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君
天君
翌日
暖陽乍現，透着金色的光輝喚醒沉睡的萬物，晨曦微露，青草地上挂着晶瑩的露珠熠熠發光。
容絮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
她向來是個貪睡的性子，在神界每日不睡得日上三竿定是不會醒來的。如今在這裏得遵從着澤息的作息，每日都準時被度臨喚醒。
從床榻上坐起身，纖長的手指不耐煩地揉了揉眼睛，腦袋上還頂着一撮小呆毛，柔順的青絲随意地飄散在錦被之上，惺忪睡眼的模樣帶着少女獨有的嬌憨。
度臨催促的敲門聲仍未停歇，她只得起身去給他開門，“來啦來啦，別敲啦。”
說話間還拖着懶洋洋的尾音，一襲簡單的白色綢緞衣物柔順地垂落，玉足落地，窸窸窣窣的聲響傳來。衣物随着她細小的動作微微起伏，襯得人更加乖巧。
房門推開，度臨習以為常，容絮的性子這段時候相處下來他已經了解透透徹徹，“仙子，今日要去拜見天君，耽誤不得。”
容絮擺了擺手，便重新往房間內走去，既沒有說去也沒有說不去。
越是這般摸不透，度臨就越着急，他只好跟着容絮的腳步進了房間。
“阿絮仙子時辰不早了，莫要天君等久了。”
“那是你們的天君，你們尊着敬着，可這與我又有什麽幹系。”
容絮顯然不急不忙，連衣裳都未曾換。
見她這般，度臨焦急道：“仙子，仙尊讓我來喊您，仙尊也等着您呢，要是去晚了我這邊也不好交代呀。”
容絮重新坐會床榻邊，指尖撚着昨日褪下的衣裳，長嘆一聲，無奈道：“既然着急，度臨你好歹也出去讓我換衣裳呀。”
Advertisement
反應過來的度臨連忙退下。
容絮思忖半晌，沒有穿昨日的衣裳，重新換上一件天水碧色的神界服飾，古樸華麗的長袍如同浸潤在歲月的長河裏，袖口處的如意金絲花紋增添了幾分莊重，淡黃色的腰帶又增添了些許柔和。
無論如何她有着她的傲骨，神界臉面不能在她這裏丢了。
只不過發髻依舊是她的難題，只得如同昨日一般簡單用發帶束起。未施粉黛的面容卻美得如同春日盛放的花，裹着馥郁的芳香，讓人不禁沉醉其中。
毫無疑問，那一雙上挑的狐貍眼睛讓她溫潤的面容多了三分攻擊力，而她自己的氣勢又将那三分攻擊力發揮到極限。
昨日崴腳處的淤青還未散去，傳來絲絲蝕骨的刺痛，密密麻麻最是折磨人。可容絮骨子裏是個不服輸的性子，想起昨日澤息的話，她自然是不會再服軟。
把牙咬碎了，她也要忍過去。
正殿裏，澤息依舊是一身的黑色長袍，腰間的束帶讓整個人身姿更加挺拔。他似乎是酷愛這個顏色，身形清瘦面容清冷，再配上這一身黑衣，顯得人更加孤寂，總給人一種少年老成的模樣。
明明是溫潤少年郎的長相，卻偏愛一身黑衣，拒人于千裏之外。
她總是不解。
澤息壓低着劍眉，削瘦的長指把玩着手中的青瓷茶杯，見人過來了便直接起身，道：“走吧。”
他生得高腿也長，步伐邁得大走得也很快，一出門便騰雲飛在空中，根本沒有注意到了容絮沒有跟上來。
還是度臨着急忙慌地騰雲過來告訴他，他才意識到人沒有跟過來。
好吧，這位戰神大人又忘記了她如今同凡人沒有區別這件事情。
澤息回來時，負手懸立于高空之中，垂眸神色複雜地看向容絮，給人的感覺總是一臉的無可奈何和瞧不上。
容絮臉色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一路上，氣氛處于詭異的靜谧，一向如同麻雀般叽喳話不停的容絮破天荒的一路無言，倒是讓澤息有些許不自在。
“等會見了天君，他問什麽你如實告知就行，不用怕。”他開口道。
“怕？我為何要怕天君？這六界還沒有我怕的人。”容絮随意地坐在雲霧之上，雙腿垂在空中擺動着，俯瞰着雲霧之下的風景。
