,仇家又來了,為了自保,只好拿起武器,加入戰鬥,經過艱苦卓絕的鬥争,最後取得了勝利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3.5萬字
  16. 女配來襲:惡魔王爺請接招

    女配來襲:惡魔王爺請接招

    閨蜜給夏曉雨看了一本,超時空宇宙霹靂無敵無聊的小說,剛吐槽完這本書有多菜,結果竟然穿越到了這本小說裏!這比喝了假酒更讓人難受好吧!雖然穿越到女配身上,而且還是必死的那種女配,但是夏曉雨可不認命!不就是嫁給了一個惡魔王爺嗎...只是奇怪了,為什麽男主還是對她窮追不舍,難道非殺她不可嘛?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16.3萬字
  17. 馭獸狂妃:皇叔纏上瘾

    馭獸狂妃:皇叔纏上瘾

    “本王救了你,你以身相許如何?”初見,權傾朝野的冰山皇叔嗓音低沉,充滿魅惑。
    夜摘星,二十一世紀古靈世家傳人,她是枯骨生肉的最強神醫,亦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全能傭兵女王。
    素手攬月摘星辰,殺遍世間作惡人。
    一朝穿越,竟成了将軍府變人人可欺的草包四小姐,從小靈根被挖,一臉胎記醜得深入人心。
    沒關系,她妙手去胎記續靈根,打臉渣男白蓮花,煉丹馭獸,陣法煉器,符籙傀儡,無所不能,驚豔天下。
    他是權勢滔天的異姓王,身份成謎,強大逆天,生人勿近,唯獨對她,寵之入骨,愛之如命。
    “娘子,本王想同你生一窩娃娃,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實施?”某人極具誘惑的貼在她耳後。
    生一窩?
    惹不起,溜了溜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42.0萬字
  18. 鳳妾

    鳳妾

    他用食指挑着她的下颌,眼神波光流轉,充滿挑釁:“寄人籬下的滋味如何?”說完,一只手在她身後緊緊環住。她別過頭去,厭惡的冷哼着:“三軍之帥可奪,匹夫不可奪志!” 他扯扯嘴角,冷笑着:“長公主好大的志向!本王保證你今後的生活會十分的‘精彩’!”他惡狠狠的說着,一把将她甩在地上。她是天潢貴胄,卻生逢亂世,時不我與。逃亡、做妾、代嫁一一經歷後,依然逃不出被他掌控的命運。

    古代言情 已完結 62.4萬字
  19. 天下謀妝

    天下謀妝

    【正常簡介】
    一場宮廷陰謀,将太醫楚家卷入其中,滿門獲罪。
    父親枉死,又親眼看着母親被殺,昔日好友露出真面目,對她施加非人折磨,而那與她傾心相愛的男子卻轉身娶了害她之人……
    楚清含恨而死。
    可一睜眼,她卻從小小的太醫之女搖身成了言國公的私生女——言清漓。
    天未亡我,這一次,她用盡手段,也必要讓那些害她滿門的仇人血債血償!
    【一句話簡介】
    一個小太醫之女在全家被害後又重生,使用了這樣那樣再那樣這樣的手段完成了複仇的NP文╮( ̄⊿ ̄")╭
    【友情提示】
    1.這篇文的劇情占比會多一些,肉肉都是慢慢炖熟。
    2.男主六個,這次男主全處。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3.女主不是傻白甜不是聖母,性格屬于古代女子中比較異類的,對三綱五常和男尊女卑的思想不太能認同。
    NPHNP古代爽文重生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8.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