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謹玫有些默然。
自這段關系開始以來,幸川說得情話實在很少,可他一旦開口,其中的深意,輕易讓她臉紅心跳。
他也會來的。
她差點忘記,她還在與他保持一種不能明說的關系。
這一段地下戀情,從開始到現在,給了她數次心頭一熱的溫暖。
在外人看來的普通戀愛,但謹玫卻不能公之于衆。
她不能分享給任何人。
此後的很多時間,謹玫總是處在一種割裂感裏,她喜歡他,毋庸置疑,可這種感覺只存在于他與她之間,令她無數次想要離開,又無數次地留下。
謹玫暗想,既然彼此都是試探着前進,那她也必不要做落後的那個。
她把這想法貫徹到了最後。
謹玫說,“您看哪個好,就定哪個吧。”
“是你住,那肯定你是要去看看的。”
沒辦法,謹玫跟從幸川,看了他所羅列的幾個房子,房子位置尚且不錯,都在單位附近,通勤方便。
只是面積過大,或三室兩廳,或四室兩廳,且房子裏一樣家具也沒有,只有鋪地光亮的木地板,散着幽幽的光。
她終于選擇了其中一個,幸川看到她的選擇,便笑着說,“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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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坐着的地方,幸川便坐在地上。謹玫透過窗戶,看到天邊漸漸籠上夜色,晚霞擦着雲朵,像敦煌聖女手裏的绫羅綢緞,将窗外的底色擦塗得一片氣派,謹玫頭一次感受到日落前的輝煌,她收回視線,同樣坐在了幸川的旁邊。
“我不需要住這麽大的。”謹玫喃喃道,“而且這麽大的房子,房租我也交不起。”
而幸川卻像自說自話,“我準備得倉促,明天是周六,可以去看看家具什麽的,總不至于來了,還沒個地方坐。”
謹玫聽了,更覺受之有愧,又将話題引回先前,幸川聽她不罷休,這才回她,“房租你就不用管了。”
“我都已經打點好了。”
謹玫面露難色,“可是,這裏的家具缺的不是一件兩件——。”
幸川的語氣,更是若無其事,“那就都去買新的。”
或許只有他二人自此的緣故,聽幸川這麽說,謹玫的膽子也大起來,竟然還對他打趣說,“您對每一位女朋友都這麽豪氣嗎?”
“當然不是。”幸川瞥她一眼,“也就你比較幸運。”
他漫不經心而又懶散的身姿語氣,令謹玫着實不爽,但她也只能嘁一聲,表達她些許寄人籬下的憤慨。
“你不必心有負擔。”幸川忽然說。
“只要你還與我在一起,我就願意為你做這些。”
謹玫感到一只手,慢慢覆上自己的指尖,溫熱的觸感一路延伸過來,直至覆蓋住她的手背,她低下頭,幸川的唇便擦過她的臉。謹玫頭腦轟地一聲,像炸開了一般,她想到了那天漫天煙花,此刻,心情也莫過于如此。謹玫看着他英俊的臉逐步逼近,在她的面頰摩挲,掃過,直至與她唇齒相依。
謹玫忽然感到一絲難過。
她時而浸在戀愛的欣悅裏,時而茫然于眼下的現狀,幸川沒有給過她承諾的,未來何去何從,她也未可知,如果她可以潇灑走天下,與幸川歡好過便相忘江湖,那也罷了。
她偏偏不是。
她愈發地,一步步地,以沒有預料的态勢愛上這個男人,深陷于這個男人編織的網裏,就連精神都被分為兩半,一半歡悅,一半謹慎。
這種狀态,幾欲讓她破碎。
她甚至生出一種瘋狂的,從未有過的念頭,如果她與他是單純的□□關系,那也勝過如今。
起碼,他們沒有感情的牽絆。
可如今,他們有了。
這一晚,謹玫與他有了第一個親吻。這個吻自學生時代以來,保留至今,這個吻讓她初嘗到情愛給予人身體的感知,沸熱,難耐,她忍住身體油然而生的欲望,與他纏綿悱恻,她也深深記住了他唇齒的味道,是一種格外清新的,類似于青提葡萄。
這個味道,經過氣氛的氤氲,幾乎想讓她進一步吞并他,侵占他。
這便是這個房子的第一個晚上。
謹玫找到新房子的消息,很快在辦公室傳開,吳莉閑暇之餘,問她在哪兒租的,謹玫也沒多想,便告知了她地方。
下一秒,吳莉瞠目,一臉的難以置信,“這個樓盤可是高端樓盤呢,雖然咱們單位地方偏,但周圍樓盤的定位,就是疊拼墅區大平層的聚集地。”
“吳科長說的這點确實。”連白祺聽罷,也跟着幫腔,“你租了多少錢,一定很貴吧。”
在吳莉道破這件事之前,謹玫确實沒想到這一層,她當初僅僅以為,幸川給她找了一個新地方而已。
聽到兩人興頭上來,謹玫就不想多說了,她含混搪塞過去,只說是一個熟人安排的。
“你在義雲,哪裏有什麽熟人啊?”
