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章
第 94 章
謹玫的朋友與她一樣,明豔而動人,幸川曾無數次地聽過謹玫提起她的朋友,但從沒有像今天一樣如此深入,女孩們談論着樂團的發展,藝術的風向标,還有她們那小小的事業,幸川這才知道,原來謹玫一步步成長,同樣也離不開她們的幫助。
幸川有點難過,他不禁慶幸,謹玫身邊至少有這樣一群朋友,在她不被幸川承認的時候,在兩人分手時,她們還能及時出現,承托起她的難過。
才會讓今天的謹玫,這般煥發。
今纾問謹玫,“這個月收入狀況如何?”
“差不多有18萬的流水。”謹玫估了一個數字,“等我回去扣掉開支,再具體告訴你們。”
“不着急,你分給我們多少,我們就拿多少。”
幸川看謹玫一樣樣列出條目,做出規劃,很是嚴謹,他還沒見過謹玫這個樣子,認真得就差要在面前擺一個算盤,啪啪地打出聲音給他們聽。
幸川靠在沙發上,看着謹玫的背影,“越來越像個老板了。”
“可不。”
筱陽噗嗤一聲,“謹玫說,她很多東西都是從你身上學來的。”
“筱陽。”
謹玫還不習慣在熟悉的人面前,就這麽将自己與幸川捆綁在一起,她的臉抑制不住地發紅,而今纾便要逗她,“這是不是就是夫妻相?”
幸川作為外行,與她們拉小提琴的湊在一起,卻交流得很好,基本的樂理,有名的曲譜,他都能說個一二,一點也不冷場,今纾悄悄戳了謹玫的胳膊,輕聲說,“他一點也不像我之前遇到的男人,明明什麽也不明白,還要通過貶低我們的樂器來撐面子,學了這麽多音樂也沒花他們的錢,過分的嘞。”
筱陽也好奇,“你為什麽會懂這麽多呀。”
“謹玫與我說過,我就記住了。”
謹玫自己都詫異了,他一向不喜歡多話,今晚卻說了很多,聚會散場,幾人又去了阮江一家高檔餐廳,幸川點菜,照顧了所有人的口味。
謹玫想,他無論做什麽,都能游刃有餘。
“幸先生懂得那麽多,又那麽會照顧人。”
今纾吸了口檸檬茶,向謹玫抛去一個眼神,“某人可要珍惜才好。”
傍晚離開的路上,幸川開着車,音響一改緩慢抒情的音樂,變成了動感節奏,他的眼神擦過路邊霓虹的一抹抹顏色,謹玫見他的眼睛比往日更亮,不由問。
“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錯。”
“見你的朋友,不得要給你撐場面嗎?”幸川倒是承認得徹底。
謹玫又問,“禮物送了?”
“你怎麽還記得這個事!”
幸川沒忍住笑出來,而謹玫也靠回了座椅上,她的唇角浮起一抹笑。
如今她不再患得患失,幸川不管是否在她的身邊,她的安全感都不會改變,或許是自己有了底氣,抑或是幸川給足了她想要的感覺,過去到現在,她完成了一場徹底的蛻變,她不再強烈地希望追上幸川的步伐,因為她就是她,幸川是幸川,她做出的一切事業都以自我為中心,不必非要與旁人做比較。
她很優秀,只要能認清這一點。
她感到,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成長。
“有空搬到我那裏去吧。”
幸川忽然開口說,“我希望,能每天都見到你。”
謹玫說,“那你得幫我收拾東西,我一個人搬不了太多。”
車子停到了謹玫租住的樓下,幸川先下車,給謹玫開門,謹玫雖然喝了酒,但精神還很好,她忽然說,“我想走樓梯。”
“為什麽?”
謹玫微笑,“我想與你的時間更慢一點。”
幸川挽着謹玫的手,一步步走着,謹玫在後,幸川在前,兩人順着樓梯向上,輕慢的步伐,低聲的輕笑喚醒了一個個聲控燈,黑暗變成黎明的瞬間,他們清楚地看見彼此臉上的笑意。
在最後一個聲控燈亮起時——
兩張臉赫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謹玫看到了,目瞪口呆。
“爸,媽?”
