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信
季賢達醒了,李慕君冷靜的擡手捏住他的下颌,然後向後仰頭清冷的開口:“松手”
“君君,你救了我。”季賢達臉色雖然蒼白,卻笑的春暖花開。
……一旁的錢益康:“季王爺請把手給下官,還有王爺傷在肺部不要亂動需要靜養。”
季賢達心裏正在綻放的花朵,被錢益康‘煞風景’的聲音全部制止定格。他微微轉過頭,還保持着環抱皇帝的姿勢,開口:“這裏不需要太醫,你退下吧。”
李慕君冷笑:“既然季愛卿連太醫都不需要,朕便放心了。”說完她緩緩用力推開季賢達的胳膊,站起來活動活動腿腳,再這小小的平臺上呆了三四天,她渾身肌肉難受。
季賢達自然看出心上人不舒服,他任由錢益康給自己號脈,對李慕君說:“這裏潮濕污濁,陛下請上去”
“放繩子下來”李慕君沒有等錢益康的診治結果,擡頭對上邊說道,錢益康說過季賢達情況穩定,醒來就沒有危險。
不知道季賢達是怎麽嗅出皇帝的味道,李慕君自覺身上全是異味,既有血腥味又有黴腐味。可惜她在這裏沒法子沐浴,只能在自己的帳篷裏洗了頭發和手腳。等她梳洗好換了身衣服出來,才開始安排。
“季愛卿醒了,武元通下去照顧……”
只是不等李慕君安排完,下邊的武元通就開始向上喊:“去做擔架,将軍要回去了。”
站在皇帝面前聽令的士兵為難的左右看看,李慕君站起來走到坑邊靜靜的向下看,躺在坑下邊的季賢達向上看,然後他轉頭低聲對旁邊的武元通說了幾句什麽。
“陛下,将軍說這裏不好調養,還是行宮好調養,他想回去。”武元通聽完季賢達的話向上喊道,是了,季賢達傷了肺沒法子大聲說話。
錢益康不贊成:“季王爺內髒有傷,最好三五日內不要移動,長一長才好上去,想要回宮最起碼要二十天,否則不是有生命危險,便是留下終生隐患。”
李慕君背手面無表情的向下看,季賢達露出笑容示意自己沒關系。李慕君明白季賢達是怕皇太後狗急跳牆,所以不肯讓她涉險。
“除了邵春,你還在禁軍安排了多少親信?”李慕君淡淡的問。
季賢達一滞,在他昏迷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他轉頭看向武元通,武元通避過季将軍的眼光:“末将什麽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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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君不給季賢達提問的時間,繼續清冷的說道:“把你安插在禁軍中的親信都說出來,朕要用。”
季賢達吸吸鼻子對着武元通說出一個個名字,武元通再高聲喊出去,喊着喊着武元通心裏吃驚,這裏邊有一些竟然連他都不知道。
李慕君聽的冷冷點頭:不錯,皇城的禁軍一小半是季賢達的,宮城的基本都是。混賬東西,這是打算挾天子以令諸侯嗎?
“武元通領旨”李慕君清涼的開口。
“微臣接旨”武元通跪伏在坑下,心道将軍你完了。
“朕命你看守季賢達在坑下四日,然後在此地留二十日後回行宮,如若違旨定斬不饒。”說完李慕君神色淡淡的看向季賢達“你放心,斬他朕不會心痛。”
……我招誰惹誰了,武元通內心簡直崩潰,不過不用思索武元通就知道,聽将軍的不如聽皇上的。這兩個人雖然看起來似乎矛盾重重,但其實他們彼此十分信任。武元通很明白這次意外皇帝毫發無傷,是将軍舍命相護,将軍能有驚無險的撐過來,是皇上衣不解帶的照顧。
“末将領旨”武元通回答的毫不猶豫,甚至谄媚的表忠心“末将一定會看守好将軍,絕不辱命。”李慕君聽了打算轉身就走,又擔心季賢達沒法安心,到底對他說:“你放心養傷,那麽多禁軍守着不會有事……”皇帝抿了下唇,慢慢說“……不要讓朕挂心。”
皇帝起駕回行宮,季賢達閉上眼睛好好靜養,為了君君他要養的不留一點隐患。收斂所有的心思,他是幾十萬将士的鐵血将軍。
皇帝回宮第一件事,先召集楊士誠詢問最近的朝政,然後去太後處請安,幾日不見蘭太後似乎清減了一些。
“哀家聽聞攝政王在山林遇刺,十分擔憂,更是憂心陛下安危。”蘭太後神色不忿“哀家讓禁軍進山去護衛皇上,結果這些禁軍竟然不聽哀家的懿旨,陛下一定要重罰才是。”
“讓母後擔心都是朕的不是。”李慕君神色平靜的回答,卻不接口罰禁軍的事情。蘭太後能假裝遇刺和她無關,李慕君自然也可以。
蘭太後暗自咬牙,自己不提刺客是怕提了顯得自己心虛,李慕君竟然也不接話茬!
