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所有人包括已經就寝的都被一陣驚天動地的鑼鼓聲吵醒,他們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大半夜的聽說要去公堂開庭,以為出了什麽不得了的禍事。
他們囫囵吞棗穿好衣服,帽子歪歪斜斜沖進衙門公堂的時候還在悄聲抱怨着,當觸及高堂之上一臉怒容的陸久安,一個個都跟鹌鹑似的消了音。
所有的衙役都被叫到了大堂裏,粗略一算六十人左右,這些人平時分管不同事務,緝捕、巡夜、征糧、解押等,不一而足。
陸久安穿着七品淺綠色鸂鶒補服,頭戴官帽,因着任職以來,一直忙着處理任地的事情,很少這樣正式升堂開庭,所以下面的人見到他官威浩蕩的樣子不多。
大堂中央跪着一個男人,穿着衙役的衣服,帽子卻已經被摘了放在旁邊的地上。
衆人不明所以,有人認出這是衙役裏欺軟怕硬的趙老三,拉着同伴的袖子悄悄示意。
陸久安靜靜等着整個大堂沒有多餘的聲音,才緩緩開口:“自上任以來,本官一直容忍你們玩忽職守,恣意妄為。你們領着大周的俸祿,吃着大周的公糧,還免了大周各種徭役賦稅!卻視大周的律法于不顧!”
驚堂木重重敲在公堂桌上,餘音淼淼,經久不息。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縣衙作為一城官署,更應該嚴于律己。”
“你們倒好,平日裏松松垮垮,我行我素不說,偷雞摸狗仗勢欺人的事都做出來了。現在連小孩子的東西都敢搶,連老婦人都敢欺,以後還有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不敢做?”
陸久安這番連珠帶炮的罵下來,全然不顧禮儀風度,把衆人吓得大氣都不敢出,只能縮着脖子埋着頭,唯恐不小心觸了黴頭。
他一甩袖袍,指着庭下跪在地上的人:“往日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今日夜審犯人趙老三,仗着公職身份,搶奪民食,欺壓婦人,被發現之後不知悔改,反倒毆打幼童,你可知罪。”
衙役犯錯被拎到公堂之上當衆問罪還是頭一遭,況且這種事也不止趙老三一個人私下裏這麽幹,只是今天趙老三倒黴,正好被縣令抓了個正着,故而陸久安這一通審問下來,不少人都做賊心虛。
趙老三現在也吓得半死,在他看來搶點吃的恐吓一下婦人也不是什麽無傷大雅的事,沒想到卻被當成罪犯一樣審問,審問完了等待他的會是什麽?
他想起上一任縣令處置罪犯的種種手段,不禁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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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罪?”陸久安見他只知道瑟瑟發抖,不由得擡高聲量。
“小人知罪,小人知罪。”趙老三此刻唯一能做得事就是匍匐在地,不斷磕頭認罪。
“知罪就好,既然知罪,那咱們就來看看處罰吧,按照大周律法,毆打別人,處以仗刑。”
趙老三倒吸一口冷氣,腦袋裏浮現出血淋漓的後背和屁股。
“如果放在平時,本官絕不姑息。不過現在處于梅雨多發之季,應平縣當務之急是為防洪做準備,這次就不從重處置,罰你一個月的俸祿,做50個俯卧撐,最後給孩子婦人當衆道歉。”
“俯......俯卧撐是何物?”趙老三戰戰兢兢問。
來時江預得過陸久安囑咐,聞言解開腰上挂的佩刀,在庭前做了幾個簡單示範,一邊做一邊講動作要領。他是練武之人,一套做下來如行雲流水,倍感輕松。
趙老三如釋重負地洩了一口氣,比起受皮肉之苦,只是這樣簡單做50個動作,他有一種死裏逃生的感覺。
他趕緊趴下去,唯恐縣令反悔。
趙老三做的時候,江預時不時踹他一腳:“屁股不要翹那麽高,腹部收緊,手撐住。”
在趙老三看來簡簡單單的動作,數了七八個就使不上力氣了,他只覺得腹部疲軟,手臂酸痛。
咬牙做了十來個的時候,耳朵轟鳴,周圍的人和物都在遠離他,他的視野模糊不清,大滴大滴的汗珠從額頭臉頰滾落。
他中途幾次停下來,那催人命的聲音就響在耳邊:“繼續做,不許停。”
他斷斷續續做完的時候,只感覺去了半條命,手仿佛已經不是身體的一部分。
他想回到過去,把那個異常天真的自己狠狠揍一頓,這哪裏是什麽仁慈的縣令官,分明是魔鬼。
陸久安看着趙老三狼狽不堪的模樣,再看看周圍一臉不以為意的衙役,嘲諷地勾起嘴角:江預剛接觸的時候就知道這套動作的威力了。土鼈,居然敢小瞧21世紀腹肌撕裂者的魔鬼健身動作,以後讓你們知道什麽叫仰卧起坐,引體向上,400米障礙賽拉練.....