山川河流，的确同神界不大一樣。
“那就好，天君心思深沉…”
“仙尊，在你眼中有心思不深沉的人嗎？”
容絮轉頭看向澤息，倒映着同他視線交錯的澤息，琥珀色的瞳仁是屬于她這個年紀的澄澈純真，卻又帶着些揶揄嘲弄。
風聲在耳邊呼嘯，如同棉花般潔白的雲霞交織變幻。澤息沒有回應她，他只覺得最近荒謬的情緒總是莫名産生，他把這一切都歸結到虧欠。
拿了她口中最珍貴的金蓮子，總是得還的。
正好，他也不喜虧欠她人。
*
仙界天宮。
仙界的殿宇一派恢宏氣勢，白金色鍛造的殿宇融入蒼穹之中，雲霞為景襯得整個殿宇仙氣飄飄。雲頂檀木做梁，東海夜明珠做燈，淡黃色的流光穿梭在黑暗中照明。仙鶴翺翔盤旋在殿宇之上，如夢如幻。
天水碧色的長袍在這白色的殿宇之中格外顯眼。容絮從容淡定地緩步其中，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她曾在浮生鏡中見過下界景致，如今身臨其境倒是顯得真實許多。
一旁駐守的天兵也偷偷地打量着容絮。
神界之人，都是活在傳說中，先輩口中的人物，如今能夠親眼所見，他們心中竊喜自認為也算是見過世面了。
淩雲殿。
淩雲殿是天君同群臣議事的正殿，金燦燦的龍紋浮雕盤旋梁柱，栩栩如生，無時無刻都在彰顯仙界的恢宏。
“澤息拜見天君，天後。”澤息朝大殿之上的天君，天後行禮道。
天後是一個穿着雍容華貴的女子，長相大氣明豔，妝容精致。
乳白色的長袍配上大把金色絲線刺繡，活靈活現的鳳凰圖案在長袍上鋪展開來，可謂是華麗無雙。金色的珠釵點綴發髻，額前還有一鳳凰金釵，金釵垂落着一顆極大飽滿的南珠，南珠紋絲不動正中眉心。
天君生得風流儒雅，多年掌權者的錘煉又讓他多了不容易展露的淩厲。他正從容不迫地端坐在大殿主位之上，颔首瞧着殿下之人，眉目間滿是和藹。
兩人視線皆落在容絮身上，卻一言不發。
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麽。
筆直地站在天君的身邊仙使鳴岐瞧着堂下之人，明知故問道：“此女子是何人，見到天君，天後，還不行禮。”
一來便是下馬威，這擺明了是個鴻門宴。
主座上一言不發的天君，似乎正想看她如何回應。她用的是止淵神使的身份，并未把真是身份亮出，他們自然可以随意拿捏。
可她容絮自出生來，跪天，跪地，還從未跪過其他人。
她性子看似簡單随和，但有自己的原則，況且浸潤在骨子裏的傲氣豈會讓他們如願，柳眉緊蹙，再擡眼時眼神已經變得冷冽，直視着正坐在主座上的天君，道：“我乃神界之人，止淵神尊的神使，因何故要跪下界之人。”
一句下界之人，将兩界之間如同天塹般難以逾越的距離毫無遮掩地顯露出來。
也是他們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在場之人皆是一愣，震驚于此女子在仙界的地盤上堂而皇之地駁斥天君的臉面。澤息挺直的脊背微僵，擡頭觀察着天君的臉色，默默地挪動着t身體逐漸将容絮護在身後。
“你…”鳴岐被堵得啞口無言。
“父君，母後，神界之人自然應當以禮相待。”殿外傳來一陣清潤的男聲，卻又透着稚氣。
容絮回頭便看見了來人，一身天青色的長衫，面如冠玉，眉宇溫良，步履平緩，劍眉之下的眸光如潺潺春水，雙唇邊浮這一抹淺淺的笑意。
清隽溫良的稚嫩模樣讓人易于心生親近。
“兒臣拜見父君，母後。”晏瑭依聲行禮道。
仙界的皇子？瞧着這般模樣，應當是天君最小的兒子吧。
“瑭兒說得對，仙子若真是來自神界的，一切自然以禮相待。”
天君又接着道：“不過仙子，神尊威嚴不可侵犯，也為了防止宵小之輩冒充，還請仙子再出示一下止淵神尊的令牌。”