“你們怎麽來了?”
向安與謹玮對視了一眼,目光不約而同,落在了兩人十指相扣的手上,謹玫順着他們的眼光看過去,下意識想要抽回手來,但沒有成功,下一秒,她的手重新被幸川反握住。
向安還沒反應過來,她指了指門,似乎是想到哪裏說哪裏,“你今年說不回來過生日了,正好我和你爸有個學術會議,想看看你,就這麽過來了。”
“沒有打擾你們吧——”
向安說出後,謹玮看了她一眼,什麽話,怎麽好像他們來的反而不合時宜了,他看着幸川,還沒從這一突兀的情況中反應過來。
“叔叔,阿姨,你們好。”
幸川笑着說,“我叫幸川,是謹玫的男朋友。”
謹玫的朋友,加她的父母,與她相關的最為親近的人,似乎都在同一天來到了他的面前。
過去,幸川一度認為自我介紹是件奇怪的事情,在入職以後,他就徹底取消了任何以自我介紹為開頭的新人暖場,人與人不需要明面的熱絡,與誰親近,都是自然而然的事。
可是今天,他竟然希望還能再說幾次。
以謹玫男朋友的身份。
向安與謹玮坐在了謹玫對面,幸川不忘從冰箱拿出冰塊,沏了水來,向安看着眼前散着浮冰的杯子,莫名對幸川有了幾分好感。
他一定是從謹玫那裏聽說了自己喜歡冰水,并一直記得,第一次見面,禮數就很周到,她閱人無數,一眼便知道他家教使然,不是故意裝的。
“你說你是謹玫的男朋友?”向安問。
“是的,阿姨。”
謹玮面向謹玫,“我怎麽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我——”
謹玫有點卡殼,她不知道該怎樣描述與幸川之間的關系,總不能說在義雲時就與他糾纏在一起,甚至那時,根本都沒有一個明朗的關系。
她那樣說,向安會打死她的。
“阿姨,謹玫沒有告訴您,是怕您擔心。”幸川忽然接過了話茬,“我知道您家教很嚴,所以在義雲的時候就在追求謹玫,一直沒有如願,現在我們在阮江相遇,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起。”
他看了謹玫一眼,謹玫接收到幸川的眼神,忽然如釋重負,向安的目光輪流從二人臉上掃過。
“是這樣嗎?”
謹玫有點吞吐,“算,算是吧。”
“那你們以後是怎麽打算的?”
向安說出這句話,內心是有點不悅,她沒有親眼看到兩人旖旎的畫面,但不代表自己沒有想象力,深夜了才回到住處,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她心知肚明,向安不想在幸川面前發作,但心裏在為謹玫心疼,女孩子在社會一直遭受不公,多少姑娘沒有好的結果,如果最終結果有好有壞,她寧願希望謹玫什麽都不要發生。
況且,向安根本就不熟悉這個男人。
“我感謝您,能給我一個表露真心的機會。”
幸川忽然出聲說,“我很希望能與謹玫結婚。”
“很想。”
在場的人除了幸川,連帶着謹玫,都是一臉驚訝,在謹玫的印象裏,他很少說什麽永遠,那些詞語對他而言太過沉重,以至于她很少與他提起所謂結婚的字眼,在義雲時,他曾說過婚姻就像枷鎖,套在身上,是甜蜜而負重的負擔。
今天,他竟就這麽主動說出了結婚的計劃。
“您不必擔心什麽,我有一家規模還算湊合的公司,我身心清白,有合理合法的收入與證件信息,如果您需要,我還可以提供我的體檢報告,只要您希望獲得我的什麽信息,我會第一時間給您送上。”
謹玫咋舌。
他一個極度重視隐私的人,竟然會這麽配合?
“你的公司叫什麽名字?”
幸川說,“若玫。”
“若玫?”
謹玮一怔,這名字有點熟悉,琢磨了幾遍才發現了那個玫字,他從沒想到,或許這個玫字,就是女兒的名字。
這次來與之洽談的公司,竟然就是眼前這男人的?
