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沈伶舟輕車熟路找到C102房間。
金色的塑鋼隔音門擋不住裏面的鬼哭狼嚎,磨砂玻璃透着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沈伶舟提起小蛋糕看了眼。
看來裏面人很多,不知道這麽小一只夠不夠分呢。
陸懷瑾應該會買更大只的吧,從見他第一眼,就确定他是個很會處理問題的人,無論多困難的問題到了他手裏也能輕松化解。
沈伶舟笑笑。
他整理了下帽子,有點不好意思。
看來真的要像網友們說的那樣:一堆人圍着給你唱生日歌,你表面感動開心,實則腳趾都能摳出一座凡爾賽宮。
沈伶舟藏在鞋襪裏的腳趾蜷縮了下。
做了個深呼吸,他的手有點抖,敲了敲門。
無人回應。
裏面音樂聲很大,聽不見的吧。
沈伶舟輕輕推開了門。
昏暗的燈光侵襲而來,鬼哭狼嚎也在這一刻戛然而止,安靜到,在那一瞬間,沈伶舟聽到了酒杯中冰塊碰撞的聲音。
“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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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十幾雙眼睛齊刷刷看過來,明明光線并不明朗,可那些眼睛卻如黑夜中豺狼的眼睛,散發着詭異的光。
沈伶舟一瞬間産生了眩暈感,腳底踉跄了下。
像是窗外陰雨天,暗沉沉的室內很難看清每個人的臉。
可坐在正中間的男人,依然一眼突兀了出來。
在一群姿态各異的男男女女中,他挺拔如松,氣勢悍然,坐在人群中,卻又像是與他們隔開了萬水千山。
可一個人的組成部分不會只有氣勢,最基礎的,肉.體、皮膚。
很容易就被随便什麽人占據。
蜂腰翹臀的年輕男孩穿着露臍裝,類似內褲的短褲包不住大腿兩側豐盈的白肉,鼓鼓囊囊。
他趴在陸懷瑾的大腿上,陸懷瑾也很配合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環着他不盈一握的細腰,在沈伶舟進來的前一秒,還在那上面輕輕摩挲。
沈伶舟的視線在那環着細腰的大手上停駐了許久許久。
手中的蛋糕開始滾燙,發酸。
腳底像是黏了膠水,無法再動彈一步。
陸懷瑾漫不經心喝了口酒,目光在沈伶舟身上短暫劃過。
其中一位陸懷瑾的朋友率先開口打破沉默,熱情邀請沈伶舟進來和他們一起玩。
見沈伶舟不動,他只得主動上前拉着人進了門,對着陸懷瑾左側的男生罵道:
“沒眼力見,這是你坐的位置麽。”
那男孩也不惱,眼神似鈎子般随意一掃,柔軟細臂撫過劉海,優雅起身坐到別處。
彼時,趴在陸懷瑾腿上的男生也坐了起來,意味不明的清了清嗓子。
朋友将沈伶舟按坐下,給他倒了杯果汁,賠着笑:
“不好意思了,今天是我生日,考慮到你可能不太喜歡這種亂糟糟的環境就沒叫你,不過我讓陸總給你留了蛋糕,欸?你也給我買了蛋糕?你真是太客氣了!我簡直受寵若驚。”
手中的蛋糕盒子被朋友搶走,随便打開。
沈伶舟沒動,确切說是肌肉已經僵化,無法動彈。
千瘡百孔的蛋糕是被蠟燭插出的痕跡。
朋友疑惑地嘟哝了幾句,也沒太在意,切了一塊給了沈伶舟。
沈伶舟端着那塊蛋糕,酒精味煙味混合着空氣清新劑的味道,一股腦往他鼻子裏鑽。
快要窒息了。
那些人重新開始唱歌喝酒擲骰子,并沒因為這小小插曲而發生任何心境上的變化。
挨很近,沈伶舟在鬼哭狼嚎的歌聲中聽到身旁的陸懷瑾發出低低一聲:
“怎麽來了。”
沈伶舟瞬時瞪大雙眼,猛地朝他看過去。
雙手雙腳都麻了,不受控制地抖。
但他必須努力克制,努力調動面部肌肉擺出微笑,疑惑地一歪頭。
陸懷瑾另一側那個蜂腰肥臀的男生将一部手機塞進陸懷瑾褲兜裏,笑着賠罪:
“抱歉陸總,是我剛才拿你手機玩,看到你和這位沈先生的聊天記錄,幾乎都是地點時間和一些看不懂的詞,出于好奇,随便發了條,沒想到把他叫過來了。”
男生嘴上賠着不是,目光卻在沈伶舟身上來回流連。
果然,猜對了,是他們這一行裏專職“出外勤”的高級鴨。
沈伶舟倏然伸手,緊緊抓住短褲邊緣。
如果不這麽做,很容易就會被人看出來他的手在發抖。
喉嚨像是被棉花堵住了,有點呼吸不動了。
陸懷瑾擡手攬住沈伶舟的肩膀,将他按進懷中,對旁邊男生淡淡道:
“沒關系,他脾氣好,說句對不起就行。”
男生雙手合十,笑得如同迎春花:
“寶寶,對不起啦。”
他們這一行,都喜歡喊同行為“寶寶”。
陸懷瑾揉了揉沈伶舟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道:
“今天是徐總生日,他是我很重要的合作夥伴,這樣的好日子就別哭喪着臉,聽懂了麽。”
沈伶舟緩緩翕了眼。
好日子。
他做了個深呼吸,點點頭,擠出微笑。
蜂腰男孩擺弄了一會兒手機,忽然起身在沈伶舟身邊坐下,拉過他一只手放在掌心揉捏着,笑眯眯詢問:
“看你和陸總關系很好,你們怎麽認識的啊?”
