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章
第 70 章
幸川不知道是以什麽心情回的義雲,只知道工作之餘,他總感到生活很空,是難言的,擴散的空虛感,他開始參加不常參與的聚會,酒局,把一身力氣用盡,回到家後便開始倒頭就睡。
但醒來,那種感覺便如影随形地,再度包裹他。
在一次與發小的聚會上,幸川喝多了,他一貫自持,此刻卻趴在臺面上,看不清表情,明凱搖他胳膊,“怎麽了,被甩了?”
他搖了搖頭,含混的聲音沒人聽得清。
“我後悔了。”
明凱靠近他,“你說什麽?”
幸川沒有擡頭,輕悠婉轉的曼妙女聲裏,他的心一直往下沉,沉到他自己都感到窒息,他壓下難過,聲音變得更低了。
“我後悔沒有留住她。”
——
“你拒絕了?”
“是。”
謹玫重複說,“我拒絕了。”
聽到幸川的來意,她忽然明白了種種,種種的巧合,原來相遇都是人為,從不是她以為的緣分,她早該想到的,他從不會做無謂之事,一切皆有目的。但謹玫早不是過去的謹玫,她摔下一句不要開玩笑,便推開門去,離開了這現場。
她自顧自地離去,将慘烈都留給了後來的人,嘩啦啦的門花搖曳聲似乎跟了一路,她沒看到幸川的表情,她不想看。
“可我心裏并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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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陽似乎并不意外,她拍了拍謹玫的肩膀,“我不想勸你什麽。”
“但什麽事情,都能随時間淡去的。”
謹玫盯着臺燈昏暗的光,“可我心靜不下來。”
“或許當天我不該那麽決絕。”
筱陽說,“謹玫,你不像是個會後悔的人。”
“是啊。”
謹玫似乎是對自己說的,她重複着,像提醒自己。
“我不會後悔。”
“把注意力轉移一下比較好。”
筱陽看謹玫情緒低落,知道話題不能再集中在那個男人身上。
“最近熱度很高啊,我已經在電臺看到你好幾次了。”
謹玫說,“我也不知道怎麽就這樣了。”
“有時候運氣來了,沒做好準備也接不住。”
筱陽微笑說,“小玫玫,說明你有那個實力。”
“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
謹玫說,“我想收幾個學生。”
“挺好的。”
筱陽不禁說,“你有想法。”
謹玫不是一時興起,她很早就有了這個意識,想要開一家自己的工作室,所幸她需要的資金不是很多,除了牽扯必要的水費電費等雜項,她暫時還不需要多餘的人力成本。她找了好幾個地方踩點,最終在一個大學區附近找了個寫字樓,租下了一個六十平的房間。
她不喜歡黑白灰的風格,盡管設計師極力推薦,但她仍舊婉拒,謹玫想,她是要與樂器長久為伍的,物件本就冰冷,她希望環境是溫暖的,這樣的話,仿若才能給予這些同伴生命力。
她将房間重新翻修,牆壁刷成了奶黃色,鋪了柔光瓷磚,臨近窗戶的地方,她擺了很多鈴蘭花,陽光灑下的時候,會有好聞的花香,混雜着空氣清冽氣味,一同飄滿整個空間。
只有這個時候,她才會偶爾想起義雲的時候。
而幸川,從上次分別,也再未與她有過什麽聯系。
謹玫想,她上次做的,終究是給這個男人受挫,他幾乎從未被拒絕過,那種慘烈的場面,無異是徹徹底底,将他們連朋友的資格都斷送了。
做完了前期準備工作,謹玫便開始思考生源的問題,雖然她收費不高,但礙于實在年輕,又是新工作室,初始并不被承認。
她确是渡過了一段艱難的時光,以工資養兩份房租,一般在月底過後,便會錢袋空空。
但謹玫總覺得,她人生絕不止步于此。她不知哪來的自信,或許是從前幸川給她的。
他說過,她不适合狹小的舞臺。
在一次博朗音樂廳的演奏中,謹玫結束了工作,在謝幕的時候,她走下舞臺,看到了角落站了不少安保。
謹玫笑着對今纾說,“音樂廳現在終于肯把我們當珍稀動物了?”
