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回程的車上。
沈伶舟靠着車窗,腦海裏反複回憶起剛才他想幫楚聿收拾衣服,對方問他是不是想偷的畫面。
他當然沒有偷東西的惡習,只是以前和陸懷瑾住在一起時,會主動收拾好對方需要換洗的衣服交給保姆。
一個人養成一個習慣是28天,如果三年都在重複做一件事,必然是已經刻在骨子裏成了肌肉記憶。
沈伶舟以為自己從陸家離開什麽也沒帶走,卻沒發覺,陸懷瑾已經于潛移默化中在他身上留下了數不清的痕跡。
沈伶舟習慣性摸出手機看了眼,又馬上放回去。
離開陸家的第四天,沒有短信,沒有未接來電,這種安靜讓他恍惚中對自己過去三年的時間産生了懷疑,好似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先生。”
出神的間隙,前座的司機忽然開了口。
沈伶舟回過神,向前探了探身子。
“我看您很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司機将車子停在紅燈前,回頭看向沈伶舟。
沈伶舟看清了司機的臉,覺得對方也很眼熟,似乎真的在哪裏見過,但冥思苦想一番,卻找不到與他合适匹配的背景。
司機看出他的窘迫,便道:
“沒關系,或許就是我們有緣在哪裏見過,以後慢慢再想吧。”
車子在老舊的筒子樓前停下,沈伶舟下車前仔細檢查過自己的随身物品,确定沒有遺漏後才下車給司機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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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沖他點點頭,開車離去。
沈伶舟疲憊地躺在小床上,外面貫穿式的走廊傳來不知哪戶洗洗刷刷的聲音。
沈伶舟歪過頭,用枕頭捂住一側耳朵,盡量隔絕聲音。
一睜眼,望見了床頭櫃上擺的相框。
清冷月色下,随着洗洗刷刷的聲音,他緩緩坐起身,拿過相框。
照片上陸懷瑾的面容也随着月光一并變得沉寂。
雖然這座筒子樓大部分時間都很吵,但沈伶舟并不排斥這些噪音,生活的煙火氣息可以令他暫時性忘記一些東西,可安靜下來,只能聽到自己內心的聲音。
還是很想念,明知不可以。
倏然,沈伶舟感到背後一涼,後背如螞蟻炸了窩,密密麻麻到處亂爬。
他縮緊肩膀,将相框倒扣在床上。
一回頭——
“嘶——!”
他瞬時瞪大雙眼,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床頭緊挨的一米高的小窗戶上,投映出一道漆黑身影,被長發遮蓋着臉,只露出一截慘白膚色,漆黑如空洞的雙眸直勾勾貼在窗戶上,死死盯着他。
沈伶舟一下子跳起來,脆弱的心髒也随之懸到半空。
是誰……!
他發不出聲音,似乎唯一能做的就是盯着窗外的黑影,将自己盡量縮進安全的小角落。
那黑影站了半天,忽而擡手,推開了窗戶。
“你……去哪了……”嘶啞不成聲的嗓音回旋在空蕩蕩的夜色下。
沈伶舟頓了頓神,似乎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
他緩緩站直身子,小心翼翼走到窗前一探究竟。
那黑影猛地撩開頭發,露出一張狼狽切疲倦的小臉。
沈伶舟的心終于穩穩落地,緊蹙的眉也漸漸舒展開。
原來是蕭楠。
他拿過手機打字給蕭楠看:
【你怎麽這副模樣?】
蕭楠氣的破口大罵:
“從九點過後我到處找你找不到,還跑到打碟臺上喊麥找人,你出名了,全酒吧都知道一個叫沈伶舟的大笨蛋失蹤了!”
然後嘟哝着:“我也出名了,丢人丢到家了。”
沈伶舟愣了下,趕緊賠着笑:
【對不起,我跟着顧客□□了。】
“就算這樣,難道就可以不和我說一聲麽,你知不知道,我今晚幾乎把酒吧翻了個底朝天,連酒吧後面的垃圾堆填區都翻了一遍!”
【真的對不起,因為走得很突然,沒來得及和你打招呼。】
沈伶舟沒找借口,他的确是被楚聿用蠻力拽出去的。
蕭楠重重嘆了口氣,手機扔過去:
“拜托你,好歹知會一聲吧,作為懲罰,你聯系方式給我,手機也不許調靜音!”
沈伶舟接過蕭楠的手機,看看她,又看看手機,再看看她。
這種感覺很微妙。
從前無論是爸爸還是陸懷瑾,都不會主動過問他的去向,哪怕他在外面待到很晚。
好似他們很清楚,沈伶舟最後還是會回到那裏,因為除了那裏,他還能去哪裏呢。
眼前的蕭楠雖然語氣不善,燒着嗆人的火氣,可為了僅僅消失個把小時的他,連垃圾堆填區都翻了一遍。
沈伶舟深深凝望着女孩帶有倦色的面龐,心頭忽然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熱意。
他給了蕭楠聯系方式,把她請進屋裏,給她煮了一碗面條。
雪白的細面條搭配着碧色的小蔥和粉嫩肉片,色調和諧十分好看。
蕭楠呼嚕呼嚕風卷殘雲,幾分鐘幹掉一碗面條,摸着肚子挺起身子:
“活過來了。話說你今晚到底去哪了。”
沈伶舟給她打了很長一串。
大概意思是說自己因為酒吧音樂聲振聾發聩,去衛生間洗把臉,就遇到了楚聿。
當然,他隐瞞了一進門就被楚聿強吻這件事。
蕭楠伸出手指搖了搖:
“振聾發聩一詞不是這麽用的,它其實是比喻喚醒糊塗麻木的人,你可以說聲音震耳欲聾……”
忽然意識到什麽,撓撓頭:
“抱歉,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學中文的,有時候會有點職業病……好為人師。”
沈伶舟揚起唇角,眉眼彎成了月牙。
他當然不會介意,反而很感謝蕭楠為他糾正錯誤,記住了,以後不會再錯,也就不會因為用錯詞遭到別人嘲笑。
他打字道:
【如果你願意,以後也多教教我吧。】
蕭楠伸出大拇指:“包我身上。”
*
次日,沈伶舟照例在蕭楠風風火火的“這次早八真要遲到了”中醒了過來。
身着高領修身毛衣長裙的女孩戴着大大的圓形耳環,一邊紮頭發一邊狂奔,跑得整個走廊咚咚響。
沈伶舟趴在窗臺上望着她離去的背影,嘴角噙着淺淺笑意。
這是他從未感受過的氛圍,雖然很吵,卻處處透着一種青春洋溢的生機勃勃。
真好呀。
沈伶舟洗漱完吃完早餐,打算繼續出門碰碰運氣。
昨晚他研究過,如果是聾啞人,可以注冊一個外賣騎手,并且有人建議說特殊群體可以多跑跑大學城一代,因為眼神清澈但愚蠢的大學生們是包容度最高的群體,大部分也很有禮貌,給他們送餐比較不會受委屈。
但他不會騎電瓶車,如果真要送外賣,還得買一輛電瓶車,就算是二手也要大幾百,暫時不是他能負擔得起的。
就在沈伶舟糾結着要不要出出血買一輛電瓶車時,手機響了。
他第一反應,迅速拿過手機站起身。
馬上又慢慢坐回去。
發信人是楚聿,只有簡單一句:
【肩膀疼,過來。】
沈伶舟現在住的地方在郊區,走了幾百米又轉了兩趟車,一個半小時後,臨近中午,終于抵達楚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