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試探
試探
度臨将容絮安排到了明月閣。
明月閣是青雲小築前主人的居所，據說這前主人是為仙子，早已經飛升成神了。那人是個奢靡無度的性子，整個房間都被裝飾得璀璨絢麗，碧綠色的暖玉随處可見，連見到的座椅都是南海最深處的珊瑚所制。
澤息不習慣裏面的陳設擺件，便一直沒有住。度臨心中忌憚着容絮神界的身份，思來想去給她安排到了這裏。
即使住得不錯，容絮也難逃打掃青雲小築的安排。
不知道為何，這澤息像是故意刁難她一樣，總愛給她安排事情。
比如說自己的藏書閣多年未打掃呀，花園裏的花草多年未修剪呀，諸如此類之事，數不勝數。
一開始容絮也沒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她第一天來的時候見這偌大的青雲小築只有度臨一個人服侍，雖然人跡罕至，但處處都被收拾得妥帖細致。
她想着度臨既然能忙得過來，想來她也可以的。
等實際行動的時候卻發現，想象有多美好，現實就有多殘酷。澤息口中的藏書閣外面看同普通屋子沒有區別，進去才知道裏面別有洞天，一眼根本望不到盡頭。
想來是他施展了法術将空間縮窄了。
沒有神力的她只能老老實實地親手去收拾，本想去找度臨幫幫忙卻根本找不到他的蹤跡，一瞬間只覺得雪上加霜。
原本在神界肆意潇灑的小神女如今卻在仙界做起了仙婢之活，真是讓人憋屈。
好在容絮是個随意灑脫的性子，向來随遇而安，如今寄人籬下又不知道怎麽回神界，更不知道如何解開青梧的封印。沒有神力的她，如今便也只能這樣。
不過，澤息倒不是故意為難她的，他向來對什麽事情都漠不關心。自然不會無緣無故地給她找這麽多事情做。
他只是懷疑她賴在青雲小築的目的。一個擁有神尊令牌的女子，卻身無神力和仙力，處處都說不通，透露着詭異。再者，他自己身為仙界的戰神，懷着目的接近他的人自然是數不勝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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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對容絮的舉動起疑心罷了。
若她真的是他族派來刺探軍情之人，定不會安分，一定會有異常舉動出來。可若她真是其他族派來的，竟然有神尊的令牌，這件事情若是透露出去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因為世人皆知，五位神尊神力強大，從來不會輕易插足三界之事。
這人無論是去是留都有着風險，澤息也只好先找出她的目的，再做決定。畢竟事關神界，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若是得罪了那五位神尊，後果更不堪設想。
讓她進藏書閣，就是想看看她會不會偷查這藏書閣中的書籍。
讓她去修剪花園，就是想看她會不會偷偷溜進他的書房。
故意支走度臨，便是讓她誤以為沒有人跟着她，讓她有機會動手。
但十幾天過去了，容絮絲毫動作都沒有。整日做事情的時候，怨聲載道的。漂亮小巧的臉蛋皺巴成一坨，經過這些天的摧殘，都變得憔悴了。
只是幹活的時候，嘴巴也沒有停歇過，不停地變着花樣咒罵着澤息。
容絮好歹是混跡神界多年的人，早就察覺到澤息蹲在暗處觀察她。那一雙疏離冷漠的眼睛總是看得容絮心裏瘆得慌。
明明長得一張溫潤如玉，眉目疏朗的臉，看着便如同陽春白雪一般姣好，好看得她自己都有些喜歡。
只不過他周身如同潑墨般黑壓壓的氣場，和看人冷冽如刀的神情，硬生生地把這氣質強行逆轉。
不過容絮還以為是澤息不放心她幹活，怕她偷懶，于是來監工的。心裏越想越氣憤，一怒之下，腦袋瓜子一轉便想着捉弄一下這個澤息。
