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第 51 章
丫鬟這話說着在理，要說起在整個安府有什麽事是大過天際的，那必定就是自家姑娘這身子骨，那是冷了一點不行，熱了一分也要不得，就如同是那裝在玻璃罩子中的珍稀花朵一般，需得是金器銀玉好好将養着才能活。
雖然安老爺平日裏瞧着為人處世是溫和謙遜有禮，但倘若是碰上了自家女兒的事，卻也是一萬個不放心，一萬個嚴厲有加，即便是天上下凡的神佛來也得被他誠心求上一遭才算完。
所以府內的下人們也就越發小心謹慎的伺候着，甚至是連一些陳年舊事都不敢随意提及。
女子眼看了看外頭越下越大的風雪，又垂頭思索了很久，末了才伸手将身上厚厚的兔毛披風給解開，蓋在了那四處漏風的麻布袋子上，皺着眉頭道。
“既是還要一會兒，那也不能讓他就在這樣天寒地凍的牆角給活活冷死啊。”
阿雅一見她這般驚駭人的動作是有心想要制止，但最終也只是抿了抿唇，将口齒間的話給吞了回去。罷了罷了，到底是姑娘要救的人，總不好叫他在二人沒來之前又死了吧。
随即，她又忙不疊将自己身上那件略厚一點的衣衫給脫下，徑直直就蓋在了旁邊女子的肩上，聲音中還帶着些許誘哄的讨好道。
“好了，姑娘莫要在這兒久待了，趕快随奴才一道回馬車上吧。”
說着，阿雅便拉起人要走，不過好在那女子也明白道理，只匆匆瞧了男人最後一眼便就緊趕慢趕着步子一路往馬車的方向走去。
眼下，莫說是兩個人高馬大的男子來都尚且難以将這死沉沉的人給拖拉走，更別提是她們二人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女子架勢了。
如此，一直到馬蹄踢踢踏踏的落地聲再次在牆角響起的時候，大雪已經整個将地面遮蓋得嚴嚴實實，一絲多餘的痕跡也沒有了。
“什麽！不見了？”
“怎麽會不見了呢？剛才不還是好端端在那兒的嗎？”
女子半身靠在馬車上的火爐旁，半身仰頭出了車簾外，她眉眼狠擰着，仿佛好像以為丫鬟口中的荒唐之語是在騙自己。
畢竟那樣一個将死不活的人能跑到哪裏去呢？他別提是借着力氣挪動兩三下了，就是喘口氣也要緩上好半天，又怎麽可能是自己跑走的呢？
阿雅見女子面上的氣怒太甚，又擔心她傷着自己個兒的身子骨，趕忙上前安慰了幾句道。“姑娘莫着急，許是被善心的百姓們撿了去看大夫也說不定。”
“就他那沒什麽活氣的樣子是根本走不動道的，定是被如姑娘您一般的好人家給拾了去，有了好去處，這樣我們便也用不着擔心了。”
說着，她還眨巴了幾下眼睫，而後又似是生怕女子不信一般嘴上還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最終是苦口婆心的将人給勸下，止了她要下車查看的步伐。
可其實阿雅心裏早就明清着，雖然自己嘴上是句句都在寬慰着人，但在這人人都只知道顧及自身的年頭裏，哪兒還會有什麽人有這樣的閑情逸致管這雜事。
更遑論是一個不知道姓甚名誰，也不知道得罪了什麽人的無名氏，大抵他該是被野狗野貓給拖走分食了吧。
不過那丫鬟想到此，也只是在心中沉默了一瞬後就徹底淡然，這各人有各人的命數，有些人生來就錦衣玉食，金器銀玉的養着，而有些人就只能茍延殘喘的活着，連喘口氣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就在阿雅以為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原能随着時間的推移過去的時候，誰料，自那天過後的第五日，姑娘卻又不知怎麽的又提起了他。
“姑娘竟還要去尋？”
阿雅聞言忙轉過身，将一旁手中的發釵放在桌案上，面目上也寫滿了不贊同與反對。“既是已經尋不見了，那還要巴巴的找他做什麽？小心遭了晦氣。”
其實她前幾日便已經留意去着人打聽了一下，可這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卻又是叫她狠狠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震驚不已。
那人竟是被這椿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人獸場”給抛出來的！
“人獸場”，顧名思義就是拿人與野獸相鬥的場所，聽百姓們說那處的地界最初也不是像如今這般，是個叫人聽了面色劇變的場所，從前不過也僅是一個賭坊而已。
也不知是自哪一日起，大概是從那梁府一入椿城開始，就将一切都攪得烏煙瘴氣，但奈何他們身份好，地位高，所以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也不敢輕易去開罪。
可也正是因為人人都顧及自身，害怕得罪權貴的行為讓他們越發的變本加厲，嚣張的好像要叫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這城內說一不二的霸主，誰要是得罪了梁家就是與全世界為敵。
再者，阿雅還聽那回話的小厮們說，因為梁家的大公子酷愛折磨下人，更愛看人獸相鬥，所以才會命人特意建成了這個所謂的“人獸場”來以此供自己享樂。
更甚至是會從裏頭挑選個別身強體壯的人去到自己的府內當下人，好來迎合他變态又殘忍的愛好，既然命厚的在野獸手中都能活，到了自己手中又如何呢？
這…這種種行為又哪裏是能稱之為人，分明就是心如蛇蠍的畜牲罷了！簡直是半點不将人命當一回事兒！
“阿雅，阿雅。”
女子看着面前鏡中高舉着梳子，在一旁愣神的丫鬟，又輕聲問了兩句。“阿雅，你可有聽到我剛才的話？”
直到此刻，那丫鬟才匆匆忙忙回過神，接過話語緩聲道。“奴才曉得了，自是會派府內的下人們去尋的。”
“但姑娘也得先答應我，切莫要再為此事勞心勞神了，仔細着自己的身子才好。”
她到底還是不敢将自己打聽到的實情說與女子聽，只能暫且先以這話應付拖延着，想着或許哪一天會被她抛之腦後也說不定。
可還不等這頭自己将安府的人派去外頭查動靜，那邊女子的身子骨卻先一步倒下了…