沈伶舟頓了頓,手進了褲兜要摸手機。
“他不會說話,你別問了。”陸懷瑾冷冷道。
男孩明顯一愣,自覺的人話題到這也該結束,他卻伸長脖子,隔着沈伶舟湊到陸懷瑾面前,孜孜不倦發問:
“不會說話是指他情商不高說話氣人,還是字面意義上的,啞巴?”
陸懷瑾眉尾微微揚起,手打在沙發靠背上,越過沈伶舟,拽了拽男孩的耳朵:
“啞巴。你的問題太多了,得到滿意答案也該收斂了。”
男孩一點不怕他的樣子,笑眯眯的:
“好~”
陸懷瑾看了眼沈伶舟,見他垂着腦袋,額角碎發墜落,遮住了眼眸。
視線一掃而過,落在那些唱歌跳舞的人群中。
指針緩緩指向12,陰雨連綿的一天過去了。
大家喝到盡興,群魔亂舞,醜态盡出。
只有沈伶舟安靜地坐在喧鬧中間,靜靜望着那群人扭動腰肢的模樣,當他們唱完一曲,身邊的陸懷瑾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
他立馬擡手為那群人鼓掌。
臉上是标致的、毫無破綻的微笑。
最終他還是沒能收到陸懷瑾的生日祝福,也沒有收到爸爸的生日祝福。
果然還是自己太貪心了,所以到頭來一無所獲。
*
翌日。
早餐桌上,像往常一樣,沈伶舟為陸懷瑾将早餐切成厚薄均勻合适入口的薄片。
每一片都像是機器切出來的,精致漂亮,分毫不差。
王姨端來水果,笑眯眯看着二人:
“昨天我趕回家給閨女過生日,沒能和你們一起吃生日蛋糕,明年一定補上。”
沈伶舟切吐司片的手一頓。
心中好像又跳出了微小的火苗。
陸懷瑾優雅地咀嚼着早餐,擡眼看向王姨,無聲地詢問。
“咦?你們昨天不是一起出去慶生麽?我看蛋糕也拿走了。”王姨不解,還作勢撓了撓頭。
“徐總生日,你為什麽要一起去慶生。”陸懷瑾扯過餐巾擦拭着嘴角,覺得這個說法屬實可笑。
王姨“啊”了聲,腦子轉了半天:
“昨天不是小舟的生日麽?我以為你們把蛋糕拿走是一起出去過二人世界了……”
陸懷瑾平靜地插起一塊梨子,眼底古井無波。
“哦。”
沈伶舟從他臉上收回目光,繼續切蘆筍。
王姨尴尬地縮了縮脖子,對陸懷瑾鞠了一躬,腳底抹油開溜。
冗長的沉默過後,陸懷瑾淡淡道:
“昨天是生日為什麽不說。”
沈伶舟摸出手機打字:
【生日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就沒說。】
陸懷瑾輕嗤一聲:
“不是什麽重要事,那為什麽某些人從進了夜總會開始就哭喪着臉,怪我沒給買禮物?”
沈伶舟連忙搖頭。
單一的情緒是搖頭,為了強調“語氣”,他要配合着再擺擺手。
陸懷瑾自動忽略了他這一舉動,拿過手機給他的卡上轉了五十萬,放下手機道:
“最近公司忙,沒時間給你挑禮物,想要什麽自己買。”
說完,他起身,侍餐的保姆立馬遞來西裝外套。
“走了。”陸懷瑾丢下簡單二字,颀長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大門口。
沈伶舟望着他離去的背影,第一次産生一種疑問。
是不是“生日快樂”四個字,遠比五十萬要沉重得多,所以才始終無法開口。
*
沈伶舟緩緩睜開眼。
不知什麽時候看雨看到睡着了。
窗外的天已經大黑。
他忙坐起身看了眼時間,已經晚上八點了。
下樓轉了一圈,卻沒看到陸懷瑾的身影,李叔說最近是公司旺季,陸總不是在開會就是在開會的路上,今天估計也是因為開會到太晚耽擱了,讓沈伶舟別再等,自己先吃。
沈伶舟搖搖頭,坐在沙發上。
每日等待陸懷瑾回來再一起吃飯已經成了深深刻在意識裏的習慣,之前有保姆打趣過他,說他像是陸懷瑾的小仆人,陸懷瑾不回來他也不敢吃。
不是不敢,是他想和陸懷瑾一起吃。
陸懷瑾終日忙于工作,實際算下來,一天裏兩人相處的時間屬實不多。
而共進晚餐,是沈伶舟最珍惜的,他和陸懷瑾除了在床上做.愛之外為數不多的共處時光。
倆保姆在廚房忙活着,看着大廳裏呆坐的沈伶舟,嘆了口氣:
“可憐娃兒,就怕包養包出真感情,你看他每天這樣等,把所有的精力和時間都放在陸總身上,哪還有個人樣。”
另一保姆惋惜地搖搖頭:
“誰說不是,要是他知道陸總再過不久……哎,你說他受得了麽。”
“誰知道呢,只能說,各人有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