容絮以前被封印神力閑來無事的時候，總愛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常常讓阿其搜集以前流傳到神界的圖書，那些圖書有的來自人界，有的來自仙界，數不清。
她便從中學習一些不需要神力便能做的事情。一來二去，總算是學會了些門路。
她記得澤息每日未時會來藏書閣翻閱書籍。她便故意在藏書閣門口的頂部放了一個木桶，木桶裏面盛滿了冷泉，再用繩索固定住，而自己在另一頭控制住繩索。
等澤息一來，她便拉動繩索，桶裏的冰泉傾瀉而下，他定會被淋成一個落湯雞。
一想到這個她便忍不住笑了起來，璀璨的眸子如同點綴上漫天星河，神色帶着她的小驕傲，忍不住嘀咕道：“定要讓這個仙尊好好吃點苦頭，要不然我神界小霸王的稱號是白得了！”
一舉一動頗有些女魔頭的模樣。
不過容絮不知道的是，她在神界能猖狂這麽多年，絕大部分因素還是因為背後那四個大佛在哪裏撐着。
可這是仙界，沒有人知道，更不會像在神界那般縱容着她。
澤息生得高，但總喜歡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黑色的衣裳陰沉沉的，讓人瞧着便透着一股威嚴森然的氣息。光是看，便知道這人不好接近。
在剛到藏書閣時，他遠遠便看到了門頂上的木桶，無奈地搖了搖頭。
心裏暗自嘀咕準備之人真是愚蠢，居然把水桶放在門外的頂部。将自己的想法舉動一清二楚地暴露在外。
澤息倒是頭一次玩心起來了，如同清冷琉璃一般的眸子罕見地沒了冷意。乍一眼真是好一副翩翩公子的清朗模樣，可惜外表有多溫和，內心便有多黑。
容絮還蹲在房門後面偷笑，腦袋裏幻想的是澤息被淋成落湯雞的狼狽模樣，她還沒有見過呢。
這人總是繃得很緊，看誰都一副冷冷的疏離感，瞧不上的模樣。
但是，容絮眼見澤息走進了藏書閣，水卻沒有如願淋在他身上。
她只聽到耳邊傳來“嘩啦”的聲音，一桶冷泉完整地澆在了她自己身上。
她本來為了行事方便，換上了這仙界的服飾，一襲鵝黃色的廣袖流仙裙。本就是以飄逸為主薄紗衣料，這一下子水便直接浸濕了她全部的裙衫。
她為了整蠱澤息，還特意用了冷泉。
這一下，可真是透心涼，容絮飛快地用雙手扒拉開臉上的水，朝頭頂望去，發現放在門頂上的木桶赫然在她自己頭上。
這可不禁瞪大了雙眼，這還是她捉弄人頭一次失手，雙眸中盡是不可置信，整個人怔在原地。
此時的澤息眼神依舊淡漠，只是嘴角微微上揚，看着容絮落湯雞的模樣似乎是在嘲笑她的愚蠢行為。
容絮想着便是可氣，被冰泉冷得哆嗦結巴道：“你…你不講武德！用法術！”
澤息輕笑一聲，帶着尖銳的不屑，道：“本君從來沒說自己是什麽正人君子，不講武德？是仙子你先居心叵測在前，本君只不過以其人之道還之其人之身罷了。”
語氣帶着三分疏離七分冷漠，說的話又讓人挑不出錯處，堵得容絮一時啞口無言。
“你整日讓我做那麽多事情，報複報複你怎麽了。”
想起這幾日的委屈，容絮的眸子有些忍不住的泛酸，眼尾也帶上了薄薄淺紅。
“整日還不放心地在遠處監視着我！”
嘟囔到最後她自己語氣都不堅定了，聲音越來越沉默。覺得更加委屈了，眼眶氤氲一片霧氣，水滴順着額間的碎發滑落，落在面頰上，讓人分不清是淚珠還是水珠。
可澤息卻絲毫不關心眼前美人委屈落淚的模樣，根本就是視若無睹，連神情還變得更加冷淡。
他注意力完全在容絮剛才說的話上，不禁用探究的眼神看向她。他有些詫異容絮察覺到他一直監視着她，明明用了法術隐匿了氣息。
不過，這也怪不得她沒有舉動。
想到這些，他看着容絮的眼神微眯，涼意更甚，好看的杏眼愣是給他用處一股壓迫感。本就被t淋濕的容絮被澤息看得身子一顫，寒意遍布全身。
容絮不想被他這麽盯着，想着想着，突然用着恍然大悟的語氣道：“你這人真是小心眼，我不就是把你藏書閣幾本古籍給浸濕了，但是我也是幫你曬幹了呀！”
她又頂着濕答答的腦袋朝澤息湊近，繼續疑惑道：“難道是因為我把你花園裏的花都給你剪爛了？你才如此報複我？”