“陛下可算平安歸來,自從王府護衛前來找太醫,娘娘就擔心陛下安危寝食難安。”旁邊的蘭嬷嬷不知就裏,在皇上面前替蘭太後賣好,只是她不知道這話讓她家主子如坐針氈,“對了那些人怎麽說,刺客是娘娘派遣的,陛下可千萬中歹人奸計,傷了娘娘的心。”
“朕自然不信,當時就把所有刺客斬首。”李慕君神色沒有任何變化,還是一片平靜聲音和緩。
“哎呀,陛下應當留下他們嚴加拷問,還娘娘清白才是。”蘭嬷嬷說的大為可惜。
看樣子蘭太後做的相當隐秘,連貼身嬷嬷都不知情,李慕君一邊想一邊神色平靜的說:“幾個歹人開口就污蔑母後,若是拷問誰知道還會攀扯誰。”
李慕君不打算讓不知情的蘭嬷嬷繼續說下去,她對蘭太後說:“感覺好些日子沒有和母後說說母子間的貼心話……”
來了……蘭慧貞神色溫和的對宮裏人揮揮手,對李慕君笑道:“可不是,咱們母子很久沒有好好說說話了。”
宮人們靜默的行禮魚貫退下,出了殿門才發現跟着皇帝的禁軍似乎有些不一樣,可要說哪裏不一樣有說不出來,後來他們才反應過來是精氣神不一樣。
随着最後一個宮人退下去,屋子裏冷寂下來,李慕君轉了轉桌子上的茶杯,慢慢開口:“蘭愛卿十八了吧,等他舉行冠禮朕送他一份禮物。”
蘭太後微微笑:“陛下有心了,靖遠十八有餘”說到這裏蘭太後猶不死心的試探“說起來陛下也年過十六了。”
李慕君知道蘭太後的意思,女子十六便可以準備婚嫁,蘭太後這是問她什麽時候選人呢:“十八的男子多數便可以婚娶了,雖說蘭愛卿君子如玉,不怕找不到好姑娘,可也還是早日定下的好。”
雖說有心理準備,蘭太後依然冷下臉。
李慕君似乎沒有覺察,只是慢慢的說道:“蘭愛卿文雅秀美,将來的女兒定然聰慧美麗,母後覺讓蘭愛卿的女兒做朕的兒媳婦如何?”
蘭太後愣了下沒有反應過來,李慕君接着慢慢的說道:“蘭愛卿人品學識都是一等好,想來教出的女兒便是皇後也做的。”
蘭太後恍然,原來準備用這個讓自己替她保守秘密,可是這能一樣嗎?如果是李慕君替蘭靖遠生下孩子,那天下等于姓蘭。
“父皇不在了,朕只有母後可以依靠。朕總記得在慈寧宮住到五歲,總記得小時候母後抱朕去看花,總記得朕能有今天是母後一力支持。”
蘭太後聽着李慕君平靜的話,心裏終于軟化了些,看來李慕君還記得,當初是自己勸說熙和帝将她做皇子養。原本蘭太後只是以防萬一,沒想到熙和帝一生竟然真的只生了這一個女兒。
“母後的心思朕都明白,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蘭家卻總歸養了母後一場。母後放心等明年開放邊關海運,朕可以替蘭家安排一二。”
“皇上知道哀家的心思就好。”蘭太後嘆口氣。
“朕自然知道母後的心思,”李慕君神色平靜的說道“朕總要替母後報答蘭家的養育之恩,将來母後才能安心去見父皇。”
李慕君這次說完不在說話,殿裏頓時靜了下來。日頭到了西山堪堪将是掌燈時分,殿裏便有些昏暗。蘭太後的臉在陰影裏靜了半天,才慢悠悠的開口:“正是呢,皇上總叫哀家一聲母後,正該替哀家盡孝,将來哀家才能了無牽挂的見先皇。”
事情到了這裏,雙方似乎達成了協議。李慕君走後蘭太後想起自己前幾日的安排,凝神數了一會佛珠,決定随他去吧,反正那人來了,對自己也沒損失。
皇帝平安歸來,浮躁的臣子們終于安心。這一次楊士誠也忍不住,勸李慕君早日寵幸後宮留下子嗣,皇室血脈只有一人實在是危險。
李慕君應付過去,卻一天天心焦起來。數着日子她回來十日了,季賢達會不會把坑下的五日也算到二十天裏,甚至把他昏迷的日子也算進去,然後早點回來?
會的,季賢達肯定會。李慕君思來想去,還是得自己親自去押着他多休養些日子。
蘭太後看着李慕君回來,堪堪十日又進山去找季賢達,皺起眉頭:李慕君的一切會不會都是為了穩住自己,先收服禁軍,最後……要了自己的命?就算她沒有,季賢達能容下握有皇帝秘密的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