吳莉的狐疑,謹玫沒有回應,她對幸川的感謝,又平添一層,她想,她都要還不清了。
“哎呀,辦公室的水桶又空了。”
程韻走到飲水機旁邊,嘆了口氣,而謹玫見這是一個離開的好時機,便自告奮勇,去廊頭接水。
謹玫走出辦公室,經過幸川辦公室時,她下意識望了一眼。
他不在。
謹玫收回視線,一路從各個辦公室經過,待終于來到了自動淨水器這裏,好巧不巧,她在這裏發現了幸川的身影。
此時他低着頭,望着氤氲熱氣蒸騰,沒有發覺到謹玫的到來。謹玫故作鎮靜地走到他身後,狀似等候,無人的時刻,她飛快地湊近幸川身側,輕捷而快速地說了句謝謝。
這句話落下,她便很快收回身體。
幸川一怔,轉身回眸過去,這一剎他看見謹玫含笑的眼睛,她穿着一件墨綠的針織衫,扣子是白色金屬扣,以碎鑽點綴着,幸川驀然想到在阮江見過的栀子花,也是這樣素淨淡雅,只是謹玫身退之時,沒有留下什麽濃郁的香氣,她不喜歡高調,從不會像吳莉她們塗脂抹粉,香水滿身。
但是,她獨有的氣息,卻像能攝人魂魄。
幸川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将壺蓋蓋上,“難為你,還能記得我的好。”
“那當然了。”謹玫的話有些俏皮,“我會一直記得。”
這時,學生處一個同事路過,他認識幸川,便打了個招呼,“幸處。”
旋即,他又看了眼謹玫。
那眼神蘊滿了複雜,在單位的人,浸泡得久了,眼神總是會刁毒一些,女孩與幸川靠得些許近了,他似乎覺察到什麽,但人什麽也沒說,視線掠過二人,便徑自向前去了。
幸川目送他離開,哧了一聲。
經過那晚,謹玫似乎對他的心理距離更近了些,在單位裏,說話便也不太顧及,這不怪她,女孩在經歷過情情愛愛後,總會對身邊的人有所依靠,這是慣性,身體自然使然,相比之下,幸川冷靜克制得多,他頓了下身體,話也随即冷了下來。
“話說的太滿的人,我見多了。”
謹玫怔了一怔。
“但願,你別做那小沒良心的。”
幸川讓出路來,順帶用食指推了下謹玫的額頭。
她咬了下唇,在幸川即将離開之際,她便來到開水口,對着幸川的背影,賭氣似地說,“反正,我不會的。”
“我一定不會。”
幸川沒有回頭,自然沒看到她眼角欲出的情緒。
按照約定,今天幸川要帶謹玫去看家具,車子駛了很久,終于停在一處建築前,謹玫走下車,僅從外觀看,這建築設計有型,精美絕倫,櫥窗陳設同樣別具一格,充滿了藝術的氛圍。
內裏的産品,絕對價格不菲。
“走吧。”
幸川說了這麽一句。
即将進門時,謹玫拉住了他的衣角,口吻有些怯懦,“該不會很貴吧。”
幸川的眼神有些奇怪,先前說好的事情,臨到了這裏,她怎麽還打退堂鼓了。
他索性站在門口,問她,“沒什麽貴不貴的,都到了,為什麽不進去了呢。”
“我覺得這太唐突了。”謹玫聲音更小了,“又是房子又是家具,還都是價格不菲的東西,你要一步步來也就算了,即便小花小禮物,我也喜歡。”
“但這種猛然攻擊,我有點受不了,也過意不去。”
她實在承受不起,或許,她還尚未從學生時代的思維轉變過來,去突兀地,心安理得地接受房與家具。
且她一個初出社會的菜鳥,這種她不該,也不能接觸到的層級的東西,她于心不安,這不像談戀愛,更像是金絲雀般的包養模式。
但她不是金絲雀,她自诩是不入流的藝術家,藝術家都是可以為藝術獻身的,最應該唾富貴棄之,窮困潦倒,才能磨砺一身的藝術傲骨,而她如今卻背離初衷,正在接受一個男人貴重禮物的贈予。
她覺得自己有一瞬像古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賣藝人,只是她還沒有到賣身的程度。
幸川聽後,不語了片刻,他抽了根煙,而他平常是極少抽煙的,風刮過幾陣,将地上的塵埃與他口中的煙霧一并消散。
末了,他才說,“你是不是以為,你接受了這些,就要與我發生什麽。”
謹玫沒有說話。
“進去吧,選一些你喜歡的樣式。”幸川沒有繼續解釋,而他确也明白謹玫心中所想,他走在前面,替謹玫推開門,而後才說。
“地下情也是情,我想給你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