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
第 53 章
幸川下意識将手機放下,手機仍在發出聲音,他看了一眼,便摁斷了,幸川直視謹玫眼睛,徑自将手機扔到臺子上,先一步說,“沒什麽,我父母家的一個電話。”
謹玫說,“嗯,沒什麽。”
她轉過身洗漱,鏡子前燈光明亮,照得她臉龐有點蒼白,謹玫去擠牙膏,手指的動作機械循照着思維。不知何時,幸川走到她的身後,輕輕用下巴摩挲她的頸窩。
謹玫沒有看他,下意識躲了下。
“別鬧。”
幸川一怔,眼中的情緒很快褪掉,他的眼神冷下來,離開謹玫的身體,轉而向後,到流理臺倒了杯冰水,手又重新拿起了手機。
謹玫從鏡子中,靜靜地看着他。
她已經數不清到底有多少次,與他進行這種無聲的對峙,可幸川從來都不在乎,他有十足的定力,讓他無視掉周圍所有只做自己的事情。他眼睛盯着手機,絲毫沒注意到謹玫眼中翻湧的情緒。
“剛才來電話的是誰。”
她終于問了。
幸川仍沒有擡頭,“一個發小。”
“我不信。”
幸川終于擡起頭,謹玫不知何時來到他的面前,他看到她眼中似乎有好多話,可倔強最終将這些言辭只融彙為三個字。她的目光從他的臉流轉到他的手機屏幕,幸川忽然就明白謹玫心中所想了。
幸川從不會對別人做無謂的解釋,但眼下他沉默了,他将屏幕伸到謹玫的面前,“我在處理工作,剛才打電話的是發小,這兩者沒什麽交叉,你明白了嗎。”
不得不說,這個答案是謹玫希望的,可她心中的重壓并沒有随之輕松,仍堵在胸口,沉甸甸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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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多麽希望她相信幸川,可她不了解幸川。
而他,仍沒有将內心對她敞開的跡象。
患得患失,實在是難受極了。
幸川冷慣了,身邊的人如何,實質都與他沒什麽關系,作為一個上級,平時他的好人緣,不過是他付出的感情投資的回報。
他把這作為一種手段,一種工具,一個純粹以利為先的人能指望有多少感情呢,可幸川看着謹玫,第一次感到她臉上的難過有點刺眼。
幸川便伸出手去,捏了把她的臉頰,“你別多想。”
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淡到讓謹玫心起一股無名火,火舌舔舐着她的肺腑,直奔喉嚨。
謹玫終于不依不饒,把她的問題再次重述。
“那我算什麽。”
“是我自己多想的嗎?”
“我究竟是誰,在你的身邊,充當什麽身份。”
“見不得光的女朋友嗎?”
“你倒不如說我是你的炮友。”
幸川微皺起眉。
謹玫卻沒有退讓。
這段感情終究沒有像謹玫預想的一般,平穩順利地走下去,她以為自己會心甘情願地與他在一起,可謹玫忽略了,人畢竟會随着欲望,期待的強烈而變化。
她深陷其中,才悟明白。
也或許是厭煩了謹玫一而再,再而三的追問,幸川幹脆沒有說話,這種問題沒有意義,他之前已經與謹玫解釋過,他以為謹玫能明白他。
目前看來,她根本就不與他同頻。
幸川說,“這不是我們最初都同意的契約嗎。”
謹玫聽了,原地怔了一怔。
他淡漠的聲音,充斥在安靜的屋內。
“所以,你現在是後悔了?”
謹玫眼圈不由泛紅了,她靜靜地看着這個男人,原本的憤怒,頓時無聲息地消散,她撇下他在客廳,默默走回房間,坐在床上。
他沒有跟上來。
她不知哪來的委屈,站起身就收拾行李,衣服一件,兩件——地被她扔在床上,可當她打開行李箱的時候,她忽然問自己。
我能到哪兒去呢。
義雲這麽大,她能去哪兒呢。拖着一只箱子,去程韻家裏,然後告訴她,她與幸川的愛恨情仇?
