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十五
這晚褚則誠沒有睡,而且提前了三四個小時,去往小城飛機到達的地方。
他去的不是民用機場,時間沒到,他在外面等,不一會兒,蔡院長也到了,領着他進了門。
褚則誠雙眼泛着血絲,蔡信也是,也一夜未睡。
之前褚則誠咬死了要求飛機必須飛到小城,不接受中轉,也不接受湛巋然去外地檢查,只接受蔡信的醫院給湛巋然治療,一大堆條件,個個都要求官方按他說的來,比土匪還土匪,官方中間還想跟他談判,但找到褚則誠所說的那個人,接過那個人所說的東西,上方的指令就變成了一切以滿足褚則誠的要求為準。
蔡信不知道褚則誠到底有沒有猜出那個東西的重要性,但褚則誠貫徹始終的堅決,他算是見識到了。
這人只一心達到他的目的,不管外界的變化。
蔡信昨晚才接到上方更進一步的指令,并且為了給湛巋然治療身體,官方主動給予了一大批珍貴藥物,還有一套都沒幾個人知道的治療設備正在機密運送過來的途中。
官方為治療湛巋然,不面世的家底都給出來了,還沒有跟褚則誠賣乖的意思,蔡信自昨晚知道那個東西的重要性之後,倒是理解自家人的态度——但這也是褚則誠先無所謂在前,後才有自己人的大方。
一切像是莫名其秒地在往最好的方向發展,兩邊都是強硬冷酷的意志,卻産生了一種雙相奔赴的美,這讓蔡信油然生出了一種“姓褚的這小子這幾年真成長了不少”的想法。
但看着褚則誠充斥着血絲的眼,和不茍言笑的臉,蔡信這種想法就沒了,他只看到了一個為了伴侶性命可以付出一切的人,一個對他的丈夫情深意重,可以為了挽救他丈夫的生命犧牲一切的人。
這就是湛巋然勢力背後的男人,一個惡勢力背後的男人,做着這個世界上最有情有義的事,并且一點也不突兀。
蔡信帶着他去了可以看到機坪的同事的辦公室,辦公室沒別的人,蔡信讓他在沙發上休息一下,褚則誠朝他笑了笑,沒說話,站在窗戶前不斷打量着機坪。
蔡信無奈,去拿了瓶水給他,問他:“你之前的淡定呢?”
這話問得,一點也不內斂,太不東龍國人了,褚則誠接過水擰開喝了大口,失笑道:“沒力氣裝了。”
“嗯……”裝這方面,沒幾個人比得過褚則誠,也就譚馬成能猜得到一點真相了,蔡信道:“他身體這方面,你可以信任我們,我們在調設備和藥物了,他一到醫院,就能接受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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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讓褚則誠側身看了他一眼,在看過蔡信的神情後,褚則誠點點頭,道:“謝謝。”
“也謝謝你。”
褚則誠正過身,看着外面寬闊的機坪,淡淡道:“你們找到東西了?”
“嗯。”
“什麽東西?”
“不能跟你說。”
不能跟他說?他老公和他老公的人馬回來後,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褚則誠搖頭,失笑,不語。
“反正我們是不能跟你說的。”蔡信猜出了他的想法,道。
褚則誠沒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蔡信再開口:“你身上有着至今為止我們都沒判斷準确的潛力,我不知道你是怎麽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但湛巋然碰到你,我覺得是一件很幸運的事,他父母泉下有知,應該會很喜歡你。”
“唉,”腦海裏全是湛巋然傷勢的褚則誠嘆了口氣,血紅的眼睛裏水光閃閃,“真要有知,真要來得及,我願意他是他,我是我,我們在我們本該的命運裏,狂妄地,無知地,哪怕是虛妄無聊地生活也可以。”
他們每一天,都在承受着涅槃之痛,而且,他們沒有回頭路。
哪個普通人,願意過這種天天生與死分明的生活。
有哪個普通人,有那麽多的淚為受到傷害的愛人流。
褚則态的靈魂,天天被一刀刀地淩遲,被割裂出了無數傷口,在看到湛巋然的那一刻又會痊愈,愛讓人痛苦,愛更讓人瞬間強壯得就像憑空能滋生無窮偉力。
那哪是潛力,那是你要站在你愛的人面前替他遮風擋雨的勇力。
褚則誠的話,蔡信懂,他大意能明白褚則誠的意思,于是他接道:“恭喜你,你們這次又贏了。”
贏什麽?褚則誠搖搖頭,接着,他狡黠一笑,側頭看蔡信,狡猾道:“反正這燙手山竽我是給你們了,我們的東西,我們是要賣高價的,告訴你們內部的那些蛀蟲,想咬死我老公,做夢去吧,夢裏什麽都有!”
