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簌簌承認自己是誠心搗亂的,但她也沒想到過她能惹出這樣的幺蛾子——硯臺碎了。
時間回溯到不久前,看着沈暢涔那張臉,簌簌是越想越氣,總覺得自己被這樣呼來喝去簡直窩囊到了極點,于是在磨墨的中途稍微地用了些力道,簌簌發誓,她只用了一些,在她不斷地詛咒沈暢涔不得好死的時候,一聲清脆的響,硯臺就這樣裂開了一道痕跡。
那硯臺也和平常人家裏的不同,晶瑩剔透的,煞是好看。
簌簌一開始有些慌,但轉頭一想,這是她做的一個夢,夢裏發生的一切都是假的,她沒必要受這個氣,于是,簌簌将煙硯臺一扔,“這都是什麽啊?沈暢涔你買到假貨了。”
沈暢涔反倒是好聲解釋:“這是用水晶做的,水晶易碎。”
簌簌心懷嫉妒,想着到底和以前那個窮小子不一樣了,她用來做頭面的水晶,卻被沈暢涔随手拿來制了硯臺,又想到他是踩着什麽一步一步往上爬的,簌簌心中又是一陣火。
沈暢涔讓人把地上的墨打掃幹淨,又換了一塊嶄新的,更加耐用的硯臺過來,沈暢涔瞟了眼簌簌的臉色,說:“這幾天天熱,難免人心浮躁。”
簌簌惡狠狠地盯着他,那目光簡直是要把沈暢涔吃了。
沈暢涔輕笑道:“是我不對,我該讓小廚房送一碗冰酪過來,上面澆一層蜂蜜,甜甜的,很讨女孩子的喜歡。”
沈暢涔沒有撒謊,過一會兒小廚房就将冰酪送來了,還別出心裁用時令水果雕成了各種可愛的形狀,蜂蜜用的還是桂花蜜,聞着就香甜,簌簌吃了兩口,果然平了內心的火氣,心想,這僅僅只是個夢境,她沒必要為了虛假的事情動氣,與其糾結這些,還不如想着要如何去對付現實中的,年紀更小一些的沈暢涔。
想通後,簌簌也就老實了。
她乖乖坐在一旁,看着沈暢涔處理公務,自然,簌簌也不會只看着他,她環視着周圍,試圖從中找到一絲沈暢涔過得不好的證據,只可惜,入眼的全是低調,但是仔細一探究價格高昂的東西,甚至專門用來待客的椅子都是紫檀的,旁人拿來在手上把玩的木料。
簌簌不得不承認,離開父親的幫助,沈暢涔似乎過得更好了,但就是那份好,在簌簌的心口狠狠地刺了一刀。
沈暢涔對自簌簌有着難以理解的包容,她隐約意識到這點後,便下意識地順着杆子往上爬,簌簌剛想說一些足夠能刺激到沈暢涔的話,随機就聽到沈暢涔問他:“如若一人舞弊,該當何罪?”
簌簌不肯為他磨墨,沈暢涔只能自己來,他的手指生得極好,骨節分明,比常人更加寬大一些,覆蓋着恰到好處的皮肉,白生生的肉和墨色對比鮮明,沈暢涔翻動書頁,眉頭緊皺,遲遲沒有落筆,當真是一副被為難住的模樣。
沈暢涔突然擡頭:“你覺得怎樣?”
簌簌咽了口冰酪,甜甜的味道在嘴中劃開,“我怎麽知道?難不成你當了多年的官,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簌簌說得理直氣壯,心情稍微緩和了一些,許是知道了沈暢涔的沒用,她看着沈暢涔也稍微順眼了一些,她好心提出建議:“不然成績作廢,放過他?”
“不可!”沈暢涔不贊成地搖頭,“這可是科舉,由皇帝親自出面牽頭,往嚴重裏說,這位考生犯得可是欺君之罪,是要掉腦袋的。”
簌簌的眼睛在一瞬間瞪得很圓,像是貍奴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揚,因為異族人的血統,她的五官輪廓更加深邃,瞳孔縮小,望着那雙眼睛,沈暢涔心中想的是,他剛才當真沒有說錯話,簌簌像極了一只讨人喜愛的貍奴。
簌簌喃喃自語道:“原來那樣危險。”
沈暢涔也嘆氣道:“這本身就不是一件小事,那位考生我也認識,我曾經親自出題考過他,他答地很好,算不上驚豔,但也是對答如流,要是按照他的真實水平去答,雖然前三甲許是懸了,但總歸還是能有所收獲的。”
沈暢涔看了眼簌簌,她拖着下巴聽得入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于是他接着往下講:“我也沒想過,他生着一張斯文白淨的面龐,可行事卻如此大膽,竟然提前買通考官,将題洩露給他,又親自掏錢,請人作答。”
簌簌聽地實在是過瘾,一時間連冰酪都忘了吃,時不時還附和幾句,“真慘啊!”