還是自己像一只野狗,住在孤零零的酒店裏,等天蒙蒙亮,再狼狽地去到工作的地方,繼續面對他。
想到幸川的眼神,謹玫脾氣又上來了,她索性重新将衣服挂回到了衣架上。
她就不走,她為何要走。
與其為她高貴的自尊,買單一份狼狽,她寧願留在這裏給幸川添堵。
這一晚上,兩人都沒有說話,隔着兩道門,兩人各懷心事,幸川腦中亂七八糟的,他索性坐起來,重新處理白天沒完成的材料。
白紙黑字間,幸川的思維好像回籠了。
或許對謹玫太過苛刻了,在這段感情裏,他履行承諾履行得太差勁了,又怎麽能搬出最初的約定,來傷害這個女孩。
畢竟,是他當初自己說過,謹玫完全可以介入他的生活。
而如今,他對她展露了幾成。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因為楚雅導致這一場争執,幸川覺得很沒必要。
深夜,幸川給父親發了條信息。
——以後不要讓無關的人随便進出家門,我說過了,我不喜歡這樣。
寂寥的夜色下,外面的街道,偶爾響過車輛疾馳而過的聲響。幸川起身,他走到那道門前,貼耳到門上,聽到有細微呼吸的聲音。
這下輪到幸川淩亂。
這姑娘真是心裏不藏事,明明今晚是她挑起的戰争,現在倒好,她睡得香甜,留幸川一人在房中原地打轉。他氣極反笑,搖了搖頭,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掩上門。
——
第二天,當謹玫被鬧鐘吵醒時,她推門而出,卻發現幸川已經離開了。
桌上擺着早點,是他親手做的。
幸川對食物很講究,所以一般都自己做飯,盤子旁還有一張白紙,謹玫拿起來一看,是謹校那篇發言稿需要注意的問題,還有大體的綱要。
昨晚的事情,似乎就這麽翻篇了。
沒有解釋。
他真是個理智而冷靜的人啊,謹玫敵不過他,她能做的,只不過是在深夜試探到他腳步的時候,裝出一副睡着的樣子。
想到這裏,她便發覺兩人根本不在一個段位上。
或許總是女人更重情意,一旦深陷,哪怕是男人将他不經意的柔情奉上,自己便會淪為男人的附庸。
她已經有點感受到。
一種隐隐的不安。
謹玫将紙扔到一邊。
“不吃白不吃。”
她将餐桌上的點心一掃而空,在打卡前來到了辦公室,還沒等坐穩,徐睿便急匆匆地進門來。
“我提前給你把電腦打開了,今天別忘了趕緊把xx費用測算出來,還有,今天我有個會,如果有要來辦退學的,你別忘了給他們把教材的具體金額寫上,有不懂的你問曲老師——”
謹玫聽得頭大,心頭瞬間感到被扼上了,喘不過氣似的,她電腦開機确實慢,但不過就五分鐘,而徐睿連這五分鐘都等不了,謹玫徑自掠過她那些絮絮叨叨的命令,翻開自己的記事本。
還好,最近沒有特別匆忙的工作。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給謹校的發言稿。
她對工作的輕重緩急排序,然後給徐睿看了眼,“徐老師,我想我有個更重要的工作要忙,至于其他的——”
她瞄了眼白祺,“誰的份內工作,誰心裏有數,我這個工作要靜心,我去找個空教室去。”
徐睿見謹玫要離開,語氣焦躁,脫口而出,“可是最近各個部門都催得很緊,你不在意嗎?”
“他們催得緊,可是上級部門給過統籌的通知了嗎?”
謹玫前腳踏出辦公室的門,方要離去時,她又回過身,臉上換了副表情,沒了方才氣焰嚣張的态勢,眉眼如彎月,瞳仁中像漾着清水一般。
“謹校的工作也催得緊,徐老師,要不您去問問謹校?”
