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二十九
雨好大好大,你要去哪裏?
毫無預兆地,麗塔開始窩在公寓裏許多天都出不了門。她一整天都不下床,睡睡醒,醒睡睡,第一天她什麽都沒有吃,第二天餓到昏昏沉沉啃了幾口法棍,就直接倒在了冰箱前,一直睡到淩晨才被冷醒。
她醒來的時候天是深藍色的幕布,扶着牆站起來踢到地板上的電話,求救的心思在腦海裏閃過一秒,卻不知道這麽晚能打給誰。
最後一個電話都沒打出去,她給自己煮了一碗湯,喝飽了繼續回去睡。
如果不是皮爾洛借故上門找麗塔,可能她就這樣把自己困死在公寓的卧室裏了。
被皮爾洛打包送去醫院的途中,麗塔靠在椅背上氣若游絲地問:“你怎麽來了?”皮爾洛見麗塔還有心思笑,就氣不打一處來,假使他今天不出現,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是要讓自己死在家裏嗎?
“你別生氣啊,我不是故意的。”說完這句話,麗塔就沒力氣了,閉上眼輕輕呼吸。劫後餘生嗎?她只覺得虛無,有一雙手緊緊攥住了她的心髒,讓她難以呼吸。身體裏似乎有一個人一直在對她說話,讓她失去積極的打算,潮水一樣的絕望漫上來把她淹沒。
她不知道潮水何時會退,就像是她不知道下一次失控會什麽時候到來,因何而來。對于這些,她除了熬,別無他法。
麗塔躺在病床上打吊針,皮爾洛借了一把梳子給她梳頭,幫她洗了臉。麗塔病怏怏地任其擺布,她現在沒有力氣說話,只能一直看着他的臉,皮爾洛做完這些以後握住了她的手說:“羅賓待會兒就會來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他沒有問麗塔為什麽會這樣,結合醫生的表情,他也隐隐約約猜到了些。可是麗塔沒說,那他就不能蓋棺定論,他摸着麗塔冰涼的臉頰,失而複得的心情很複雜,讓他的眉頭越加郁結,“你還好嗎?”
麗塔睜開眼,露出一抹虛弱的笑容,說:“我還好,吓到你了嗎?”
“沒有,怎麽可能。”其實不,他是被吓到了,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吓到你,我也不會道歉的。”
話音剛落,羅賓滿身風雨地從門外走入,他剛從飛機場飛奔而來。皮爾洛和羅賓也很久不見了,門将先生自從麗塔回國之後也回歸法甲,沒有在意乙打拼了。他們簡單地寒暄了幾句,就把注意力又放到了麗塔身上。
羅賓握住麗塔的手,皮爾洛從他略有些顫抖的肩膀能看得出,情況不容樂觀。“安德烈亞,你可以先回避一下嗎?”麗塔朝皮爾洛眨了眨眼說,“我得跟我哥說點話。”她似乎知道他已經學會法語的事情了,她這麽細心的一個人,知道也不奇怪。
皮爾洛離開病房,餘光瞥見羅賓把麗塔緊緊抱住,一米九的大男人竟然在抹眼淚。他的心開始沉下去,不可控制地想到各種各樣的噩耗。
Advertisement
羅賓還有要事,無法請假,麗塔寬慰說:“安德烈亞能把我照顧好的,等我恢複了,我就立馬回馬賽找你。你快回去吧!”
她溫婉的笑容還在臉上,眼底的疲憊卻是那麽明顯,皮爾洛不着痕跡地在羅賓臉上找關于麗塔所有事情的蛛絲馬跡,而除了擔憂與恐懼他找不到其他了。而麗塔卻是看着那麽淡然,無所謂。
但很快,他就知道這些都是假的。羅賓一離開,麗塔就頹了,整個人垮了下去。歪着頭在喘氣,像是跑了一場馬拉松,她咬住唇深呼吸,皮爾洛看不下去了,抓住了麗塔的手,逼她擡眸看向他,“當我求你了,你可以跟我傾訴的。”
麗塔的眼神似乎在問,她真的可以嗎?皮爾洛用力地點了點頭,這樣可笑的舉動,往日他是斷然做不出來的。
麗塔凝住眼淚說:“我覺得自己是個負累,我哥最好的年紀一直都是在擔心我,我很愧疚的。我很努力想像一個正常的姑娘,就是那種每天都很開心,說話好聽,性格讨喜的。這樣就能證明我很好,羅賓就不會擔心我了。可是……”
“我不知道,原來啊,做一個正常人是那麽難。而快樂,更是艱難。我真的是沒有辦法了……我也不知道要怎麽做,我能做的都做了。”麗塔低下頭,重重吐了一口氣,“盡管我走不出來,可我還是希望有個人能來救我。”
他不知該怎麽安慰,只能像羅賓那樣給麗塔一個擁抱,很用力就像是熊一樣的擁抱,“你、你可以依靠我。”
“別傻了,讓你成為第二個羅賓嗎?我不是那麽壞的人。”
“沒關系的,我會抱穩你的。”如果語言太蒼白,那就用行動來代替吧。
可麗塔還是拒絕,她拍了拍他的後背,仍是好友的方式,“這個懷抱要給合适的人,不要浪費時間,知道嗎?”