簌簌的眼神不懷好意地看着沈暢涔,她沒辦法拿十年後的沈暢涔如何,但她有法子拿捏現實生活中寄人籬下的沈暢涔啊!簌簌心中窩着一團火,巴不得早日出去,将幻想變作現實。
簌簌瞧着沈暢涔甜蜜蜜地笑了出來,這是她第一次覺得沈暢涔長得順眼,簌簌心情一好,便習慣于不吝啬地分享:“要不要嘗嘗冰酪?”
“啊?”沈暢涔的大腦有片刻放空,他的身體比大腦更快一步,耳根子通紅發熱,在緩過來的第一時間沈暢涔就一口答應下來,生怕簌簌反悔,“好,我剛剛處理了一堆公文,也是累了,吃點甜的正好。”
沈暢涔看着簌簌手中的冰酪,簌簌性格挑剔,把冰酪上邊的裝飾給吃完了,還把蜂蜜浸透了的部分挖了出來,剩下的就是沒有好看外在,味道寡淡的部分,總是如此,沈暢涔也開始渾身發燙,嘴巴裏幹渴地厲害。
他想,自己到底是有多久沒和簌簌一起同吃一份點心了呢?要是真得細細算起來,日子可能要追究到沈暢涔對簌簌管制地越發嚴厲的時候算起,那時候簌簌恰巧和他碰面,都是高高擡着頭就走。
簌簌似乎也被沈暢涔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看看手中光禿禿的,拿不出手的冰酪,扯着裙擺一路小跑,“你們家主子想要吃冰酪,通知小廚房再送一份……不是,是兩份過來。”
沈暢涔忍不住嗤笑了一聲,他早就該知道,簌簌從來不是任憑別人擺布的女娘,心眼也壞,他人越想從簌簌身上獲得什麽,簌簌就越是藏着掖着不肯給,這也就罷了,她還拿着東西在人眼前到處晃悠。
沈暢涔假裝生氣道:“這是我家,你怎麽好借着我的名義到處使喚人的?”
簌簌也是氣憤,她好心好意做事卻被人如此嫌棄,也開口道:“可是剛才也是你說想要吃的,我都吃完了,難不成把吃剩下的給你嗎?你這個人好沒道理,一張嘴就知道指責我。”
沈暢涔又道:“現在陛下崇尚節儉,自己以身作則,削減了起碼一半的開支,我作為陛下的重臣,自然也應該跟随陛下,絕無二心,這事萬一讓陛下知道了,他會怎麽想?”
簌簌還萬分天真地說:“那就別讓陛下知道不就行了?你掏的銀子為府裏下人發的月俸,下人怎麽會不聽你的?”
沈暢涔一頓。
簌簌什麽都不懂,無論何時,都有人将其保護地很好,哪怕是上輩子她因為自己而死,但是再次見面,簌簌依然對他毫不設防,沈暢涔總覺得他不該将這樣的簌簌卷入這團紛亂複雜,牽涉到多方利益的事情中,他攥着手,手掌處一排深深的指甲印。
自從簌簌死後,他再也沒有感受到如此複雜的情緒。
但很快,沈暢涔随口胡謅道:“我是陛下的臣子,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有些事情,就算是能瞞過陛下,也從來瞞不過自己的心。”
簌簌被他的臉皮厚度震驚了,她從嘴裏發出一聲冷哼,便再也沒去理過他,自己一個人在一旁坐着,無聊的時候,便扯着自己的衣角玩,也不願意去看沈暢涔哪怕一眼。
晚上,沈暢涔又讓小廚房為她準備了蟹粉酥,只是往裏面加了姜汁,嘗起來一股生澀的怪味,簌簌剛開始還挑了個形狀最好看,也是最飽滿的一顆放入口中,但是很快簌簌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她懷疑沈暢涔是對她不滿,故意捉弄她的。
連蟹粉濃郁的味道都壓不住姜汁的怪味,将簌簌的好胃口摧殘地一幹二淨。
簌簌氣得肺都快炸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暢涔看着簌簌氣鼓鼓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勾起一個小小的弧度:“是的,你今天中午吃得寒氣太重了,寒氣重對女兒家身體不好,我特意讓小廚房在每道菜裏面加了姜汁。”
簌簌聽罷,聲音尖銳,她在心中已然确定了沈暢涔是在故意捉弄她,就為了今天中午發生的事情,簌簌在心中罵沈暢涔摳搜小氣,上不了臺面,一邊嚴聲質問:“每一道菜嗎?都加了姜汁?”
“是的,加的都是老姜,清洗幹淨了,然後再用最細的網紗将其攪擰出汁水。”
沈暢涔不緊不慢,他似乎完全沒有味覺一般,用筷子夾了盤中的食物,放在口中細嚼慢咽,似乎全然感覺不到那股刺鼻的味道,見簌簌不吃,他還裝出一副假好人的模樣,夾了一筷子蔬菜放入簌簌的碗中。
簌簌面色嫌棄,當着他的面,青蔥似的手指捏着筷子,将剛才拿筷子菜扔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