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已是九月份了，天氣還是很熱，陽光透過梧桐樹葉縫隙灑落下來，像是鋪滿了碎金，斑駁了一片綠油油的枝丫。
出租車在春田福利院門口停下，紀栀拿錢包付了錢，她顧不上膝蓋上的傷，連忙往福利院裏面跑，又是那群人，烏泱泱一片。
蘇婉看到出現在門口的紀栀，“阿栀！”
紀栀一瘸一拐地往裏面走，額頭沁出汗，喘着氣扶着牆看着這一幕，鐘毓看到她膝蓋上的傷，用力甩開那幾個人的手，從人群中擠出來，“怎麽回事？你摔了？”
“沒事，不小心摔倒了。”紀栀搖頭，連忙握緊鐘毓的手，“院長您沒事吧？”
鐘毓搖搖頭，“我能有什麽事，不就是擦破頭了嗎，倒是你，怎麽弄成這副模樣？”
紀栀笑笑，“摔倒受傷不也很正常，皮外傷過段時間結痂就好了。”
“喂喂喂！你們怎麽往裏闖啊！”蘇婉不悅地攔住他們，但是蘇婉是女人根本抵不住那幾位大哥的力氣。
“住手！”紀栀拉住正欲上前阻攔鐘毓，她把外套脫下來扔到她懷裏，“不是說要再給三天時間。”
說着走到那群人面前，拍了拍蘇婉的肩膀讓她別害怕，紀栀蹙着眉看着那領頭的人，“這才兩天沒到，大哥您怎麽能不守信用？”
“是給你們時間準備，我們今天也是過來看看需要翻新哪裏。”那男人說，“沒說非要你們今天就搬走，不過看你們一直沒動作不會是不搬吧？”
“大哥要我們搬，也得看看場合吧？”紀栀看着那些人，“你們也看到了我院長被你們推倒進了醫院，哦對了，我這也傷到了腿。”
紀栀指了指自己的右腿。
那男人看着紀栀，眯了眯眼睛，“我還是勸你最好別耍花樣。”
紀栀笑着聳肩，手指摩擦着鼻尖，“大哥說得哪兒的話？既然大哥是來看看福利院，我們總不能讓您空手而歸。”
那男人突然哈哈笑了幾聲，故意湊上前，“那小姑娘，你打算送我們兄弟幾個什麽。”
紀栀杏眸裏眨了眨，笑容燦爛，“您們覺得呢？”
說罷，掏出粉紫色的粉末狀遞到那幾個男人跟前。
“這是什麽？”男人感到好奇，問道。
紀栀勾唇一笑，“自然是好東西了。”
她輕輕一吹那粉末就全部飄散在他們身上。
那幾個人立刻捂着身子，表情痛苦，“啊！癢死我了！”
紀栀背挺直如松，沒有一絲彎曲，語調冷冷，“我告訴你們，我已報警，你們就等着警察來。”
*
于宋開車路過福利院的時候，嘟囔了一句，“今天怎麽這福利院沒開？”
周昭聿睜開眼睛順着他的聲音看向福利院，福利院的大門緊閉着，随後收回視線，周昭聿坐起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快到了嗎？”
“到了。”
于宋把車子停在清梵寺門前，周昭聿低頭理了理衣服，推開門下了車，又轉頭吩咐道：“我要在這裏住幾天，沒什麽事情別打擾我。”
“知道了。”于宋應答完，驅車離開。
清梵寺位于郊外，香客不多，是那個時候周光遠剛成立周氏集團時投資修葺的。
周昭聿擡頭看着清梵寺的牌匾，腳步停頓了半晌，周昭聿嗤笑一番，他怎麽配？
他才邁步走入寺內，有幾個小沙彌，正在灑掃寺廟。
周昭聿徑直走進大雄寶殿，雙手合十，先是鞠了三個躬，又恭敬地跪在蒲團上磕了三個頭，然後起身，幾個小沙彌聽到聲音，“阿彌陀佛。”
周昭聿擡起頭，雙手合十看着那些小沙彌，淡淡一笑，“你們都叫什麽？”