這怎麽好好的又不說人話了?蔡信氣死了,“你這嘴就不能在你臉上好好呆一天?”
“不習慣跟你們太溫情了,”褚則誠聳肩,“免得你們又自作多情,心存我們可以被收編的妄想。”
“褚!則!誠!”
“別喊我,喊我沒用,我從來不恨你們,我只是跟着我老公随便恨恨。”
“你給我出去!算了!我出去!”蔡院長甩門走了。
他走後,監控室的人看着褚則誠緩緩地蹲在了玻璃窗前,他們打量了很久,過了好幾分鐘,同事一對着同事二小聲問:“他哭了?”
“沒,”同事二把另一個鏡頭調過來放大,嘆息道:“冷血鬼,沒哭,長着一雙會哭的眼。”
背影都把人的心看碎了,何況是淚眼。
“嗯,”同事一打量了一眼,“他要蹲到什麽時候,他腳不麻嗎?”
說完沒多久,他們就看到褚則誠盤腿坐在玻璃窗前,靜靜看着機坪,直到有飛機遙遠飛來即将落地,這個人才緩緩地用手撐着地板站了起來。
再下一刻,這人拍了拍屁股,擡起頭,面容極其英俊的男人朝鏡頭微微一笑,沉穩,桀骜,不可一世,三種氣質,同時呈現在同一個男人的臉上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飛機內,飛機落地的通知在機內響起,被綁定在安定椅上的湛巋然側過頭,看了眼外面地面的景色。
押他回來的人坐在他對面,這時跟他沉聲道:“你丈夫就在外面,等下由他全面接管你。”
湛巋然沒搭理他。
見他完全沒有動靜,一路過來沒有受到過他丁點反應的這次行動的總指揮長秦含光依舊不動聲色地看着他,道:“巋然,既然你信任他,那麽是否說明,你依舊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真情?”
湛巋然還是沒理會他,冷酷得就像一座雕塑。
秦含光觸動不了他,秦指揮長也不是那種愛說廢話的人,但在飛機停下,褚則誠上來之後,這個不跟外面陌生人接觸的指揮長站在湛巋然所在的艙房裏,等到了褚則誠的到來。
褚則誠到的那一刻,就像一個長相傑出,教養極好的後生文質彬彬地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他身形有些疲憊憔悴,但他臉上溫和的笑容,就像雪山上潔白的花白那樣耀眼養眼,直到,他走到了定定湛巋然的面前,像個流氓公子哥一樣輕挑地拍了拍湛巋然的臉,才打破了他這個人所出現帶來的那種高貴又優雅迷人的氣場……
他穿過衆人的視線,徑直走到了湛巋然的面前,破壞完自己的形象後,又捏住了他老公的臉,嘴角往上翹,笑容惡毒,就在衆人以為他要說什麽惡毒的話後,只見他低頭下,親了親湛巋然的嘴,然後呲牙咧嘴“嘶”了一聲,站起來擦着嘴巴嫌惡地道:“老公,你嘴真的好臭啊。”
衆人清晰地看到,那跟活死人一樣的湛巋然,瞬間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