說罷,謹玫便站起來。
“好啦。”
一直不出聲的杉青微笑着,“您有什麽工作,給我就行。”
白祺引言怪氣,“杉青啊,怎麽平時不見你對我這麽好啊。看來美女就是有優待,什麽人都會格外照顧呢。”
謹玫有點生氣,但不等她說話,杉青徑自說,“是啊,誰都喜歡漂亮溫柔的女生,不是嗎。”
一句話,堵住了白祺的嘴。
聽到這話,謹玫不由望向他。
杉青的臉上,還是那标準和煦的笑容。他沒有在意周圍驚異的眼光,對謹玫說,“你不是還有事嗎,快去吧。”
徐睿偏不放過他,“杉青,有女朋友了嗎,正好謹老師也沒有男朋友,我看你們湊成一對也行。”
謹玫沒好氣地說,“這怎麽湊。”
她不喜歡這樣的調侃,好像旁人的喜歡與否,在他們的言辭間輕易戲谑而過。杉青看了她一眼,仍舊笑着,“那也得謹姐姐看得上我才可以。”
“你承認你喜歡謹玫咯?”白祺追問。
“那有什麽不好承認的。”
杉青毫不避諱對謹玫的喜歡,周圍傳來一陣哄鬧,聲勢像在逼謹玫表态。謹玫不再說話,在吵吵鬧鬧裏提起包,走出辦公室。
謹玫在教學樓找了間空教室,打開電腦,然而對着白花花的屏幕,她腦中一片空白。
靜坐了十幾分鐘後,她還是伸手進了提包,将幸川給她的那張紙拿出。
“這次就當我原諒你了。”
謹玫看得飛快,生怕看得太慢,恰好被幸川路過看到,她記得今天下午幸川在這個樓有課,搞笑,她怎麽不由自主就來到了這裏。
謹玫想到這,本想起身換個地方,但好歹腦中有了些許靈感,她怕一出去,那些想法就被風吹散,便索性坐下來。
“我有什麽好害怕的。”她對着電腦鍵盤敲擊着,喃喃自語,“要對不起,也是他對不起我。”
謹玫推敲着詞句,時不時停下來,揣摩一下語境,根本沒注意到下課鈴響。
走廊漸漸熙攘了起來,聲音像開閘的洪流,從遠處流淌而過。
謹玫擡起頭,看到有男生跑到女生的面前,陽光熾烈在窗臺上,将新芽的綠,照耀得光彩異常。
她停下動作。
好年輕,好快樂的學生時代。
謹玫不由想,如果她與幸川相遇在這時,會不會能比現在更快樂些。
可想到這裏,她忽然記起了昨晚幸川的電話,還有那個在煙花夜遇到的女孩,人相遇的契機真的很重要,在她沒有與幸川産生交集的過去,原來早已有人占據了他的時間。
而她與他,相識不過半年。
謹玫低垂下眉眼,手在鍵盤上敲擊,每一下都有力道,像重錘在心裏。
時聿與孫希、高澈他們走下樓來,路過一間教室,見教室門開,不經意投進目光,卻恰好與謹玫打了個照面。
孫希驚呼,“謹老師?”
這一聲呼喚招回了謹玫思緒,她見是他們幾個,便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了,您該慶幸不是。”孫希笑嘻嘻地說,“如果您常見我們幾個,可有的受了。”
“那我還要謝謝你們呢,是不是。”
時聿跟在他們身後,慢慢走進來,他借着孫希的陰影,細細端詳謹玫的模樣,她還是很清麗,沒有過多首飾的修飾,陽光照射下,看起來卻更加豔麗。
比初入職到他們班時,臉上也多了幾分篤定與自信。
時聿緊追的目光,吸引了謹玫的視線,謹玫微微一笑,對時聿說,“下課了呀,時聿。”
“我也很久沒見你了。”
時聿将書放在最前面的桌子上,轉過身,面對着最後一排的謹玫問。
“那,我能在這裏上自習嗎。”
“當然可以。”
謹玫旋即低頭,“不過我要處理一個稿子,你們要保持安靜哦。”
幾個男生相視一圈,孫希率先開了口,“我們就不在這裏了。”
“我們還有事呢。”
幾個男生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很快便離開了這裏,安靜再次席卷了教室,像雪落般的寂靜,只有簌簌的腳步,追趕着下一節的上課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