幾個小沙彌互看一眼，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上前一步，“施主是來參拜的嗎？”
“不是。”周昭聿否認。
“那......施主是來作甚？”小沙彌問。
“你們還回答我呢？”周昭聿反問他們，眸子裏帶着淺淺笑意。
小沙彌撓了撓頭看着面前周昭聿，不知該怎麽回答。
“業清師弟。”從殿外走進一個年輕的和尚叫道。
周昭聿笑笑，雙手合十打着招呼，“師兄。”
業清是周昭聿在清梵寺的法號，也是唯一一個帶發修行的，可入塵世。
“您是業清師兄？”一直在人群後面的小沙彌驚喜說着，一臉崇敬的神色跑到周昭聿面前。
沐清走上前來，笑容溫和，“阿彌陀佛，業清師弟，你怎麽來了。”
“沐清師兄，好久不見啊，我來寺裏住一段時間。”周昭聿溫柔地摸了摸那個小沙彌的頭，蹲下身子笑問，“怎麽？你認識我？”
“嗯嗯，我認得您。”小沙彌連忙點頭，“小時候您送我去過醫院。”
周昭聿沉思了一會兒，他其實記不住了，不過他會有這麽好心的時候嗎，漫不經心地回，“是嗎？”
“是的！”小沙彌肯定地點點頭，“您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小和尚了。”
周昭聿嘴角抽搐，他是最漂亮的小和尚？
“業清師弟，跟我去見見師父吧。”
“嗯。”周昭聿站起身子，小沙彌立馬跑到前面引路。
沐清笑着拍了拍周昭聿肩膀說，“師父見到你肯定很開心。”
“是嗎？”周昭聿挑挑眉，臉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沐清帶他穿過寺院，“師父就在那邊。”
他指了指寺廟最裏屋，那間小佛堂。
周昭聿點點頭，跟着沐清走過拱橋，穿過一條青石板鋪的甬道，走過兩排高高的房頂。
“師兄，寺裏怎麽多了這麽小孩子？”周昭聿邊走邊問，剛才走過幾座拱橋，他就發現了寺廟裏多了很多小孩子，看樣子都是不到10歲的模樣，他們圍繞着木質的桌子在看着書。
“他們都是隔壁福利院的小孩。”沐清解釋，“最近隔壁福利院出了一些事情，就拜托我們先照顧着。”
“哦......”周昭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他們來到佛堂門前，沐清上前輕敲着木門，“師父，業清師弟回來了。”
過了一會兒，就聽到裏面傳來走路的聲音，然後是推開門的聲音。
“業清？”
一個年紀如花甲般的老僧走了出來，他穿着寬松的灰白長袍，脖子裏挂着一串佛珠，慈眉善目，面目慈祥，一雙渾濁的眼睛卻炯炯有神，他的手上還撚着一串菩提念珠，看着周昭聿，“業清，你回來了？”
“師父，我回來了。”周昭聿朝他鞠躬行禮。
“好好好。”慈予微顫着手扶着周昭聿，“回來就好。”
“沐清去準備禪房。”
沐清點頭，慈予轉頭詢問周昭聿，“還是以前那禪房嗎？”
“多謝師兄。”周昭聿點點頭。
等沐清離去，慈予握着周昭聿的手，發現他手腕上的沉香佛串，“串呢？你又不帶？”
說着又彎腰拉起他的褲腳，想要看看他的腳踝上的紅繩，看到了那抹紅色才松了口。
“佛串不小心被人扯斷，掉了幾粒，孫管家怕帶着不吉利，就不讓我帶。”
周昭聿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腳解釋。
“怎麽會斷了。”慈予皺了皺眉，喃喃重複了幾句，“怎麽會斷呢......”