今纾望過去。
“托一位先生的福。”
她說,“自從上次你出事,他好像找了團長,說明了加強安保的重要性。”
謹玫心裏咯噔一聲。
“你知道是誰嗎。”
今纾搖了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有關系,還是人的背景确實厲害。團長聽進去了,并且真的付諸了行動。”
今纾瞥了一眼那些安保,“喏,執行力還挺強的。”
謹玫沉默地背起琴包,與今纾一齊消失在夜色裏。
人的經歷本就起起落落,落到了底,便會開始回升,謹玫在慘淡了一段時間後,終于有了第一個學生。小姑娘很腼腆,叫鄭若,家境普通,在阮江這種人人自帶光環的地方,背景實在平庸。她的母親帶她來找謹玫時,便開門見山地,先聲道歉,“其他的小提琴班實在太貴,可我們無能,給她支付不起太多的費用,她實在太感興趣,我不想給她留遺憾,就帶她來了。”
“能不能有造詣,就拜托您了。”
雖然收費不高,但畢竟是第一筆單子,謹玫還是認真對待,與鄭若的磨合過程中,她發現鄭若的音樂天分比尋常人要好很多。
“你的把握能力很好。”
謹玫指導着鄭若的節拍,她很聰明,一點就通,面對謹玫的肯定,鄭若有點不好意思,“學音樂很難,一般的家庭很難支付地起,謝謝您能給我一個機會。”
鄭若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一開始都想過要放棄了。”
“這不是你的錯,鄭若。”
謹玫鄭重其事地望着她,“如果你相信自己的能力,那就要堅持下去。”
她說話輕聲細氣,可無形中又有股力量,像呼嘯而過的風,刮過鄭若的心,讓她為之震顫,作為一個小透明,她基本沒什麽被鼓勵的機會,忽然得到了肯定,鄭若的眼睛有些酸澀。
“謹老師,您真好。”
鄭若說,“很多機構只會要錢,錢不到,他們連理都不會理你的。”
藝術需要金錢堆砌,這是謹玫無法改變的現狀,她沒有回答鄭若的話,而是說起了自己一段經歷。
“我很小的時候,第一次學的樂器不是小提琴,而是鋼琴。”
鄭若好奇,“那後來呢,為什麽又改了?”
謹玫說,“那時我家條件也一般,我母親又偏讓我去學鋼琴,因為她喜歡鋼琴,可誰都知道,鋼琴的學習費用實在很高,沒辦法,我就被送到了一家普通機構學習。”
“當時與我學習的,還有一個男生,我們都是初學者,可他彈得比我好。”
謹玫笑了一笑,“那老師經常打壓我,說我根本沒有學習鋼琴的天分。同是在起跑線的孩子,為什麽你就要比人家落後那麽多呢。”
鄭若有點氣憤,“怎麽能這麽說呢。”
“沒辦法,你在學習的途中,難免會遇到不順心的人,不順心的事。那時我很小,但我好像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焦慮,漸漸的,我開始不喜歡去那裏,連同對鋼琴的學習,也不了了之了。”
沉默幾秒,謹玫忽而狡黠一笑,“但你猜怎麽樣。”
“我後來知道,那個男生根本不是初學者,他在此之前,已經學過一段時間,但他隐瞞了這段經歷。”
“我想,如果不是那些話,或許我也會彈鋼琴彈得很好。”
謹玫手裏的小提琴,在陽光下散着木色的紋理,她随意撥弄了下琴弦,那聲音若鼓浪一般襲來。
她轉而望向鄭若,“你放心,鄭若。”
“只要你願意跟着我,我一定會認真地教你。”
這社會本就是金錢堆砌的名利場,普通人只能在夾縫行走,鄭若雖然年級不大,但因為家庭環境,早已熟悉了人情冷暖,她在學校成績平庸,也很少受到重視。可在謹玫這裏,那些外加的附屬條件,根本就不是評判的标準,只需要練好琴就可以了,鄭若覺得心中不由一陣暖流,她下意識說,“謹老師,原來你真的像電視裏那麽好。”
謹玫有點意外,“你認識我?”
“是啊。”
鄭若有點不好意思,“見的第一面就認出來了。”
“你參加的節目很多,普通人或許不會關注,但學音樂的一定關注你。”
謹玫沒想到,她原來已經混到了這般臉熟,光鮮亮麗之下,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正在盯着,謹玫問她,“那你是奔我而來的嗎?”
鄭若倒也誠實,“不是,您太低調,很多人都不知道您開了工作室。”
女孩話鋒一轉。
“您為什麽不利用你的熱度,給自己打一下廣告呢。”
鄭若說,“謹老師,機會是要抓取的。”
“別浪費了。”
鄭若的話提醒了謹玫,她其實早也想到這一層,只是尚且還有顧慮,但轉念一想,自己早已不是在義雲,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她到了阮江,不就為了放得開才來的嗎?
換做過去,她一定不敢邁出這一步,從小父母就教導她循規蹈矩,可機會從不會在原地等她,為了搏一搏前程,謹玫也管不了那麽多。
想到這裏,她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時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