天君話說得好聽，可話裏話外都在警醒着她。不過容絮也懶得同他計較，不過就是一塊令牌的事情。
澤息垂眸瞧着她的一舉一動，見她準備拿令牌證明身份，也算是松了口氣。
他就怕她同他們杠上，如今的她只能是自讨苦吃。
玉佩一出，碧綠色的光芒中展露神尊的威壓，瞬間讓所有人心生敬畏臣服，對于強者的力量弱者感應得總是格外明顯。
更何況神尊威壓做不了假。
一時間衆人目光皆凝聚在玉佩之上，神色各異。
“還不知仙子與止淵神尊是何關系？”
“我是止淵神尊的神使。”
“神使？”
天君看向容絮神色不明，這人執意說自己是神界之人，神階已封是五界皆知的事實。而且這人沒有神力，止淵神尊身邊又怎會有這般同凡人一樣的人。
最讓他疑惑的是，她貿然接近澤息意欲何為？神界向來不會随意插手下界之事，止淵神尊的神使突然出現，是為了什麽？
“仙子姐姐，神階已封，你是如何下界的。”站在容絮一旁的晏瑭突然開口，轉頭盯着她，一雙溫潤的眼睛帶着如同小鹿般青澀的懵懂，仿佛真的只是好奇。
他問的這話也正是天君想知道的問題。
半晌過去。
“不知。”容絮只說了簡短的兩個字，便沒了聲音。
得不到想要的回應，天君周身的氣場瞬間便發生了變化。原本溫和的模樣褪去，鋒芒畢露，一界之主的淩厲氣勢絲毫不再收斂釋放出來。
一個沒有神力之人，随意給她冠上罪名還不是任他拿捏。
更何況，神階并沒有開啓，他應何要怕神界之人。
有朝一日神階若是真的開啓，止淵神尊難道還會為了一個不知名的神使要他這個天君賠命。
“仙子，你執意說自己是神界之人，可神階萬年前便已經塵封！你可知冒充神界之人，冒犯神尊威嚴，該當何罪！”
天君壓着嗓音，雷霆怒火不加掩飾。
想過這般笑面虎定會厚顏無恥，卻沒有想到他們這般厚臉皮。空口定罪，神尊令牌都拿出來了，他們還能信口雌黃。
她也懶得跟這些人左一句右一句地斡旋，揚眉直接怒聲道：“你這天君老兒竟然敢質疑我！”
女子淩厲氣勢的聲線讓在場之人猝不及防，即使身處大殿之下，卻給人高高在上俯視萬物的氣度。腰間的流蘇随着動作飄蕩着，冷着面色，輕蔑的視線掠過衆人。
氣氛如結冰一般。
“放肆，仙子，天君好歹是一界之主，就算你真是止淵神尊的神使，也不得如此無力！”一直靜坐在一旁的天後終于發話，端莊大氣的聲線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
天後又斂了神色，朝一旁的天君輕聲道：“陛下，這女子狂妄至極，想來是有些倚仗在的，不然陛下便讓她離開吧。沒必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天君拂了拂手，神色厭厭，看都不看一旁的天後一眼，“此女子目無法度狂妄自大，冒充神界之人。來人，将她給本座關入九幽煉獄。”
話音落下，殿外的天兵一擁而上，将容絮和澤息兩人團團圍住。銀色的長矛淬着陰冷的寒芒，随着他們的步伐緊逼。
澤息伸手護住容絮，他便知道這一趟定不會安生，“天君，我能夠證明阿絮仙子的身份，她的确是神界之人。”
頃刻間，容絮卻将剛準備上前的澤息拉住，凝着神色朝他搖了搖頭。這天君是一界之主，定是見過神界的金蓮，金蓮只有神界瓊蓮池能夠孕育，十萬年才得一株，是神界至寶。
常人能夠得神尊賞賜的一瓣金蓮花瓣都得謝天謝地。
而這金蓮子還是這金蓮孕育出來的第一顆金蓮子，能助修煉者淨化仙髓，錘煉仙力。旁人不知曉，仙界的天君可不一定。
她不想自己的身份被他人知曉，更何況她如今身無神力，沒有自保能力。
澤息側目看向旁人，擰着眉頭，黑色的瞳仁覆蓋着一層冰霜，明顯是不悅她的舉動。
“慢着！”
一道爽朗的女聲從殿外傳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