佛串忽然斷了必有禍事啊，小時候他見到周昭聿的時候，就覺得他身上背負着什麽。
周昭聿看着老僧的模t樣，嘆了口氣，“師父，可能是佛珠繩子老化不牢固，也怪我粗心沒及時換。”
“臉色怎麽還是這麽不好？”慈予擡頭，看着他臉上的青黑色，“還是睡不好？”
小時候就慈予就感覺到周昭聿時常被夢魇所困，給他沉香佛串就是為了讓他睡好覺。
周昭聿笑了笑，拍了拍慈予滄桑的手背，“沒有，這不是想到要來寺廟了就睡不着了。”
“你這孩子。”慈予笑罵一句，“還沒吃飯吧？”
“還沒。”
“那走吧，去齋堂用膳。”慈予牽着他的手往裏面走。
“好。”周昭聿應承下來，在路過那棵桂花樹時，腳步頓了頓。
看着那棵桂花樹，腦海中不由浮現那個頭不小的女孩子，她的聲音很甜，就像黃鹂鳥似的清脆動聽，還有那雙淺褐色眼睛，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業清，怎麽了？”
慈予見周昭聿突然站住了腳，疑惑地詢問。
“沒什麽。”周昭聿搖搖頭，笑了笑沒有隐瞞，“就是看到這棵桂花樹想到小時候了。”
慈予聞言看了眼桂花樹，“聽說那小姑娘也考上了你那所學校，後來也來問過你去哪裏了？現在也會時常來寺廟裏幫忙，還真是不錯的一個小姑娘。”
周昭聿愣了下，随即露出溫和的微笑，“我還挺意外的。”
這麽喜歡咋咋呼呼的一個人會喜歡寺廟？
“過段時間她應該會再來，你們應該會見面的。”慈予微笑着說，繼續領着周昭聿繼續往齋堂走。
“嗯，是。”周昭聿微微颔首，沒再說什麽。
周昭聿和慈予來到齋堂的時候，剛好是飯點，原本寺廟的齋堂裏應當是寂靜無聲的，可最近多了福利院的小孩子們，齋堂裏頓時就熱鬧了起來。
他還能聽到小孩子們在唱歌，那些孩童們的聲音稚嫩而響亮，仿佛在唱一曲天籁之音，可他卻聽不懂他們在唱什麽。
周昭聿走過去坐在木橫欄上，伸手脫掉皮鞋，擺放整齊在旁邊，他轉過了身端坐在木桌前，一只手搭在腿上，另一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剛才在大雄寶殿遇見的小沙彌正端着食物走進來放在他面前的小幾上，周昭聿露出溫潤的微笑道了聲謝，又問“小和尚，你叫什麽？”
“小和尚叫做圓空。”小沙彌臉紅害羞回答，又開始給別人端上食物。
周昭聿端起湯碗喝了口，寺廟裏的飯菜清淡，但味道很不錯，比起他廚房裏的飯菜好吃太多，他就像是被打開了食欲，一連喝了三大碗湯，圓空發現他湯碗空了，正要續上，卻被周昭聿攔住，“不用了，我吃飽了。”
這時，梵清寺牆外面傳來幾聲吵鬧聲，有幾聲女人的高喊聲：“你們住手！你們住手！”
周昭聿皺起眉頭放下碗筷，擡眸在尋找聲音來源，不一會兒，喧嚣聲越來越響像是傳到外面來，離梵清寺越來越近。
“師父。”沐清輕聲喚道。
“沐清你帶幾個人去看看。”慈予放下木碗，又看向周昭聿，“業清也随沐清去。”
周昭聿聞言挑了下眉，點頭沒拒絕，站起身跟着沐清往外走去。
剛走出梵清寺，來到福利院裏就看到一群人圍在一起，周昭聿抱着胸冷眼旁觀。
“業清做什麽？”沐清見狀問道。
周昭聿沒回話，而是仔細辨認了一番，發現了人群中被抓着手腕的那道熟悉的嬌小身影，她額頭布滿細汗，但她并沒有害怕，就是臉色蒼白，膝蓋上的血漬已經幹涸，但仍舊滲透出絲絲紅色，見那個男人舉起手正要打向她的時候。
“住手！”
沐清帶着人沖上去，周昭聿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推向人群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