此時的容絮已經沒了委屈，反而還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澤息聽着容絮說話，這人，倒是清楚自己好的壞事。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沉了沉聲音道：“你記得倒是清楚。”
把自己做的壞事直接在澤息面前說出來，容絮還是有些後怕的。這個澤息，脾性陰晴不定，日日冷着個俊臉，跟別人欠他一樣，她如今可招惹不起。
容絮在青梧那千年的磨練，養成了個能屈能伸的性子，被澤息看得後背反毛，勉強擠出笑容，只得趕緊道：“仙尊，我想起來花園裏的雜葉子我還沒收拾，我先走了！”
話畢，容絮片刻也不逗留，光速溜走，白色的裙擺淩亂地飄蕩在空中，不留一點殘影。
澤息看着容絮離開的背景，眼神逐漸變得探究。
因為就在剛才，容絮朝他湊近那一瞬間，那股熟悉的感覺變得前所未有的強烈，始終萦繞在澤息心間，久久不散。
這種感覺是澤息這萬年來從來沒有過的感覺，這股熟悉的感覺似乎是能溫養自己，讓他心裏的某塊地方，逐漸複蘇擁有生機。
容絮本來就是找個借口溜走，但回想起來澤息剛才的眼神，還是乖乖的去花園把葉子給剪了，想來這樣子這個仙尊應該就不會再為難她了吧。
晚霞落下天幕漸漸黑透，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潑灑在天際，微弱的星光才格外璀璨。
從蒼梧山匆忙回來的度臨竟是罕見地沒有看見容絮。
這個阿絮仙子，雖然是個仙子，卻是個貪吃的性子。每次他出去都會守在青雲小築門口等着他回來，只是為了他從蒼梧山帶回來的果子。
度臨思忖片刻，也只能想到一個原因，便是仙尊給她安排的活太多了，給累着了。
不過，自家仙尊也真是，平日從來都不注重這些的人。這些天竟然矯情起來，想着辦法的給那個阿絮仙子找事情做。
度臨只好自己拿着果子去明月閣找容絮。
一到，他便瞧見這明月閣的門大敞着，一進去，度臨便看見躺在床上的容絮，他推了推容絮，喚道：“阿絮仙子，我給你送果子來了，今日有最愛的仙芳果呦！”
度臨見容絮全然不應自己，還以為容絮睡沉了，又大聲喚了幾句她的名字，但始終不見她有反應。
這才觀察到她的臉頰紅得異常，像他手上熟透的仙芳果一般，紅通通的。他便伸手去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燙得度臨心神一震，吓得手都帶着往後一縮。
“怎麽這麽燙！”
度臨突然想起來自家仙尊說過，這阿絮仙子既沒有神力也沒有仙力，那不跟凡人一般，凡人生病了自然是會發燒的！
回想起以前看過的話本子，凡人發燒久了是不是會變成傻子呀！
這下可是糟糕了，若是阿絮仙子真是變成了傻子。
這阿絮仙子是止淵神尊的神使，若是那日神界解封，止淵神尊找來，自家仙尊和自己豈不是要有大麻煩呀！
這可把度臨給吓壞了，神尊之怒，那可是滅頂之災呀，吓得度臨腿腳都跟着哆嗦起來，走路都逐漸不穩，踉跄好幾步才慌亂地跑去找澤息。
澤息真是大老遠就聽見了度臨的嗓門。
這度臨，一遇到事情便扯着這哭腔，要死要活的，芝麻大小的事情都能哭天搶地的。
不過澤息也是見怪不怪，神色不變地握着手裏的書卷，眼睛擡都沒有擡一下，只是問道：“發生何事了？”
度臨又開始抽抽搭搭，一個大男人竟然跟柔弱女子一般，動不動就掉眼淚，道：“仙尊！阿絮仙子好像…要變傻了！”
“要變傻了？”
澤息緊繃着俊臉，回想起今日容絮那個睚眦必報的狡黠模樣，一驚一乍的跳脫性子，神情變得詫異，這種人怎麽可能會傻？難道在裝傻？她為何要裝傻，裝傻又有什麽目的呢？
“仙尊！你快去看看吧！要不然阿絮仙子真的要傻了！”
澤息重新沉斂着神情，黑沉的眸子像是藏着冬日的一捧霜雪，寒意湛湛。
他倒是想看看這人又要耍什麽花招，今日又是木桶又是變傻，招式倒是清奇。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學來的愚蠢至極的行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