皮爾洛送麗塔上機前,幫她整理圍巾和帽子,他的不舍都寫在了臉上。可他仍舊是尊重麗塔的,她說不要,正正是因為不愛他,才不願意給他這個重擔——他不是麗塔輕易能麻煩的人。他也還沒有足夠的自信,真的成為她的依靠,也就只能先這樣了。
“如果我去馬賽找你,你會見我嗎?”
麗塔扒拉了一下擋住嘴巴的圍巾,說:“來者都是客,當然歡迎啊!”
皮爾洛給麗塔套上手套,終于露出輕松愉悅的笑容:“那就好。”等我确定自己有沒有能力負擔得起,我就去找你,告訴你。
他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夠像負擔得起最親的朋友的情緒那樣,去負擔起這個才念念不忘兩年的姑娘。
不是擁有金錢就能做到的事情,一想想就有些無力感湧上心頭,他最後握住了她的手,“你走吧。”
麗塔給他一個笑容,轉身拖着行李慢悠悠地離開了他的視線,融入重重行人中。
麗塔離開六個星期之後,就像是麗塔當日去找因紮吉那樣,他背上背包坐上飛往馬賽的火車,再轉車去到麗塔的家。
敲響她家的大門才知道麗塔出城,他拿到地址快馬加鞭去到市區,好端端的晴天突然開始下雨,像極了他們當年的場景。他不得不認為這是一次輪回,尤其是看到麗塔站在書店門口,眼神迷離神色凄楚,就更加覺得場景似曾相識了。
“看着天空陰天憂郁的顏色/愛随着 綿綿細雨降落/回想過去我們倆被雨淋濕/一場陣雨之間/你和我都被觸動……”
那段熟悉的音樂在腦海裏回蕩,異國的語言、如細雨一樣的愁緒,悠悠然地像是雪覆在地上那樣覆蓋在了他的心上。
“麗塔啊……”因紮吉撐開傘快步走向她,這把傘是出地鐵的時在站點借的,比不得他慣常用的那把,只能堪堪遮住一個人。
麗塔看到他出現時,眼底灼灼的眸色,讓因紮吉如同走入時光隧道,重返舊日光景,可這個畫面只一秒就被打破了——麗塔刻意跟他保持距離,哪怕在一把傘內她都離得有些遠,他無可奈何只好把傘傾斜,讓自己半邊肩膀暴露在雨簾下。
而麗塔卻渾然不覺,因紮吉有些心酸,這樣的忽略在往日是沒有的。
盡管從她的語氣和眼神還能知道她還很喜歡自己,可她的理智已經讓麗塔盡全力避開他的所有了。
從前分手的時候,他們在計程車外、公寓樓下的馬路上,說的那番話——
被他祝福着“早日成婚”的麗塔至今未婚,而被麗塔祝福這的他“進球如麻”卻在那日之後像是失了靈,若不是後來他轉會、受傷、被媒體大肆看扁時都能收到她的問候卡片或者是越洋電話的安慰,他興許就這麽朝着這句祝福的反面而去了。
像他們互相占據對方生命重要席位的人,怎麽就任由時光把他們分割成如斯田地?
可是當年,他們真的結不成婚啊,一想到這裏他就覺得喉頭一陣酸澀。
雨很大很大,打濕了他們的額發還有發尾,麗塔沒有看向因紮吉,卻能從腦海裏描募他此刻的神情和外貌,他仍舊是非常英俊瘦削的,聲線低沉好聽,表情深沉,行為舉止紳士優雅……
是的,她還是喜歡這樣的他,但不會再有一絲絲跟他在一起的念頭了。分開了很多年,她都在想,如果……當初……
但是不管如何假設,他們都是不可能的兩個人。多想無益,漸漸也就不再想了,前些日子再見到時,那種心動還在,可沒有辦法在一起了。
麗塔跟因紮吉走了一段路,她一直都很想問他,搬離都靈前往米蘭的時候,特地留下她喜歡的沙發和曾經說過要偷走的剃須刀,到底是什麽原因。腹稿打了一路,都沒有問出口。他必然是愛過她的,麗塔沒有質疑這一點,時光越往前走,她就越能明白。
可是留下這些東西,到底是告訴自己,他放下了,還是想挽回。
“菲利普,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的,可今天跟你走這一段路後,我發現……就算問到你的答案又能怎麽辦,我們都已經回不去了。”他們走到了一家咖啡館門口,麗塔忽然對因紮吉說,“你回去吧,不管你做什麽,我都不會再跟你有什麽的了。運氣不夠,我沒辦法繼續愛你了。”
愛情啊愛情,因紮吉腦海裏只剩下這幾個字,他沉默起來,神色都頹唐不已,麗塔依依不舍地再瞥了一眼這俊臉,“我最愛的人當然是你,可有一件事很明顯,你把我變成了你這樣的人。”
“以後我們是不是不會再見了。”
麗塔苦笑了一下,“只要還活着,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因紮吉就這麽離開麗塔,喊了計程車去機場,帶着馬賽的雨水氣味離開麗塔。雨勢更加猛烈了,麗塔回過頭看了一眼溫暖的咖啡館,再看了一眼面前的雨。她把風衣系緊了些,正要打傘往外走時,被人拉住了手。
“麗塔,雨這麽大,先別走。”是皮爾洛,他出現得恰到好處,就像是他本應如此。他皺着眉,單手插袋,一只手拉住她,“先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沒多少就能結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