他指着猶自在喘粗氣的趙老三:“以後犯錯,這就是下場。”
随後他又把阿多和孫大娘叫到堂前。孫大娘老實了一輩子,第一次見識這種陣仗,誠惶誠恐得仿佛自己才是那個犯錯的人。
倒是阿多小小年紀,泰然自若的接受了餘老三的道歉,讓江預有幾分刮目相看。
庭審之後沒有立即結束,陸久安在堂上看了陸起一眼,陸起心領神會,從懷裏掏出一本绛紅色封面的冊子,冊子食指大小的厚度,除了表面受塵有些破舊之外,其他地方看得出來非常嶄新。
冊子上面明晃晃的幾個大字:大周律法。
陸起就着燭光,把陸久安特別标注出來的地方朗讀了一遍,整整讀了一個時辰,這段期間,整個衙門裏只有陸起清脆的宣讀聲。
讀到最後,陸起着重講了一下陸久安最新制定的額外規章制度,可以概括簡化為:
一:職務期間必須有紀律性和執行力,堅定不移的執行任務,不得作風散漫。
二:衙門內不允許打架鬥毆,尋滋生事。
三:不得以職務之便做出欺壓百姓之事,不拿百姓一針一線。
四:加強日常管理,統一就餐就寝時間,從明日起,設立出操,除了輪流前去河道督工的衙役之外所有人必須參加。出操期間進行跑步、隊列等訓練,增設大隊長職位,由江預擔任,大隊長統一管理衙役出操事宜,享有直接處置權。
五:衙役之間可以相互監察,相互舉檢,舉報者待查明如實可視事态進行獎勵。
剛剛殺雞儆猴了一番,又這般數條并舉,堂下的衙役心裏惴惴不安,一時也沒仔細聽什麽不拿百姓一針一線、出操之類的話,說什麽應什麽。
“下去吧,今天就到這裏。”陸久安揮了揮手。
衆人如蒙大赦,鞠着腰退出去。
江預看着高堂之上的陸久安,燭光閃動,映照着他微微發光的臉龐。
“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江大哥,事出突然,沒有提前跟你商量。”陸久安開始細細地為江預解釋自己的打算以及出操隊列的相關問題,他想打造一個紀律嚴明的隊伍。
江預遲疑片刻:“無論大人想要做什麽,只要是您一聲吩咐,小人自當拼盡所能,不過大人所講的這些,在下也是第一次聽說,我擔心......”
“沒關系,晚些我會給你一個詳細的方案。你怎麽帶付文鑫他們,就怎麽帶衙役,明天把其他幾個護衛帶上一起。”陸久安拍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
等江預也走了,堂上只剩陸起和他兩人的時候,陸久安放下正襟危坐的姿勢,一臉的愁眉苦臉。
陸起不解地問:“大人把那些欺軟怕硬的衙差治的服服帖帖的,您為何現在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
陸久安嘆了一口氣:“你不明白,看不透,他們哪是服服帖帖的,只是暫時被我這個縣令的身份威懾着,其實心裏還是不以為意。終歸還是我年齡太小,壓不住人。”
資歷尚淺的探花郎,一沒絕對的力量,二沒光彩的政績,甚至沒有靠山在背後給自己的撐腰,一個政令下去還會被找借口推三阻四一番才能實施,這縣令做的可謂是步履維艱。
倘若有個有權有勢的大腿就好了,陸久安有時候也會這麽想。
“算了,想那些也沒有用,誰不是一步步走出來的呢,船到橋頭自然直。”陸久安這麽給自己打氣:“走吧陸起,寫個策劃案去。”
趙老三做了50個俯卧撐,手腳軟綿綿的提不上勁,被幾人擡着回了房。
有個同差嘲笑他:“餘老三你行不行啊,做了幾個俯卧撐就成這樣了,我看趕明兒你去找石大夫抓幾副藥吃一吃。”
屋內哄堂大笑。
趙老三有些惱羞成怒,他不服氣道:“吳老二你胡說什麽?有本事你做50個,不,你做30個,你做完30個還能站起來,老子以後見面管你叫一聲爺,如果你站不起來,你管老子叫爺。”
吳老二到底只是逞口舌之快,他胡亂打了個哈哈:“誰沒事跟你玩這種過家家游戲啊。幼不幼稚?”
趙老三親自體驗了俯卧撐,知道其中利害,他看着周圍一衆看笑話的人,不願多言,心裏冷哼:臭小子,你們等着瞧,早晚有你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