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出操擱府衙裏也算得上是一件新鮮大事,每天一大早,銅鑼聲一響,不只衙差們乖覺地翻身下床到集合地列隊站松姿,連府衙上下的仆人書吏有事沒事都要拐到現場看一看,聽一聽。
經過一些天的訓練,方陣已經初具成效,隊伍站得整整齊齊,所有衙役挺直身板像根标杆,遠遠望去給人一種列兵布陣的錯覺。
衙役跑步的時候也不再東倒西歪後繼無力了,不少人甚至心裏打着算盤,覺得每天照這麽再訓練一個月,沖刺一把說不定能把其中哪個護衛涮下來。
隔得老遠,衙差報數的音量一聲高過一聲,這在府衙內已然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此時陸久安已經不在旁邊監督了,輪到衙差跑步的流程時,他就和陸起加入跟着一起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參與進來的原因,衙役們跑得特別賣力,很有好好表現一番的意思。
陸久安還留意到,曾經在縣衙挨過夜審的趙老三,看起來就像改過自新了一般,自那以後無論當勤還是出操,必定第一個響應,跑步的成績也是名列前茅。
“大人,哎大人,下官有急事相報。”跑到一半,郭文突然匆匆忙忙趕過來把他拉到一邊。
陸久安以為河道那邊出了什麽大事,現場如今進展非常快,已經進入到打通莫盡河與怒江通道的關鍵時期,郭文一臉急色來報,他腦袋裏一瞬間出現那兩隊山匪“揭竿而起”的場景。
“出了啥事兒了?現場有人鬧事?”
“什麽現場?”郭文一懵,立馬明白過來,“現場一切安好,青壯做工都很賣力,是另有其事。我剛才過來的時候,門童告訴我,說有一個自稱侯爺世子的人要進後衙,被他攔下來了。”
“那人還沒走,我就遠遠瞧了一眼,”郭文說到此處,臉色古怪。
陸久安心道說話說一半容易扯着蛋,忍不住催促:“此人如何?”
郭文斟酌着措辭:“此人蓬頭垢面衣不蔽體,嗯,有傷風化。”
陸久安等着他下文,果然郭文頓了一下又繼續道:“我原本以為是打哪兒的瘋子,不想那人看到我後直接向我走來,迎面遞給我一個令牌,那令牌通體鎏金,陽雕蟠龍,上面刻着永義侯三個字。”
郭文未盡的話沒有說出口,但是陸久安大致明白了他的顧慮。
Advertisement
身為微末的九品小官,他見過的最尊貴的人大概也就是一州知府了。皇城的侯爺與地方上的主簿,中間隔着十萬八千裏,就算帶着令牌親自站在他面前,他也沒法确認,但是他也不敢貿然把人趕出去,萬一是真的,那就是沖撞了貴人,一不小心就丢了小命。
幾番考量下,郭文把人安排到客房,還讓仆人準備了一些熱水和衣服供人換洗。
郭文的做法十分妥當,陸久安自然不會責怪他越俎代庖擅做決定。
前去的路上他一直想:如果這個侯爺是真的,那他到應平縣是帶着什麽身份來的?目的是什麽?是朝廷下派治水的?還是探查他請赈災糧是否屬實?他一邊暗自思量一邊想着應對之策。
兩人很快走到客房,來人已經梳洗完畢,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只見面前之人穿着一身郭文随意尋來的輕薄密制藍緞,頭戴冠玉,手持折扇,在這陳設簡陋的客房裏絲毫不掩周身氣度。
那人見到陸久安,自軟塌上慢騰騰坐起來,圍着他轉了一圈,一雙含情的桃花眼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唔,近距離看今科探花,果然是別有一番風味。”
說出這樣一句令人迷惑不解的話後,他在兩人的注視下,掏出令牌往陸久安懷裏一扔。
陸久安穩穩接住,令牌與郭文形容得相差無幾,只看一眼,不消思考,他就已經斷定此人确實是個侯爺世子。
“聽說應平縣風光不錯,本世子前來觀光,這些天就在你們這兒宿下了。”來人也不管陸久安聽沒聽進去,自顧自把自己的目的交代完畢。
聽到這話,陸久安高速運轉思量對策的cpu頓時卡頓了。
這個侯爺世子是不是腦殼有包啊!
像接待這樣的中央大員或者分封侯爵之類身份的人,都有一套專門的迎送規制,而且住的地方也是那張專門設的官舍。
現在這小侯爺招呼不提前打一聲,一個人跑到他這破廟來,居然為得是游山玩水!
他心裏罵罵咧咧,臉上卻不動神色,恭恭敬敬行了個标準的禮儀,把人往後院領去。
“無趣,同京城那些酸儒書生沒啥兩樣。”小侯爺撇撇嘴角,沒有了剛見他時的欣喜。
侯爺世子跟着陸久安來到衙宅後院,衙役的訓練正好結束,小侯爺只覺空氣彌漫着一股濃烈的汗味,忍不住捂住鼻子抱怨:“你這後院未免太臭了些。”
陸久安:“小侯爺勿怪,衙役們剛訓練完,過會兒就散了。”
小侯爺來到縣衙,倒沒做出霸占縣令卧室這樣的惡劣行為,自己挑了一處客房,吩咐人好生收拾,自此在縣衙裏住下了。
回過頭來陸久安肚子在腦袋裏回憶了一番,倒真想起些永義侯的來歷,永義侯是沐家将門憑着一身軍功掙來的。他還在晉南皇城那會兒,有同窗跟他科普過這沐家嫡長子沐藺,文不成武不就,偏偏喜歡到處游山玩水,他老子都拿他沒轍。
平生最讨厭書生,見到了務必繞道而走。
得了,現在不僅沒法繞道了,還同處一個屋檐下擡頭不見低頭見了。
沐藺一般睡到日上三竿起床,若天氣晴朗,吃過早飯之後,就會帶上不知道打哪兒的一壺陳釀,要了陸久安的車夫,然後消失一整天,直到落日垂暮,一臉疲憊的梁定才趕着馬兒回到府上。
陸久安自然樂得不用伺候這從皇城裏來的大爺。
但是若遇上狂風驟雨這樣的惡劣天氣,沐小侯爺便整日縮在府上,将世家子弟的臭毛病展現地淋漓盡致。
沐藺對日常吃穿用度極為挑剔,常常将伺候的下人折磨得不知所措,害得下人們畏手畏腳生怕得罪了貴人。
就這幾日,單單丫鬟小厮就換了三波!
果然侯爺世子扮演的角色都是嚣張跋扈的主,陸久安能預料未來自己黑暗的日子。
有一天,陸起敲開陸久安的書房門,遞來一個消息:又有客人登門拜訪了。
陸久安案卷一摔:一個沒走,另一個又來。這還有完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