方才剛一聽到幸川的名字,他只以為重名,沒想到世界竟這麽小,提前讓他們在這裏相遇,謹玮的神情放松下來,他不了解幸川,但一個能夠致力于積極給畢業生提供就業崗位,并對貧困學生開通綠色通道的公司主理人。
若玫的地位,如今炙手可熱,幸川還是太低調了。
謹玮對他有了幾分好感。
從始至終,仿若謹玫才是那個局外人,三人突然都不再說話,她終于有了機會能插幾句話,但她不知該說什麽,只能打圓場似得,陪着笑臉,“爸,媽,今天很晚了,要不——”
“我們先回酒店了。”
謹玮站起身,“單位給報銷的開支,不能浪費了。”
出門之際,向安回頭望了謹玫一眼。
“不要亂來。”
謹玫沒想到,她竟然就這麽從父母的凝視下掙脫出來,重新坐到沙發上,謹玫拿起方才向安沒有動過的冰水,一飲而盡。
“你說要與我結婚?”
幸川說,“我看起來像是在說假話嗎。”
冰水的涼感停留在謹玫的嗓子中,過去她喜歡享受冷到極致的飲料,只為了通體順暢的一瞬間,那感覺,眼淚都要流出來,她喃喃說,“這令我感到意外。”
“對我來說,不是。”
幸川說,“是我蓄謀已久。”
他到底是什麽時候才發現自己非她不可呢。
大概是在她離開的那天,謹玫走了,他的人生版圖,就此缺了那一塊。
再也拼湊不起完整的形狀。
在與人長久的相處中,幸川真的不怎麽會記住別人的表情。他非常自我,卻能記起謹玫的所有眼神,閉上眼睛,眼前便浮現,本能的生理與身體的反饋,讓他意識到與謹玫相伴,或許是人生中最為舒服的事情,從此以後,他的或許能夠脫離日複一日的單調,充滿色彩,還有期待。
幸川突然想起什麽,他從包裏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包裹,遞到了謹玫手裏。
“忘記給你了。”
謹玫接過來,“這是什麽?”
“禮物。”
幸川示意,“打開看看。”
謹玫緩緩抽開了絲帶,只見盒子裏,靜靜躺着兩個她似曾相識的包裝盒,原來是之前幸川送她的,那條項鏈和玉镯子。
“這是你給我的禮物嗎?”
“不。”
幸川搖了搖頭,“這個才是。”
“是你離開前,我就買好的。”
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個藏藍的精致禮盒,拿在手裏,像是對謹玫說,也像在對自己說。
“謹玫,在我遇到你之前,我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我沒有期待,也沒有什麽願望,于我來說,每一天都沒什麽起色,唯一不同的就是日出與日落,好像會有不同的顏色。”
“但我遇到了你,與你相識,相處,是我真正新生的開始,我會開始想象未來你與我在一起的樣子,甚至連婚姻也不再懼怕。”
幸川聲音的腔調,似乎有了改變:“我一直很懊悔曾經的懦弱,放任你離去是我這一生做過的最後悔的事,我無數次地想,如果我們還在一起,或許生活早就步入了正軌,或許你會說,這一年的時間讓我們成長,但我确是真的,一分一秒也不願意荒度。”
“你願意與我在一起嗎。”
“以婚姻的名義。”
謹玫接過盒子,打開後,一枚鑽戒熠熠發亮。
她将鑽戒與其他兩樣首飾放在一起,謹玫心裏,止不住的酸澀,她的心就如同瓢潑大雨下的浮舟,七零八落。
她以前也不相信,人的感情會堅貞若磐石,濃烈的感情,勢必要伴随漫長的時間,一層層地過濾,方能顯出最本質的顏色,但謹玫如今才明白,刻骨銘心與什麽都無關,她與他的感情,命定的,她注定要與他相遇,相愛,哪怕經歷分離,也要在寥寥的時間裏燃燒。
她這朵玫瑰,只要在屬于他的山川紮根,哪怕原本的底色是貧瘠與荒蕪,只要有他在,她也能開得豔麗。
她占據了這一整座的山川。
謹玫的眼淚,再也忍不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